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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短暂的沉默中, 酒吞先开口了,他轻咳了一声笑道:“酒醒了?”
    琼琅点点头, 歉意一笑,“失礼了, 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
    原本是约定好今日一早上就作别大江山,偏生因为醉酒拖延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她这一笑有些晃人, 荒见惯了她女装的样子还算正常,余下的几只妖怪都不免愣了一下神。琼琅作男子打扮时便如兰芝玉树般令人赏心悦目,此时恢复外貌后依旧光彩夺人。
    双眉细了几分,红唇不点而朱, 虽然两种装扮反差略大, 从气质上来仍能判断得出是一个人。
    “你掩饰的还真是完美, 可把我都骗了过去。”酒吞上下扫视了她一眼, 抱起双臂挑眉说道。
    琼琅讪笑了两声, “前辈……”
    “干嘛叫前辈?”酒吞一扬手止住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眼神中似乎有几丝不满, “你之前明明都唤我兄长的, 怎么醉酒一次醒来后就生疏了?”
    闻言, 琼琅双眼一亮,忍不住勾唇一笑唤道:“兄长。”
    见酒吞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掩瞒身份这件事, 琼琅顿时放松了下来,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情也自然了不少。
    琼琅不动声色地朝着大天狗眨了眨眼睛, 神色中带着几分感谢, 后者原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料她突然与自己对视,立刻让大天狗有一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脸侧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红霞。
    她这一笑冰蓝色的双眸中顾盼生辉,温柔而醉人的声音令人无意识地放下心防,生出几分好感。
    酒吞似是显得很开心,他大笑一声摸着下巴道:“虽然臭小子突然变成了小姑娘,但有个妹妹的感觉更加不错呢……”
    尤其还是这么一个美貌非常而又实力强大的妹妹,突然感觉还挺开心是怎么回事。
    茨木昨晚彻夜难眠,此刻乍见到琼琅,仍处在失神之中,敏锐地察觉到她和大天狗的互动,心中不知怎地升起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而琼琅也只顾着和酒吞说话,几乎没有看过他,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
    “唉……”琼琅摇着头叹了口气,牵起裙摆端坐在荒的身旁,“出门行事图个方便,我本来想走之前和你们摊牌的,谁知道闹了个这么大的笑话。”
    “星熊呢?”琼琅一边问着,一边再扫视了一遍殿内,确认星熊童子的确不在这里,并不是偷偷躲到了屋子的哪个角落。
    “那家伙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你就别管他了。”酒吞揉了揉额角,显然一提起星熊童子就头疼。
    “你这么做也没错,不用觉得歉疚,本大爷倒是觉得你很有先见之明,否则那家伙说不定会干出更多蠢事。”
    想起星熊童子对花鸟卷做出的一干事情,酒吞抽了抽嘴角,“他对你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本大爷本来想把他揪出来给你赔礼,但是那家伙好像连夜溜出大江山了。”
    以酒吞的本事,那傻子藏到哪儿都会被找到了,但整个鬼城都找不到人,显然已经不在大江山中了。
    琼琅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看来星熊童子是铁了心要躲她了。
    看不出来这小傻子天天追在花鸟卷屁股后面跑,实际上还是个这么纯情的家伙,在风气一向放纵的鬼族之中也可以算是朵奇葩了。
    “他应该庆幸自己跑得快。”荒忍不住板着脸说了一句,他的拳头至今还在发痒。
    “罢了,都是小事而已,由他去吧。”琼琅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抚了抚荒背后梳在一起的长发以作安抚,她本来就没有把星熊童子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过。
    虽然他熊是熊了些,逗起来还挺有趣儿的。
    这一幕落到大天狗眼里,他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但一想起二人姐弟相称的关系,又骤然松了开来。
    临行将别,琼琅一行人和酒吞做最后的道别,只是茨木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模样,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那看向自己的复杂的目光让琼琅心里有些发毛,但觉得那个目光不像之前一样放肆而炙热以后,她心头却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摊牌的早,没有酿成什么糟糕的后果。
    酒吞按照约定,把大江山内比较知名的一些特产药材和妖果之类的植物种子分装成了数个布袋,一并装在了小箱匣里。
    琼琅准备把这些东西带回罗剎海试着种一种,研究一下这些植物的习性和用途。
    除开酒吞给她的这些以外,她回程途中路过守月村时,还准备去那智山一趟,把大天狗领地内的作物种子也带回去一些。
    酒吞和茨木亲自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鬼城入口方才停下。
    “后面的路就让蠢狗带你们走吧。”酒吞摆了摆手,高声道,“琼琅,一个月后记得回大江山来陪本大爷喝酒啊!”
