七夕将至,彩衣街的人流中时不时冒出三五成群的闺阁少女,手牵着手儿,在下人们的陪伴下,看完这家,再看那家。扬州的女孩们都知道,七夕节乞巧,可不止比家中的姐妹谁心灵手巧,还要比谁身上的新衣更美。这么隆重的事,怎能不好好对付。只是这出彩可不容易,所以小姐们都挑剔的很,摇头的多,点头的少,看那架势,都是不把整条彩衣街逛完,不挑出那最美的一件都不罢休的样子。
“快去看,祥泰成衣又出新款了。”不知谁在街头嚷了一句,落入众小姐的耳中,彼此对视了一下,立刻脚下生风,往祥泰成衣铺快走而去,若不是顾忌形象,恨不能提着裙子跑。后面的一群丫头小厮们也急急忙忙的跟上,一伙人声势浩大的在彩衣街疾行,惹得外地商人们诧异不已,纷问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是有家店惯会哗众取宠罢了。”一家被引走了小姐们生意的店铺掌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冷的道。
“哗众取宠?”外地商人眼中写满了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怎么个哗众取宠法,且去瞧一瞧。”商人一边想着,一边拱手作揖向掌柜告辞,也慢慢的往人群去的方向走去。
“哼!”掌柜心中明白了,火气更旺,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早知不应那么一句,得,把那商人也引了去。
等小姐们跑到店铺门口,不禁心中一凉,祥泰店铺内已经涌满了人。人头攒动,济济一堂,那挂着的样衣也被遮住了视线。
“怎么这么多人,也不知那新款究竟是何等模样?”一个小姐好奇的嘟囔道。
“这等乱糟糟的,不看也罢。”另一个小姐,一见这场面没了耐心,“我们走吧。”
“怀玉,再等等吧,都到门口了。万一真的好,被别家买走了,像上次那样,我可要悔死了。”另一个小姐拉住了宋怀玉的手臂,摇啊晃啊的劝阻道。
“你们去吧,我可没兴趣,我在这等着。”宋怀玉一脸索然。母亲老是拿自己和这祥泰东家汪岐兰比,还说自己要向她学。她可不想学,原先的汪岐兰刁蛮无知,父亲去世后倒是学了点商人的一点小聪明,专用在汲汲营营、沽名钓誉之上。学了又能怎样,她又不是商妇,可用不着那些花样伎俩。
另两个小姐见宋怀玉兴趣缺缺,一时间进退两难。她们之中,一人是扬州同治之女靳婉,一人是扬州守备之女曹舒芸,三人中以知府千金宋怀玉的身份最重,凡事都以她为先,她不进去,她们也不好撇下她,可是不进吧,心中又实在难以割舍。
踌躇间,听到祥泰成衣铺中有人用力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高声说:“承蒙各位厚爱,亲临本店。鉴于目前人数众多,我家主人经思量,为让各位乘兴而来满意而归,特意发放号牌给各位。请各位依次入本店选购。轮到的人请入我店内雅间看衣试衣。未轮到的请在大堂坐下用些茶点。此外,本店此次的新款转为女子七夕祈福特制,所以仅招待女,若是男,本店奉上9折优惠券一枚,可择日来本店选购。且由于本店能力有限,此次新款所作数量不多,故等会领到号牌的各位千金,人手限购一件,万望诸位见谅,见谅!”
说话者正是林掌柜,话音刚落,从柜台后走出二男二女四位统一着服的伙计和店员。男伙计引着男,恭谨的发着优惠券的送走了一批人,剩下了那位外地批发商人,想留下来看看新鲜,为之后的交易垫个底,伙计便将他请进了二楼的小间,单独取了几件样衣给他观摩。女则由女店员引着列好了队,期间有几个小姐争执先来后到,经女店员一番好言相劝,再顾及大庭广众,便各自熄了怒火,领了号牌。
靳婉和曹舒芸见机拉了宋怀玉,一起入了大堂,也取了号牌。店员发号到30名,便不再发放号,剩下的若干人或预留明日号子,或赠以丝帕小礼,婉言劝去。林掌柜一面派人关了店门,点上灯火,只余一扇小门只出不进,一面吩咐众伙计飞快的搬出30把椅子,列成数排,让众女在大堂入座。因大堂空间有限,每人留一名丫鬟在铺中,其余下人等候在门外。稍后便有女店员前来倒茶,赠送糕点。有轮到号者,自有女店员前来引领,到内里的雅间选购新衣。整个流程井然有序,恭谨妥帖,厅内女一一安下心来,饮茶聊天,气氛恰然。
宋怀玉老大不情愿的被拉了进来,和靳婉、曹舒芸两人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待发现呈上的糕点竟是集芳轩的桂花绿豆糕,立刻丢了不悦,权当来打一场秋风,兴趣盎然的抓了两块,啃了起来。靳婉和曹舒芸心思可不在吃上,她俩是头一回经历女包场,新鲜之余左顾右看,看看店内摆置,看看旁边的女,再盯着雅间的门,打算从出来的人的表情,猜猜这次的新衣究竟能否对得起这店家摆出的新颖架势。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曹舒芸猛拍靳婉的手背。一位店员撩起了织金的纱帘,第一批进去的三位妙龄小姐,身姿聘婷的走了出来,脸上笑意盈盈,后面跟随的丫鬟人手捧着一件绸缎包裹,显然是选到了合意的衣裳。
“您二位请跟我来。”接下去轮到的女是二位一起来的小姐,另一位女店员引着她们去往雅间。那边第一批小姐们也由着店员恭敬的引着她们往小门出去。两伙小姐在走道上相遇,“哼!”一声豪不掩饰的冷哼声响起,二位小姐中的一位侧过头,不屑的斜睨了三位小姐一眼,甩了甩裙摆擦肩而过。三位小姐见状脸色一僵,其中有一位也要发作,被旁边一位制止住了,“别和她一般见识,就让她出这口气罢了,重要的是我们比她先挑好了衣服,她选的都是我们剩下的。”“这倒也是!”那位立刻转怒为喜,恢复了春风满面走了出去。原来正是刚才争先后的那两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