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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这次见面,就像是漫长旅途中的一顿饭,似乎没有值得让人回味之处。
    之后沈琅任由姜太太如何旁敲侧击,始终不肯告诉她月奴的真实身份。
    几人在云璋府休整了几天,便再度启程上路,启程那日,众人未曾想到,姜太太逼着姜云明在省学里请假,母子二人亲自出城相送,除了盘缠之外,另外一人赠了一双鞋。
    “出门在外,路走多了,最是费鞋子,这些是我让婢女们连夜赶出来的。”姜太太笑着解释,眼中满是紧张的盯着月奴。
    叶信芳被她这般操作弄得莫不着头脑,但还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月奴看着自己收到的那双鞋子,并非如叶信芳几人的鞋子那般针脚细密,上面反而有不少的瑕疵。
    “月少侠,他日若是经过西宁府,可至姜府做客。”姜太太这般说着,眼中满是期待。
    月奴微微颔首,说道:“夫人美意,月某自不会推辞。”
    但二人心中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敷衍之词。
    许久,姜太太又道:“若有朝一日,你的主家……”
    她想了想,这般咒月奴的主家恐会惹她不悦,只得含糊说道:“姜府一直缺武功高强之人,你若是改了主意,直接来便是。”
    月奴却笑了起来,神情中没有丝毫的怨怼,问道:“是给夫人看家护院吗?”
    叶信芳只觉得这二人之间怪怪的,美貌中年妇人与英俊小青年,凑在一起就够引人遐想了,但叶信芳偏偏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更像是长辈与晚辈,没有丝毫的桃色感觉。
    “你若不愿,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不成家不生子,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姜太太这般说着,眼中满是慈爱。
    月奴笑了笑,许久方才说道:“您跟我想的一样温柔,夫人,日后……万望保重身体,他日有缘,京城再见。”
    第139章 先祖
    “这便是你要的族志。”族长眯着眼睛, 看着叶信芳, 这个堂侄子贸然从京中回来,还言明勿要声张, 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原本的族长是叶信芳的伯祖父, 老族长过世之后, 族长之位由伯祖父的长子继承。
    叶信芳看着眼前一大堆带着久远气息的书卷, 不敢置信的问道:“有这么多?”
    族长看了他一眼, 说道:“叶家也是传了这么多年的大族了, 族志要是太少岂不是惹人笑话。”
    叶信芳看着桌子上摊着的几十本册子,眼神发直,忽然问道:“记载先祖叶公讳英,是哪一册?”
    “你说祖先啊。”族长在一堆泛黄的册子里翻了翻, 许久才拿出其中一本递给叶信芳。
    叶信芳看着那本纸张都泛黄的书册,上面只是寥寥记了几笔关于叶英的生平往事, 不过是“先祖叶公讳英,因避俗事, 携妻定居青山”。
    透过书册无法窥见叶英的平生, 而叶信芳觉得李元齐布的局是在继位之后、离去之前布置的, “避俗事”这三个字似乎说明了很多事情,而纵观李元齐建国时的历史,似乎没有提到叶英这个人,作为李元齐的至交好友,能够将这般重任交托给他, 叶英在李元齐的心中应该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承载着这样厚重信任的叶家先祖,不可能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
    “大伯,先祖到底是什么人?”叶信芳问道。
    族长眼睛微微眯起,思绪飘荡到了很久很以前,久到他还是个孩童时,听到的那个传言。
    “关于先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恐怕是作为流言的主角,曾经有过流言说,先祖叶英曾是东朝皇帝的谋士,但年份久远,且东朝开国皇帝效仿唐时太宗皇帝,凌烟阁加封诸功臣,其中并没有名唤叶英之人,久而久之,这则传言便被认为是叶家自己往脸上贴金,叶家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了。”族长说着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难堪。
    叶信芳心中一跳,他越发肯定先祖叶英就是李元齐的故友青山叶英。
    “那先祖他,可有什么一直流传下来的老物件?”叶信芳想着既是秘密,那自然应该是有载体的。
    “芳儿,你突然回来,又突然问起先祖的事情,难道你做了什么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族长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叶信芳正不知如何跟他解释时,就见族长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道:“你是不是被罢官了?”
    叶信芳再三跟他解释,并未罢官,而是外出公干顺便回家。
    “那你一个劲的问先祖作甚?”族长听到没有罢官,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大伯,先祖叶英似乎很是不凡。”叶信芳避而不答。
    族长听了这话却没有自得之色,反而有些不愿意深谈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先祖啊,不提也罢。”
    叶信芳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便问道:“您为何这么说?”