    琼琅回头,冲二人扬眉一笑,“不会忘的!”
    挥手作别,她们与鬼城渐行渐远,茨木发怔地看着她和一目连等人有说有笑再未回头的背影,直至模糊不清到消失也未回过神。
    酒吞大手一扬搭在他的肩膀上,抱怨道:“回去了,你还傻愣着做什么?也不知道星熊那个蠢货到底跑哪儿去了,等他滚回来看本大爷不狠狠地揍他!”
    茨木回过神来,笑道:“他跑不远的,过段时间自己就知道滚回来了。”
    酒吞难得不嫌弃他,茨木本应该因挚友的动作而感到开心,却不知心里为何有一种读不懂的失落感。
    琼琅走了有约莫三天了,没了她和她的朋友们,酒吞还真有些觉得大江山冷清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再没有和琼琅一样懂酒的人和他一起论酒谈天了。
    但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平时最喜欢紧追着他不放的茨木近来好像安生了不少。
    “那家伙这两天怪怪的……算了,不来缠着本大爷更好。”这样的茨木反倒令酒吞有一丝窃喜,总算没人追在他身后要求约战切磋了。
    星熊童子直到琼琅走后的第三天,才一脸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大江山中,他一靠近行宫,立刻就被酒吞感知到妖气而抓包到了后山桃林中。
    “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酒吞阴森森地说着,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缓缓地靠近星熊童子。
    对方一头看起来暖洋洋的金色头发乱作一团,一副和脸上都有不少泥土和灰尘,不知道跑到外面哪个犄角旮旯里躲了三天。
    星熊童子缩了缩脖子,四处张望着道:“她……她已经走了吧?”
    “琼琅吗?”酒吞扬眉,“三天前就已经和蠢狗他们离开了。”
    闻言,星熊童子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喜意,“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不过,该送行的时候你竟然违抗本大爷的旨意偷偷逃走!长大了翅膀赢了皮也结实了是吧?”
    “哎哟……等等你别打我!”星熊童子吃了一爆栗,慌慌张张地躲到一旁的茨木身后去。
    “不打你?不打你也行。”酒吞收回拳头,嫌弃地说道,“过两天你亲自去罗剎海给琼琅赔礼去。”
    “什么!!!”星熊顿时一蹦八丈高,哀嚎道,“不行啊酒吞大人!你这和让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原在出神的茨木嫌弃地把身后的星熊童子揪到一遍,沉声道:“琼琅可从来没跟你计较过。”
    “可是那个荒他会打死我的!”星熊童子继续面带惊恐地高叫道,温泉那个晚上,对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戳穿,“而且一目连身边那条龙还会吃掉我的角!我一个怎么打的过他们!”
    “本大爷可不能容忍你对客人的无礼,你的无礼就是本大爷的招待不周。”酒吞抱起双臂,挑了挑眉,“你自己选吧,是亲自去罗剎海赔礼,还是和本大爷来较量一场。”
    星熊闻言,顿时和酒吞大眼瞪小眼,“这有什么可选的……横竖都是死……”
    “那你是想和本大爷打一场了?”
    “不不不!”见到酒吞朝自己靠近,星熊童子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扭曲地疼痛了起来。
    “那好吧,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过几日乖乖去见琼琅吧。”
    “我不……”
    “你没得选,就是不去本大爷也会让茨木压着你去。”酒吞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想把这两个牛皮糖和惹事情都打包清理出去,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哎?”茨木讶异地看了酒吞一样,却没有反驳。
    好几天不见琼琅,他心里总觉得有种落空空的感觉。如果是以往酒吞给他颁布这样的任务,他心中可能会有些不情愿,但此刻他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还有些期待。
    听到这句话,星熊童子自知此行避不开,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为什么!!!”
