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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异常之处,肯定落在这指甲套上,但林阳判断,这玩意虽尖锐,但肯定没毒。
    这就行了,以他的能耐,在皇后有动作之前,他绝对能制止对方,并劈手把襁褓夺回来。
    届时逮住对方的小动作,他们师出有名,就不再处于被动位置。
    皇后抬手,从林阳手里接过小襁褓,她蹙了蹙眉,这个太监看着并无寻常,但却偏偏很给人一种异样感。
    不过,她襁褓到手,也无心再关注一个奴才。
    “好一个机灵的小子,这模样儿,酷似他父亲呢。”一样招人厌恶!
    皇后垂首笑吟吟说了一句,一旁以英国公夫人为首的几个贵妇忙凑趣。话罢,她抬起手,状似要抚摸安哥儿的小脸蛋,力道轻柔,但指甲套却闪烁着冷光。
    林阳眸光冷冷,就到这里吧。即便皇后这动作无害,他夺回襁褓之时,也能给对方摆一个姿势出来。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襁褓,不料在这当口,却另有一道隐带愠怒的女声骤起。
    “好了!”
    安乐大长公主“腾”一声站起,她坐在另一边首位,距离皇后十分近,说话时已两步走上前,劈手从对方怀里抢过襁褓。
    她不好说不给皇后抱孩子,但见对方抬手已忍无可忍,不等皇后的手落下,便立即发难。
    “皇后要抱就抱,这指甲套怎能往孩子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不是傻子,于宫廷长大的她,虽身份超然,没经历过后宫一系列肮脏手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她既然答应了太子,早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给皇后抱不行,但她打算,对方一接过孩子,自己就找借口把襁褓抢回来。
    只是大长公主没想到,皇后刚接过安哥儿,就这般迫不及待,把爪子往他小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辈分高,又很得皇帝敬重,丝毫不畏惧中宫。兼她因身体原因,与驸马并没有儿女,她也不怕百年后孩子被人磨搓,因此说话动作全无忌惮。
    她当即站起两步冲过去,把孩子夺回来。大红襁褓从头到尾,大约只在皇后怀里待了两秒。
    “皇长孙还小,这指甲套尖利得很,皇后怎能不取下就往他脸上戳?”
    一句话,把实情抖落个彻底,即便是坐得远没看清的,现在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皇后也是当母亲的人,诸般忌讳难道真不懂?”
    她本是和善之人,但偏偏这种性子生起气来,愈发不容小觑,说话句句戳在皇后软肋上,几乎是直指着对方鼻头,指责其心怀叵测,不仁不慈。
    其实,安乐大长公主从前都会选择迂回行事的,因为太子是她侄孙,魏王陈王也是,哪怕她更偏颇东宫。只可惜,皇后今日的举动,犯了她的逆鳞了。
    公主膝下没有孩子,但不代表不期待,此事被她引为终身大憾,见皇后欲折腾个小婴儿,她当即勃然大怒。
    大殿一片死寂,仅余安乐大长公主余音未散,众人面面相觑,缩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些女人间的阴暗手段,历来看破不说破,即便有人想化解,也得顾及脸面。也就是大长公主全无掣肘,硬是扯破了这层遮羞布。
    皇后气得眼前发黑,她固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且也不是头一次行阴私手段,但数十年来,还真没被人这般打脸过。
    偏偏,她还不能将对方怎么样,对方有理有据,还得皇帝敬重。
    “大长公主误会了,本宫全无此意。”
    皇后牵起唇角,硬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意,“也是本宫鲁莽了,多年不曾抱过小孩儿,竟忘了把指甲套褪下。”
    事到如今,故意不故意已经不重要,皇后这行为已经坐实了刻意。
    羊肉还没吃上,还惹了一身膻。偏大长公主仔细看过安哥儿无恙后,闻言还抬头轻哼一声。
    这态度表明,她不信。
    皇后心里恨得要死,火烧火燎地难受,偏她不能发怒,只能硬忍着。
    她双手攒拳,收了放放了收,攒得手里那串香木珠子“咯咯”作响。
    香木手串遭遇重压,皇后的手收放之间,嵌了红宝指甲套尾部狠狠刮了手串一下。然而,那指甲套尾部确实十分尖锐,竟一下子刮断手串的丝绳。
    顷刻间,颗颗滚圆,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香木珠子,立即“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并滴溜溜地滚到到处都是。
    这声音,并不能缓解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毫。皇后忍了又忍,正要再次开口时,不想后房门方向,却突兀响起一女声尖叫。
    “啊啊啊!”
