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山东在王锡爵没去的时候,已经热闹起来了。
朝廷关注着山东,山东也在关注着朝廷,毕竟这件事情是大事情,山东士绅在对抗朝廷的同时,自己也是心惊胆战的,谁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做。
尤其是孔家,这一次孔家可是没给皇上面子,孔家也在等皇上的反应。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山东地面,也传到了孔家,皇上在亲自祭祀孔圣人,在京城祭祀七天,规模非常的大。皇上还要亲自去祭祀,这个消息震撼了不少人。
对孔家来说,对山东士绅来说,这是好消息。
大家都是靠在孔子门下活着的,尤其是孔家,这绝对是声威大涨的好机会。可是伴随而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就不好了,主持这一次祭祀的是孔尚乾。
孔家的事情没人不知道,南宗的孔家虽然一直不被待见,存在感也低,可是人家根正苗红孔子后裔啊!
孔尚乾被抬出来,摆明了皇上是要抬举孔家南宗。这个消息一出来,最先抓瞎的就是孔家。孔家作威作福,靠的不就是孔圣人的名号,靠的不就是衍圣公的爵位。
天下人捧着敬着孔家,为的还不是孔家的名头。
孔家北宗是孔家,孔家南宗也是孔家,一样都是孔子后人,只要旗帜不倒,管他是南宗还是北宗。天下人或许有微词,但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去闹腾。
这也是朱翊钧选择捧起孔家南宗的原因,事实上他是想废了孔家的。
只不过天下人都打着儒门弟子的旗号,也是因为这个旗号聚集到一起的,他们是不可能允许朝廷废除这个旗号的。一旦废除了孔家,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怎么办,那仁义礼智信怎么办?
朱翊钧作为皇帝,也需要天下的士人忠于自己,儒家思想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一旦废除了儒家思想,那就没有思想了,除非你有新的思想,比如后世废除孔子,推倒孔子像,那是因为我们有马列主义思想。朱翊钧现在可没有这种思想,一旦闹大了,那人心就坏了。
以现在的情况看,朱翊钧需要儒家思想来维系自己的统治。
动了孔家北宗,表明朱翊钧只是针对孔家北宗,而不是针对天下儒门弟子,这个体量和级别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这个消息传出来,不但没有激化矛盾,反而让不少人冷静了下来。
这些部分都是山东士绅,皇上连衍圣公府都要开刀,他们算什么?
尤其是在冯宽n的奏折传到山东,整个山东为之震动,如果说前面的消息是吓唬孔家的,那么后面这个消息完全就是动真格的了,这一下士绅就更不敢动了,孔家也吓傻了。
济南府,钦差行辕。
王用汲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脸上的表情很轻松,自从来到山东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轻松。看了一眼邢尚智和皮干,王用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这几天那些士绅都老实了吗?”王用汲看着皮干,淡淡的开口说道。
“回大人,全都老实了!”皮干也笑着说道:“态度软化了很多,虽然还没交税,可是口风已经松了。相信再过些日子,他们会更老实。”
王用汲冷声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过些日子?”
“没有过些日子了!”王用汲冷声道:“咱们就先从济南府开始,告诉下面的人,传本官的话,从明天开始,济南府开征税银。”
“凡是抗拒交税者,全都以抗拒朝廷论处。”
“查清楚那些隐匿田地的,选几个为祸乡里的,为富不仁的,给本官直接重罚。限期交不清罚款的,给本官直接罚没土地,抗拒者,直接抓人。”
说道这里,王用汲转头看向邢尚智道:“还请锦衣卫多多配合!”