    “可是我真的很怕琼琅啊!”他哭丧着脸道,提起“琼琅”二字,身体还跟着哆嗦了一下,“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已逝的母亲以外,就没有这么怕过第二个女人。”
    琼琅此人,可以说是颠覆了星熊童子对妖族女性以往的所有“柔弱妩媚”等印象与认知。
    见他如此抵触琼琅,茨木心头隐约生气两分恼怒,斥道:“琼琅即妖力强大,又心胸宽广,有什么可怕的!”
    星熊童子动了动嘴唇,没敢反驳。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第二个像她这么坏的!
    要是心胸宽广,怎么会故意当着花鸟卷的面前气他?怎么会笑嘻嘻地把他踹下山脚?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亲妈都没看过他的光屁股,可是琼琅却看见了,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羞于启齿。
    “是啊,本大爷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和琼琅打一场看看呢。”酒吞附和道,就是中途被打岔,结果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茨木,你觉得琼琅的实力与我相比如何?”
    听到酒吞询问起琼琅,茨木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方才正色道:“如果是仅仅以她之前的表现,那还远远不及挚友你,可是她明显没有用尽全力,还保留了很多东西。”
    “我不确定琼琅全力以赴的话是否能胜过你,但她展露出来的智谋皆在你我之上,想赢她并不轻松。”
    星熊童子坐在地上听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谈论起与琼琅的交战技巧,顿时一阵胃痛。
    然而一提起琼琅,茨木的兴致都显得高涨了许多,良久后他叹道:“上次没能尽兴,我也一直还想再和她打一场。”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这会去罗剎海倒是一个好机会。
    随后,他心中又有几分了悟的释然。琼琅走后的这几日,他总觉得心里落空空的缺了点什么,现在看来……或许是他体内好战的血液在不甘寂寞地叫嚣着吧?
    回访的事情就这样定下,茨木如常的面色下压抑着几分期待,星熊童子一脸麻木,而酒吞则暗自窃喜。
    这下完美,两个人都没空烦他了。
    再说琼琅这边,一回到守月村之后她立刻就去见了木魅。
    御神木凭借着酒吞所赠泉水的滋养,已经慢慢地从烧的焦黑的枯枝中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结界虽然受到了些许影响但破坏不大,人们这一次顿悟过来,将御神木保护了起来,还以之为中心修建起了新的神社。
    只是御神木中的木魅却依旧不在了,此刻她被安置在那智山内,被姑获鸟照看着。
    这是一个红色短发的小姑娘,土黄色的眼眸,圆圆的脸蛋,只有琼琅一个巴掌那么大,就像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孩童。
    她还不会说话,也站立不起来,还不会行走,此刻由姑获鸟照看着,在大天狗一行人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学习了几个简单的词语。
    见到大天狗和一目连靠近,小木魅立刻神色激动地从姑获鸟怀中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
    她能够感受得到,左边这个淡金色头发并生有黑色双翼的男人,就是八十多年前种下御神木,并精心呵护之从而孕育了自己的男人。
    “趴趴— —”她口齿不清地呼唤着,在姑获鸟不舍的目光中化作一团绿光飞到了大天狗怀里。
    看起来冷傲而并不好接近的男人此刻竟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伸出修长的一指碰触了一下小木魅的额头,对方立刻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随后,她纤细之极的双腿便能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又朝着一目连扑去,依旧是一声“趴趴”。
    这个温养照顾了自己多年的男人,木魅依然清楚地记得他的气息。
    一目连神情一动,温柔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
    “看,这是琼琅。”一目连托起掌心的木魅指了指琼琅,温声道,“就是她之前不远百里为你去大江山中取来了泉水,你要谢谢她哦。”
    琼琅一直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早就心痒痒地也想摸摸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下一刻,木魅呆了一呆,随后皱起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没有人出声打扰她。
    她看了看姑获鸟,又看了看琼琅,随后眼睛一亮大喊道:“哦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