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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邪了门了。
    怎么每回她跟谁牵扯上点关系,顾觉非或前或后,总要来插上这么一脚?
    陆锦惜心里不很痛快,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只看向了旁边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印六儿:“怎么回事?”
    印六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尴尬回道:“小的在外面的时候,没留神,被大公子撞见了……”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陆锦惜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简直多给印六儿一眼都欠奉!
    反倒是顾觉非,从头到尾都施施然的,在印六儿说完之后,还随意地摆了摆手,道:“这里没你事了,继续出去守着吧。”
    “是。”
    下意识地,印六儿就答了一声。可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答错了。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可毕竟不能啊。
    答都答错了,他索性蒙了头,也不敢看陆锦惜脸色,直接脚底一抹油,飞快说了一声“小的告退”,就直接退了出去。
    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陆锦惜看得冷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所谓的“被大公子撞见”根本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恐怕还发生了点她不知道的事情。
    “大公子真是好手段,眨眼就连我身边的人都给笼络过去了。”
    “夫人谬赞,觉非怎么敢当?”
    顾觉非旁若无人地走了上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狼藉的杯盘,尤其是上头那几只已经空了的酒壶,唇边的笑意便慢慢深起来,也冷下来。
    “不过是停下来,与他聊了两句。不聊我也不知道,原来他算是夫人的人啊。”
    “是我的人,又怎样?”
    陆锦惜这里看不见顾觉非是什么神情,所以对他这一句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话语,没能生出太多的警觉,几乎顺口就反问了一句。
    于是,顾觉非面上那笑意,便慢慢地敛尽了。
    他捡起了桌上一只还盛着半杯残酒的杯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转了半圈,才回过头来,用那种令人心悸的目光注视着陆锦惜。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所以那一日,翰墨轩坠笔,也是夫人精心设计,全为勾我入局了?”
    陆锦惜顿时愣住了。
    隐隐约约地,竟有一股冷意,自她心底深处泛起。
    好半晌,她都没回答。
    顾觉非却是略略一垂眸,低醇的嗓音宛若山泉淌过,竟是带了几分自嘲的轻笑:“我自负聪明一世,本以为确有点上天设计的缘分在。没料想,从头到尾都落入夫人算计之中,在‘情爱’二字上输了个彻彻底底。偏偏,还甘之如饴……”
    ☆、第100章 第100章 醉后言
    偏偏甘之如饴。
    这话说来, 有一点甜,有一点酸, 也有一点苦,却是种种滋味交杂在了一起,融汇成了让人怦然心动的味道。
    试问,此刻的顾觉非, 天下又有几名女子能不为之触动?
    有那么一瞬间,陆锦惜真觉得自己不应该。
    虽然的确是偶然看见他路过,所以生出勾引设之心, 若强行来说, 也算是老天给的缘分。可毕竟缘在老天, 事在人为啊。
    她内心毕竟不比旁人, 自有原则底线, 更有强大的逻辑。
    所以细想起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
    仅仅是片刻的恍惚之后,陆锦惜的警惕便已经生了出来:因为这一刻,她竟然无法分清, 眼前的顾觉非, 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怎么觉着, 那么“套路”呢?
    轻而易举相信,可是会把自己也给输出去的。
    她并不冷血。
    但天底下唯一一个让她不喜欢的字, 大约就是“输”。
    眸光轻轻转动, 陆锦惜慢慢地笑了一声, 然后微微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对顾觉非道:“有一句话,不知大公子可曾有过听闻?”
    “哦?”
    在听见她笑那一声的时候,顾觉非其实就知道,她并没有轻易落入自己的“陷阱”——如果,这一半真一半假的情绪,也能算陷阱的话。
    但他面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失望之色,只一副对她接下来的话很好奇的模样。
    于是陆锦惜也走了上来,随手将他手中握着的那酒盏给取了下来,道:“这句话,原本叫做‘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我想,换到锦惜与大公子之间,约莫叫做‘你我本无缘,算计一线牵’。”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这一句话,原是在陆锦惜彼世的直播圈里兴起的,说的是主播和土豪金主之间的关系,用在别的某些场合当然也合适。
    如今被陆锦惜这么一改,倒也顺口。
    顾觉非咂摸出点味儿来了。
    他看见她将那酒盏放到了一旁,取了一只新的酒盏来,朝内注入酒液,然后便将这酒盏挪到了他面前来放着。
    于是他笑:“那依夫人之言,你我算是有缘,还是无缘?”