邢尚智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冷笑道:“王大人放心,咱们锦衣卫一定配合,这些日子可是把我闲的够呛,现在有事情做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王用汲点了点头,笑着对皮干道:“传本官令,凡是主动交代隐匿田地的,缴纳三成罚款即可。告诉下面的人,用点心,谁敢不用心,本官决不轻饶。”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皮干连忙躬身道。
当天下午钦差行辕就发布了告示,济南府开始征税。
济南府的东城一直都是富人区,这里居住着大量的济南府本府的士绅。其中居住于杨柳胡同的柴家在本地非常的有名,要知道柴家的现在在外做官的就有好几个。
最差的也是县令,最大的是布政使,在山东地面上也没人敢招惹。
可是这天下午,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税务司的税役和锦衣卫的人来到了钱家,足足有几十号人。每一个人都是带着刀,有的还端着强弩。
一时间整个东城鸡飞狗跳,无数的富户惊惧而起。
柴家的家主名叫柴翯,据说柴家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宋代的柴家,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了。一项规矩森严的柴家大院,一个男子正在狂奔,跑丢了一只鞋都没在意。
柴翯看着狂奔而入的管家,脸色就是一沉。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家住,柴翯更是将规矩看得极重,见管家狂奔而入,细长的眼睛瞬间就眯缝了起来,看起来就只剩下一条缝了。
嘴唇也是向下一沉,声带呵斥的说道:“成何体统!”
柴福也顾不得老爷生气了,连忙说道:“老爷出事了,锦衣卫和税务司的人把咱们府邸给围了!”说着柴福咽了一口唾沫,大口的喘着粗气,接着道:“来了不少人,全都带着刀,有的还带着弩箭。”
听了柴福这话,柴翯再也坐不住了,规矩也抛到脑后去了。
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你说什么?锦衣卫和税务司把咱们家给围了?”
虽然心中惊惧,可是稍稍缓一缓柴翯就平稳了下来,自己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自己的儿子柴卞现在可是布政使。
瞪了一眼柴福,柴翯没好气的说道:“慌什么慌,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事实上根本没用柴家请,税务司和锦衣卫的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光头,一身飞鱼服也没戴帽子,见到柴翯之后,冷笑着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直接开口说道:“你就是柴家的家主柴翯?”
“是我!”柴翯都没站起来,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看到这一幕,邢尚智身后的锦衣卫直接上前一步:“我们家大人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刑大人,官讳上尚下智,你这个老头,见到我家大人居然敢不下跪,活得不耐烦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听到这个名字,柴翯瞳孔就是一缩。
这个名字在大明实在是太有名了,没人不知道,说是止小儿啼哭也差不多了。
虽然心中惊惧,可是柴翯还是板着脸,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坐着,而是站起身子,对着邢尚智拱了拱手:“原来是刑大人,柴翯见过刑大人!”
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柴翯也是进士出身,怎么可能会给邢尚智下跪。
见自己身后的校尉还要说话,邢尚智一摆手,呵斥道:“没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退下!”说完转回头对柴翯说道:“手下不懂规矩,让柴家主见笑了。”
柴翯还能说什么,直接转移话题道:“刑大人,不知道今日到我柴家何事啊?”
邢尚智向旁边走了一步,将身后的皮干让了出来,笑着说道:“本官奉陛下圣旨协助税务司,今日找柴家主的是税务司,本官只是带着锦衣卫护卫其安全的。”
这话说的柴翯脸色一变,你当柴家是什么地方了,土匪窝吗?还要护卫安全?
可是这话柴翯也只能在心里面骂一骂,不能当着邢尚智的面说出来。
皮干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柴翯说道:“柴家主,税务司奉旨收税,在清查税务的时候发现,你们柴家隐匿土地四块,其中西城两块,一块一千五百亩,上等田,一块七百亩,上等田。”
“北城两块,一块百亩,一块四百亩,皆为中等田。”
“按照税务司的规定,隐匿土地收取一半地价的罚款,按照济南府的地价,上等田十两一亩,罚款四十两一亩。柴家西城隐匿土地总计两千三百亩,罚银九万两千两。”
“中田四十两一亩,每亩罚银二十两,柴家北城隐匿两块土地共计中田一千二百亩,罚银两万四千两,柴家这一次需要交纳罚银十一万六千两。”
说完这句话,皮干伸手将册子合上,笑着拿出一张纸对柴翯说道:“这是罚款通知,请柴家主在上面签字画押。”
柴翯听了皮干的话,身子一阵摇晃,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罚银十一万六千两,想到这个数字,柴翯的脸皮就一阵阵的抽抽。
事实上这个地价是低的,以这样的地价是买不到的地,巧取豪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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