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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高煦的能耐,纪婉青从不存疑的。
    夫妻商量妥当后,命令立即传下去,一切很快准备就绪了,现在只欠东风。
    可惜的是,东风没来,事情的变化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鞑靼,王宫。
    可汗年近四旬,正当壮年,他身材魁伟,外形看着粗豪,实际粗中有细,如今端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这是他本月接到的第二封大周来信,端详了一眼完整无缺的火漆封口,他开启封皮,将书信取出展开。
    垂目细看过后,可汗浓眉紧蹙,下面的北枢密院使乌恩见状,立即询问,“大汗,可有要事?”
    乌恩是可汗的心腹,后者还是王子时,他便已追随多年,这绝大部分事宜,君臣间没什么不可说的。于是,可汗直接将信笺递过去。
    “大周的皇后,再次索取当年那份协议,看语气,似乎愿意答应以前的条件。”
    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汗年富力强,野心勃勃,上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把他那些兄弟收拾干净,接着就是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悄悄准备起来,意图再次南侵大周。
    大周北边防线不容小觑,他之所以掩人耳目,是为了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好占据最大优势。这种情况下,皇后愿意帮忙制造混乱,好让他的细作趁机上位,实在是瞌睡时被送上了枕头。
    相较起遥遥无期地等待魏王称帝,可汗更愿意多换取现今便利,毕竟对方能不能上位,还是个未知数。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
    可汗扼腕,“可惜,那协议早已遗失,本汗从前命人寻找许久,也未见踪影。”
    没错,那封协议信笺,早已不在鞑靼可汗手里了。
    第九十四章
    事实上, 早在三年多年,鞑靼可汗还没上位的时候, 那信笺便已遗失。
    后面他派人寻找过两次,一次是在刚遗失之后, 而另一次则在皇后遣人索取信笺之时。
    不得不说,当初开给皇后那条件挺诱人的, 可汗很心动, 又命人在遗失之地狠刮了几遍。
    很可惜,两次找寻, 结果一无所得。
    当初,皇后没有答应那条件,此事不了了之。现在不知为何, 她又来了。
    可汗很敏锐, 皇后上一次来信虽语气试探,但他还是察觉了端倪。果然, 这一次对方答应了条件。
    在战前这么关键的时刻, 那么大一块肥肉送到嘴边了, 硬是吞不下,他捶胸顿足, 恨恨道:“都怪那该死的楚立嵩, 若不是这匹夫,信笺如何能遗失?”
    当年松堡之役,可汗还是大王子,他要争取战功好继承汗位, 当然事必躬亲。率兵阻截楚立嵩援军,就是他亲自出马的。
    这是一块硬骨头,成功伏击援军之后,双方立即展开一场激烈的交战。
    楚立嵩悍勇,又惦记着等待救援的松堡,急怒之下,兵力胜于对方一倍多的鞑靼军也弹压不住,只得改变全歼策略,包围困住对方。
    双方激战了两昼一夜,楚立嵩把鞑靼军杀得个屁滚尿流,溃不成军,他甚至一度把大王子打落马,差点给送上西天。
    信笺就是那个时候遗失的。
    由于大王子时间紧迫,与皇后的协议信笺又很重要,因此他贴身携带着,没有假手于人。
    当时,楚立嵩横刀扫过来,落地的大王子只得拼命往后一缩,好躲开这致命一刀。
    刀锋是堪堪闪过了,却划破了他甲胄前襟,怀中信笺撒出落地。当时大王子性命受到威胁,当然顾不上这些小事儿,就着亲卫们的拼死相护,他赶紧重新上马,往后方撤去。
    楚立嵩身负救援重任,也没恋战,掩杀过去两里地,待包围圈拉开一道口子,他便立即领军离去。
    惊魂未定的大王子缓过气,立即命人去寻回那封信,可惜已经找不到了,丁点纸屑也不见。
    他怀疑是楚立嵩捡了去,可惜对方已战死,线索断了,再也无法寻获。
    虽很不甘心,但找过两次后,可汗就没打算再折腾了,因为信笺也可能被人马踩踏过后,化为尘土了。
    “大汗。”
    乌恩砸巴砸巴嘴,很是心疼,“难道,我们只能就这样罢了。”
    当年那件事,他是知情者,自然知道信笺已经无法找回来了,只不过,面对这块肥肉,他却很舍不得。
    南侵大周的战前准备差不多了,若是己方细作能放到某些关键位置,如城门之类地方,到时候能起大作用。
    乌恩惋惜心疼,须臾灵机一动,“大汗,我们先哄骗那大周皇后一番,让她先实践一半条件,如何?”
    双方不是朋友,自然互相警惕提防。信笺若在,先送回去必定肉包打狗的;反而亦然,皇后没见到信笺之前,肯定不会实践全部诺言。
    双方协调后,必定是皇后先实践诺言一半,然后鞑靼送还信笺,再来才进行诺言的后半部分。
    他们虽然没有信笺,但可以钻空子啊!便宜吞一半了,到时说信笺遗失,对方也无可奈何。
    反正,皇后也不可能公然讨回公道,甚至她连宣之于口也不能,这哑巴亏只能硬咽下去了。
    可汗闻言击节赞叹,“好,本汗正有此意。”
    君臣二人立即凑在一起,低声商议起行动步骤,争取尽最大可能,狠狠挖对方一块肉,
    清宁宫,外书房。
    高煦正伏案奋笔疾书,张德海低声禀报:“殿下,林阳来了。”
    “叫他进来。”
    他放下笔,活动一下手腕,端起茶盏,靠坐在圈椅上呷了口,叫起行礼问安的林阳,问道:“何事?”