    说实话,这一瞬间陆锦惜很想跟他说:我们之间最好只有点露水姻缘。
    可都不用话出口,她就知道,真说出来了,眼前这只画皮妖分分钟撕破画皮给她看。她哪里又敢?
    毕竟他前程无量,如今还管着那该死的理蕃堂。
    暗自骂了一声,她口不对心地敷衍道:“原本无缘,这不折腾折腾,便有缘了吗?”
    还能有这种说法?
    顾觉非听得出她是敷衍,不想把他给得罪死了,且想睡他的那一颗贼心不死,愣是把她觉得的“无缘”给说成了“有缘”。
    这本事,他也是服气的。
    其实刚才在席间,他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了。
    可这雅间里也到处都是酒味,想也知道,方才那宋知言在这里,应该也喝了不少。只是对方离去时的神情,却甚是潦倒恍惚,不知是与陆锦惜说了些什么。
    但因着这满屋子的酒味儿,素来仔细的陆锦惜,竟没能闻出他身上的酒气。
    顾觉非的酒量很不错,可并不代表能没节制地喝。
    喝过了,毕竟伤身。
    他素来自制,本想将她给自己斟的这一盏酒放着,可她已经将自己那一杯残酒给端了起来敬他,一双清澈的眼眸里似有情而无情,竟似望到了他心底。
    于是这一瞬间,忽然就鬼迷了心窍。
    顾觉非竟然将自己面前这一盏酒端了起来,与她那浅口的小杯盏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甘冽的酒气,从喉舌一路滑入了腹中,烧得慌。
    “昨日听闻大公子终在礼部谋得差使,如今已是理蕃堂主事。我与大公子相交一场,情虽不厚,却也该略借薄酒,表示一番,还望大公子不嫌弃。”
    见他二话不说喝了,陆锦惜倒是微怔了片刻,也将残酒饮尽。
    明月楼虽是戏楼,可雅间里酒是不缺的。
    此刻她看了看,只唤了青雀来,让人将方才的席面撤了下去,又换了几个新菜上来,才又提起了酒壶,为顾觉非,也为自己斟酒。
    先前她是没喝的,只是看着宋知言喝罢了。
    眼下遇到顾觉非,不好不坏,却是个刚好喝酒的时候。
    顾觉非其实知道,自己再多喝两杯,差不多也就醉了。可看到她张罗这些,却出奇地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更没有露出半点的醉意。
    一双眼,如在琼浆玉液里浸过,好看极了。
    他只微微地勾着唇,问:“夫人难道不觉得,这理蕃堂主事不是什么好差使吗?”
    这还不是好差使?
    陆锦惜为他斟酒的手一顿,顷刻间已闻见了浓郁的酒香,只抬眸看了他清明的眼眸一眼,道:“议和方成,诸事未定,正是大展拳脚的好地方,好时候。是不是好差使,大公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话出口时,酒也重新满上了。
    顾觉非唇边的笑意,便深了几分,甚至添了一点说不出的明媚:“满朝文武就没几个人觉得这是好差使,都觉得吃力不讨好呢。办好了,未必有什么功绩,武将们还要老不高兴;办得不好了,两国战事再起,觉非可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你凭什么觉得,这差使算得上好?”
    “我请你喝酒,你还刁难起我来了。”
    陆锦惜语气凉凉地刺他。
    大约是先前在宋知言面前袒露地太过清楚,什么都说完了,所以这时候的她,竟然下意识地放松着,将身上完全不属于陆氏的那一面,都展露了出来。
    “旁人觉得吃力不讨好,那是他们觉得吃力。可同样的差使在大公子这里,岂不是小菜一碟?更不用说,您有皇上赏识,且皇上还主和。武将们闹又怎样?看你也不像是会搭理他们的,更别说他们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
    薛况一去,大夏这边武官武将们,即便是再强,也缺了根主心骨。
    都是散沙。
    如今议和这件事,换了当年的他来反对,兴许还能溅出几分水花,甚至决定整个局势的走向。
    现在?
    京中武将官职最大的就是刘进,行事最刺头的方少行。
    前者是大老粗,虽然粗中有细,也算个精明人,可要与顾觉非相比那还远;后者常搞事,可性情古怪,甚少与人为伍,即便登高一呼,怕也找不出几个人应和。
    所以,面上看着风大,实际上能出什么事呢?
    陆锦惜这些都没说。
    她一个看戏的,对朝堂了解不深的,都能看出这些东西来;顾觉非这种常年浸淫着的,绝对看得更深,更透。
    “我应该先恭喜大公子,已占得了先机,从此便要平步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