    族长想起自己还是个孩童时,躺在自家祖父怀里时,听过的那些先祖“光辉事迹”。
    见叶信芳十分好奇的模样,族长便开口道:“先祖的事如今知道的人很少,我不过是凑巧才听过一耳朵,也罢,不管这些事是好还是歹,总得流传下去。”
    “先祖怎么了?”叶信芳看他这说话的模样,似乎叶家先祖有不同寻常之处。
    “当时东朝初年,战事平定,许多士兵从战场上返回家乡,而先祖作为一个外乡人,为了在青山县不被排挤,便称自己也上过战场,还受了伤,据说先祖当年为了伪装得像,三年一直瘸着腿走路。”族长开口说道,看着叶信芳瞠目结舌的模样,心里舒服了很多。
    “那先祖是真的瘸腿吗?”叶信芳追着问道。
    族长提起这事就生气,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说他老人家要是真的装瘸子,就索性装到底,可偏偏等到周围的人都信了他的鬼话之后,觉得装受伤没什么好处,腿脚又灵活了起来。”
    叶信芳:……
    这是影帝不想演戏了,并一脚踢翻了摄影棚吗?
    “据说生平是个二流子一般的人物,成日里招猫逗狗之人,性嗜酒,根本没人劝得住,一大把年纪了上树掏鸟窝摔了下来,他也不反思自己,反而借着摔伤了要酒喝,最后没等抬到医馆就醉酒死了。”因为年代久远,本就是听信的传言,族长在说起这件事时,有许多模糊的细节全部由想象填充。
    叶信芳只觉得这位先祖大人,真的是个戏很足的人。
    “他一辈子没有做什么值得炫耀之事,临了写了一本回忆录还笑掉了别人的大牙。倒是叶家三祖曾经官居一品,那时叶家别说在青山县,就是整个琉省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族长脸上浮现怀念之色,转而满怀期许的看向叶信芳。
    叶信芳高中状元,简直是叶家的高光时刻,族长自然期待着这样的光荣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回忆录?”叶信芳像是抓住了重点。
    “一本手札而已,拒说没人看得懂。”
    “那手札如今在何处?”叶信芳追问。
    “被叶家三祖烧掉了。”
    叶信芳觉得十分的诡异,当孙子的为何要烧掉自家祖父的东西,不怕被人说不孝吗?
    “醉死的先祖,当时估计让很多人为难吧。”族长感叹道。
    “先祖当真就醉酒而死吗?”叶信芳暗道,古代的酒精浓度那么低,能够醉酒而死,这位先祖大人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族长十分沉重的点点头,承认这样不靠谱的人是自己的先祖,真的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你说老物件?”族长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伯您真的先祖留下来的老物件?”叶信芳赶忙追问。
    族长面上浮现不确定的神色,说道:“之前四房分家时,你四叔倒是分了一个老物件,那是一个铜锁。”
    族长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叶老四为了这么个不值钱的铜锁放弃了八斗粮食,当时都觉得叶老四脑子坏掉了。
    叶家四房,叶信芳突然想到善安,善安本是四房的嫡长孙,后来过继到了叶信芳大哥名下。
    叶信芳心中有些打鼓,别兜兜转转自己空跑一趟,最后还是要回到京城。
    第140章 世子
    最终叶信芳几人还是回到了京城, 一行兜兜转转, 从安庆府到西宁府,最后又回到了京城。
    沈琅却与几人分开了, 月奴兑现了他的承诺,在经过止戈城时, 带着他前去拜师。
    那位据说是武林高手之人, 看起来却十分年轻, 而后才知, 这位神秘之人不是旁人, 乃是月奴的师叔。对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实际上却已经年过五十。
    本以为沈琅这样浪荡的公子哥,必定不会被高人收入门墙,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是经过几个简单的测试之后,沈琅便当场拜师成功, 这其中究竟时沈琅的努力占了上风,还是依靠月奴的背后使力, 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家中, 叶信芳在经过简单的休整之后, 便单独见了叶善安。
    叶善安满脸紧张的看着叶信芳,对方此时正捏着他一直随身佩戴的物件。
    那是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铜锁,因为保存得当的缘故,甚至没有一丝铜锈,反而因为时常摩挲的缘故, 显得光滑可鉴。
    “善安,这铜锁三叔有大用,过两日再给你打一个金锁,可好?”叶信芳温声询问,叶信芳前头有两个过世的哥哥,而叶善安是被过继给了叶信芳的大哥,以家族排行依旧是称呼七叔,而若是依照小家排行,则是称呼一声三叔。
    本以为叶善安不会拒绝,没想到小少年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三叔需要这把铜锁?”叶善安哑着嗓子问道,他如今已进入变声期,因公鸭嗓子的缘故,他日常都很少说话。