    “回殿下的话。”
    林阳立即奉上手中信报,并禀道:“这是许驰传回来的最新消息。”
    “临江侯所遣之人已抵达鞑靼王都,信笺通过北枢密使乌恩送进王宫。当天傍晚,乌恩从王宫折返后,来人次日换马离开,现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换而言之,鞑靼可汗是给了回信,由这人带回了。
    末了,林阳又补充了一句,“这位信使功夫极深,许驰等人唯恐打草惊蛇,坏了主子大事,现按兵不动,因此不能知悉回信内容。”
    “许驰做得对。”高煦快速浏览一遍密信,颔首表示肯定。
    算算时日,这应该是皇后第二次致信鞑靼。
    按照常理,第一次应试探一番,可汗给出条件;而第二次即是这次,皇后同意了,那么可汗的回信,就应该是要求先执行条件的一半。
    毕竟,送回信笺,就等于送回主动权,皇后很可能翻脸不认人的。
    鞑靼可汗不是蠢货,这双方协调过后,应会先实践一部分条件,然后将送返信笺之事放在中间。
    “林阳,你命人关注北疆这几次要塞。”
    高煦站起身,在身后的大周疆域图上点了七八下,所碰触的地方皆是与鞑靼接壤的边城要塞。
    他判断,鞑靼可汗的条件,必定应在这几个位置上。
    那份通敌信笺,一旦魏王上位,就是相当要害的把柄,要换取它,就必须付出更称心的东西。
    对于鞑靼可汗而言,魏王能不能称帝是未知数,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按照他一贯偏务实的行事作风,应该会提出更实惠的要求。
    鞑靼正悄悄动作着,一场大战就在不久的将来,这种情况下,可汗肯定觊觎着几处雄关。
    “林阳,尤其关注底层将士的动静,诸如守城门、伙房之类的地方,是否有人员更替。”高煦梭视疆域图片刻,再次补充。
    这几处雄关,守将都是昌平帝的心腹,高煦都不能全部伸手进去,更何况坤宁宫?
    不过,鞑靼可汗也清楚皇后的能耐,他要求必然会合理。
    小兵小卒,一个半个的,平时淹没在军队中,根本起不了啥作用。只不过,一到了战争的要紧关头,小人物很可能也导致大后果的。
    “属下领命。”
    林阳利落应了一声,随后他有些迟疑,“殿下,这几处边城底层兵丁甚多,我们怕是很难兼顾。”
    东宫势力渗透比坤宁宫要深入,但到底也是有限的,毕竟昌平帝很关注这几个地方,一切动作得不露痕迹。
    一个边城的底层兵卒多不胜数,虽眼下集中在城门、伙房之类的地方,但要全方位关注,恐怕人手也会有所欠缺。
    并不是每个边城守将,都如同霍川一般投靠了东宫的,这么一来,监视怕是会出现漏洞。
    林阳一叹,“若得悉坤宁宫会在哪处边城动手脚,情况就会好很多。”人手集中,比广撒网效果好太多。
    “你传令下去,先尽力而为罢。”
    这一点,高煦当然知道,不过综合整体情况,只能选择广撒网。
    他打算事后传令霍川,让其查获几个“细作”,自己警惕之余,还去信提醒其余几处守将,让对方也排查一番。
    霍川表面是保皇党,那几位守将也是,关系不错,大家经常互通消息。他提一下发生小混乱后,随即发现细作就可以了。
    这些将军并非庸碌之辈,之前因为小混乱不显眼,他们这等级不知道,一旦被提醒,动作肯定立即到位。
    这迂回策略很麻烦,不过高煦不得不为之,毕竟这几处雄关,明面上东宫万万不能沾手,以免引起皇帝忌惮。
    行动方针已定下来了,主从二人都做好了大费周章的准备,只不过,命令刚传下去,许驰又一封密信到了。
    密信内容出人意表,却让上述事件有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简练许多。
    再说许驰这边,匆匆送出第一份密信之后,他吩咐手下抓紧时间休息。
    一路奔波大家都疲劳,尤其还需要掩人耳目,临江侯府那人等明天一早城门开了,必定立即离开。
    等大伙儿应了退下,许驰揉了揉眉心,也站起准备回屋。
    这时,有属下匆匆转进来,“副统领,门外有人摸上我们据点,说找姓许的,应该是找你。”
    许驰一怔,脱口而出,“可是个头与我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蓄有一把络腮胡。”
    这处据点很隐蔽,历来无人上门打搅。除了前段时间,他亲口告诉过一个外人。
    没错,这人就是当初那位武将,不久前才帮助过他们的大周暗牒。
    上次双方分别前,许驰与对方说过这处据点,让武将若有难处,可才此处寻求援助。
    武将能耐不小,但细作总有各种不易之处,大家同样心向大周,折损总是让人心痛的。
    据点的人也知道这事,闻言点了点头:“副统领,应该是你上次说那个,他右边太阳穴位置有处很深的刀疤。”
    故人来见,许驰亲自出迎,一见,果然是那个武将。
    二人寒暄几句,一边说一边进了明堂,分主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