    发出尖叫声的,正是魏王妃秦采蓝,紧接着响起的,还有“砰”一声肉体着地的闷响。
    第一百零二章
    虽说皇长孙尊贵, 能来参加他洗三礼的,都是高品级内外命妇, 但京城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贵人。
    文武朝臣, 勋贵宗室,还有高阶妃嫔们, 大家都不会拂皇太子的脸面, 有资格来者,就没有缺席的。
    林林总总, 把偌大的后殿正堂挤得满满当当。
    这种情况下,再挤进一大串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是不可能的。因此, 魏王妃即便再尊贵, 也仅只能带了一个秋月入内。
    她也是悲剧,出门如个厕, 顺带打算透透气。不想这清宁宫后殿守卫森严, 太监宫人虽个个恭敬, 但难免有监视的意味。
    秦采蓝站了片刻便站不住了,干脆折返正堂。
    谁曾料想, 刚从后房门踏入殿中, 她还来不及猜测这异常沉凝的气氛,便突兀踩中了一个异物。
    这是一颗的香木珠子。
    皇后手串上用的,就没有次等货色,这一颗颗香木珠子龙眼般大小, 圆滚滚的,打磨得异常光滑。
    秦采蓝来不及反应,就脚下一滑,身躯瞬间往旁边倒去。
    她也不算没有脑子,在失去平衡那一刻,她最后挣扎了一下,努力调整方向,往正搀扶着她丫鬟秋月身上倒去。
    秋月也是机敏,立即一脚退后,呈弓字步型,努力支撑住两人的重量。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些大家闺秀的贴身大丫鬟,俗称副小姐,不干力气活还有小丫鬟伺候,除了天赋异禀者,就没有大力气的。加上地上的香木珠子不止一颗,秋月后退那一步也恰好踩中了。
    她本人已站不稳,又有一个秦采蓝压过来,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砰”地一声,重重落地,彻底与清宁宫后殿的毡毯来一次亲密接触。
    好在秋月也不傻,知道主子正着怀孕,要是这一摔没了,她的罪责就大了。
    于是,她在落地那瞬间,拼尽全身力气一转身子,让自己位于下面,然后紧紧抱着主子,用胸腹柔软位置垫着,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俱难掩惊恐,秦采蓝只来得及伸手护住腹部,就重重落地。
    秋雨脊背直接碰触地面,“砰”一声闷响后,甚至还听到骨头脆响。她身上的主子也没好到哪去,脸向下扑下来,好在有个肉垫垫着,才减轻了不少伤害。
    不过,这也不得了了,秦采蓝立即觉得腹中一疼,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悄然而下。
    “啊!好疼,我的孩子!”
    随着魏王妃一声痛呼,大殿中,被突发状况惊得呆愣的众人才醒悟过来,大家大惊失色,纷纷动了起来。
    惊呼声,尖叫声,皇后不顾一切疾奔的脚步声,还有陡呼“御医”的尖锐女声,让整个后殿正堂混乱一片。
    林阳早已第一时间护在大长公主身边,正确的说,他是护着她怀里的襁褓。
    安乐大长公主小心护着安哥儿,深深蹙起眉心,见何嬷嬷快步赶上前,她将襁褓交还,并嘱咐道:“赶紧回去吧,这些事儿,无需你们多理会。”
    她认得何嬷嬷,对方是太子妃的乳母,而且刚才安哥儿也是对方抱出来的。
    何嬷嬷也不多说,匆匆福身行了礼,就领着人往殿门而去。
    林阳与几名手下,立即呈环形分布,牢牢将何嬷嬷及小主子护住。
    安乐大长公主目送一行人转出了殿门,这才收回视线,一脸忧色往魏王妃方向行去。
    皇后再不好,也与进门不久的魏王妃不大相干,更与她腹中还未见天日的胎儿毫无干系。
    自从何嬷嬷把安哥儿抱了出门后,纪婉青便一直悬着心,她命几人在后殿正堂外守着,实时转播洗三礼的进展。
    饶是如此,皇后出幺蛾子后的一连串变化,也实在是太快了。说来话长,但实际时间经历的时间却十分短暂。
    前一个人刚回去禀报皇后要抱小主子,还没进耳房,那边厢,魏王妃已经摔倒了。
    纪婉青心焦如焚,刚要使人继续打听,何嬷嬷便在林阳等人的护持下,匆匆折返了。
    “嬷嬷,怎么了?”
    她急得立即掀起被子要下床,何嬷嬷立即制止,“娘娘,小主子安好,你莫要惊慌。”
    随即,她赶紧让梨花等人按住纪婉青,“娘娘,您如今还下不得榻。”
    两句话间,何嬷嬷已经转过屏风,往床榻前行来。
    纪婉青闻言,心下稍安,也不挣动了,只引颈看向乳母怀里的儿子。
    安哥儿醒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蒙上一层晶莹,眼角还微红,看得母亲可心疼坏了。
    纪婉青赶紧接过襁褓,垂首仔细察看,见儿子虽哭了鼻子,但很安静,小脸儿未见不适,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她舒了一口气,亲了亲安哥儿,才问道:“嬷嬷,方才这是怎么回事了?”
    “还不是那皇后!”
    何嬷嬷一贯守本分,虽主子与坤宁宫不对付,但她在有第三人在场时,俱称对方为“皇后娘娘”的,如今一句话,足可见其气愤程度。
    “幸好有大长公主在呢,不然即便林统领出手,咱们也得落了下风。”这个是实情,毕竟,一个是主子国母,一个是下奴太监。
    何嬷嬷随即便将洗三礼上诸事说了一遍,末了,又愤愤道:“报应不爽,那皇后掐断了手串丝绳,香木珠子滚了一地,那么恰巧,就是被魏王妃踩了个正着。”
    纪婉青没空管秦采蓝,一听儿子被皇后抱过,立即吩咐道:“嬷嬷,你命人打了热水来,赶紧给安儿洗一洗。”
    这么冷的天,虽烧了地龙,但安哥儿太小,洗澡还是得慎重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不洗过不放心。
    何嬷嬷深以为然,一边命人打水,一边解了小主子襁褓,命人把这个旧的处理了。
    “娘娘,您也换身衣服罢。”产妇虚弱,也需谨慎。
    “嗯。”
    纪婉青应了一声,随后吩咐梨花,“梨花,你打发人给殿下递个消息,就说安儿一切如常。”
    梨花匆匆出门。
    接下来,安哥儿洗了澡。他一连沾了两回水,有些不乐意了,瘪着小嘴儿哭了一轮,直到回到母亲怀里,才抽抽噎噎收了声。
    自己的骨肉受一点委屈,父母总是很心疼的。纪婉青搂着儿子哄了又哄,对皇后咬牙切齿,新仇旧恨叠加,前所未有的厌憎。
    母子二人连同何嬷嬷,刚整理妥当,梨花就回来了,她还带回了刘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