    叶信芳点了点头,他刚刚还在想着如何跟小少年细说,就听对方微微仰着头,接着用那副嗓子开口道:“既然能够帮到三叔,您直接拿去便是,侄儿不需要什么金锁。”
    这把铜锁是四房分家所得,最终发现这锁一无是处,四老太爷气得想熔了这把锁,最终被四老太太收了起来,老太太坚信这把锁会有大用,她儿子靠不住,又担心后头的儿媳惦记,就偷偷将这把锁给了叶善安,这也是从前那个叶善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一直被他悉心妥帖的保存着。
    “好孩子,叔叔不会白拿你的东西。”叶信芳摸了摸叶善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小少年裂开嘴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说道:“不过是一把铜锁而已,三叔养了我那么些日子,也从未要过回报。”
    叶信芳虽然从未期待过叶善安会孝顺他,但见到对方如此懂事,也有一种自己做的事没有白费的感觉,他刚想夸一句乖巧懂事,就见小少年直接拿出随身佩戴的荷包。
    叶信芳一看见那个荷包,就觉得脑壳疼痛,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荷包,针脚细密,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若是无人询问,恐怕不会有人认为这是出自叶善安之手。
    叶善安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根红绳出来,那绳子底部,悬挂着一块玉佛。
    那玉佛显然成色极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翠绿得如同将要滴下水来的绿叶,叶信芳十分肯定,这不是叶善安自己的东西,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无论在从前的四房,还是如今的叶信芳家,都没有人会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叶善安。
    “三叔,送给您。”叶善安神色恭敬,面上满是濡慕,双手捧起小小的玉佛,呈至叶信芳跟前。
    叶信芳到没有怀疑这玉佛的来历,只笑着问道:“看起来倒是个好物件,谁送的?”
    叶善安脸上一时显出局促之色,磕磕绊绊的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叶信芳微微皱起眉头,叶善安如今依旧在读书,不过他的学习重点是放在识字算账这些项目上,对于科举之事,叶善安依旧不感兴趣,闲暇之时,常常能看到他捧着绣棚认真的做活,叶信芳没有想到,叶善安在这种半宅男状态下还能交到朋友。
    “一个很久就认识的朋友。”叶善安继续解释道,小脸微微涨红。
    叶信芳皱眉,暗道叶善安从前能有什么朋友,便直接开口询问。
    叶善安倒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是老套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故事,虽然叶善安几个馒头换了价值不菲的玉佛,看起来占了天大的便宜,似乎有天降馅饼的意味,但叶信芳见东西来路正当,也就没有说什么。
    昔日的一饭之恩,如今以金玉相还,叶信芳没想到这样的故事会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自己侄子身上。
    “若是有人帮了你,你会如他这般报恩吗?”叶信芳笑着问道。
    叶善安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小胸脯挺得笔直,说道:“奶奶教过的,做人不能忘本。”
    说罢,小少年又将玉佛往叶信芳跟前送,郑重其事的说道:“三叔就是我的恩人。”
    叶信芳听了这话,顿时老怀欣慰,叶善安乖巧懂事,又体贴孝顺,难怪连张氏都事事为这个孩子考虑,叶信芳直接拿起玉佛,挂在小少年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善安是个好孩子,你是三叔的家人,家人之间何必谈什么报答之类的话。这块玉佛你自己戴着,过几日三叔出门,善安在家中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好家人。”
    叶善安就像接过什么重担一般,面色严肃的应声,右手抓着玉佛,不解的问道:“既然三叔说了这是好东西,那为何不要?”
    “玉佛是你的东西,就该你自己戴着,三叔拿了这块铜锁出门,也许还能拿回来,也许拿不回来。”叶信芳提前打好预防针。
    叶善安又看了那个铜锁一眼,回想起从前待在四房,被继母打得死去活来之后,自己总是抓着这个铜锁暗暗想,终有一日自己要逃离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