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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早说了,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静观大师的弟子,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李善人很不耐烦地一挥衣袖,似乎想要将阿俏整个人从灶台上掸开似的。
    “李善人,请您稍许让开些,我在给这里的几位煮面,请不要耽误了大家吃晚饭。”阿俏知道对方就是来找茬儿的,人反而冷静下来,继续安静地做手底下的活计,只是淡淡地说了声,随即向李善人身后的年轻人打招呼:“久等了,来这碗面条儿是您的!”
    “李善人,”这时候范盛光脸上一直在的笑意立刻就有点僵,只见他转过脸,很认真地望着李善人:“这位阮姑娘是由静观大师特地吩咐,才从西林馆下来,到我们这来帮忙的,您……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善人皱起眉头,说:“哪里有什么误会?早先咱们十里八乡几位有头有脸的名士一起出面,前往西林馆,当面向静观大师请求过:我们宁可帮静观大师再举行一次公开招徒,也不要这个……”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点着阿俏,“也不要这个阮家的姑娘,来做我们惠山‘云林菜’的传人。”
    阿俏听到这里,竟听住了,手里也慢了下来。
    李善人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儿:前几天有一次静观大师确实是故意将她支开,不让她在西林馆里待着,恐怕就是那时候,李善人等那几位有头有脸的富绅联袂上了西林馆,找静观大师理论,不愿她做“云林菜”的传人。而静观大师大约是为了她着想,不愿让她尴尬难堪,所以才特地将她支开去的。
    “李善人,您别着急,我看阿俏姑娘自己也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范盛光见到阿俏神色有异,赶紧打圆场,说:“你老人家说说清楚,我记得当初静观大师公开收徒,可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阮姑娘一个。当时大家还一起恭贺大师来着,您还记得么?”听起来,那场阿俏和姜曼容的最后对决,范盛光也去围观了。
    李善人听见范盛光提起当初的那次遴选,忍不住“哼”了一声,也说:“可是那次的选拔并不公平。该中选的人没中选……”
    阿俏心想:该中选的人?难道这姜曼容临走的时候蛊惑人心,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让这附近好几位富绅一起出面,向静观师太进言?
    果然,只听李善人往下说,“没资格的人……反而中了。”
    眼下在这食堂里的人,大多都是飞行学校的学员与教官,没怎么听说过当初静观选拔弟子的事。可他们眼见阿俏勤快麻利,又肯干活儿,做出来的雪笋面香浓好味,忍不住也围上来细听,想知道本地这一桩纷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善人,这不能吧!”范盛光说起话来颇为八面玲珑,“静观大师亲自选中的人,怎么会没资格?”
    “你不知道!”李善人的手指却还没有放下来,继而大声说:“这个姑娘,是省城阮家的!那个阮家是个专门做饮食的,想要吞并我们‘云林菜’这一菜系,才派了他们的闺女来这儿拜静观大师为师,心怀叵测,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呢!”
    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到此时,阿俏终于明白李善人动怒的原因了。
    当初她与姜曼容比试最后一道菜,阿俏曾提过一句,她做的那道“最擅长的”菜式,那道最能让人看清她为人的菜式,清炖血燕,原本是她阮家最经典的菜式。
    她知道那道菜原料金贵且稀有,绝非寻常人家时时都能吃得起的,可那就是她想要做的菜啊!她不屑于时时处处像姜曼容一样迎合旁人,自然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可她没想到这一道菜成了□□,让这么多人反对她作为静观大师的弟子,继承“云林菜”?
    “小姑娘,我问你,你拜入静观大师门下之后,省城阮家那里据说还放了几千响的鞭炮庆祝,可有此事?”李善人继续咄咄逼人地问。
    阿俏板着一张俏脸,心里开始怀疑这又是姜曼容的手笔:那次比试结束的时候,她在所有人面前直承自己是阮家人,李善人等都在场,当时他们没有一个提出异议,怎么她正式成为静观大师的弟子一两个月之后,反而引起越来越多的不满了呢?而且惠山这边竟然能将省城阮家的动静摸得一清二楚,连她也是最近才刚刚知道阮家放爆竹庆祝的事儿啊!
    难道,这姜曼容离开惠山之后,还与李善人等人有些什么勾连、蛊惑人心不成?
    “李善人啊,”小范师傅开口为阿俏说公道话,“您说的,这家那家的,我也都没听说过。我只想问您一句,当初静观大师公开收徒,有没有说过,张家李家,王家阮家,不许来投考?”
    一句话正中要害,李善人一下子语塞,手指依旧指着阿俏,可半晌没能再说出话来。
    “再说了,阮姑娘成为静观大师的弟子,人家放爆竹庆祝,也是人之常情,重视我们这‘云林菜’才会如此,您说对不对?”
    “小范,你这么说可不地道了!”李善人终于放下了手,矛头不再指向阿俏,转而攻击范盛光,“难为我还给你们食堂捎带了这么些物事。”
    范盛光脸上一下子就没了笑容,望着李善人认真地说:“善人,区区这些东西,没法儿改变我对一个人的判断。这位阮姑娘,我且不说她家世如何,来惠山有什么目的。单凭她一句话没说就下山帮忙来做了这许多活计。她今天自己上山挖的冬笋,一粒未剩,全都送给学校食堂,有这份心意在,我小范就很感谢她。您对她有什么意见,可以,请不要在我这食堂里说,好不好?这儿还有好多事儿没忙完,好多面条也还没下呢!”
    李善人万万没想到范盛光竟然出言维护阿俏,这样不给他面子,当即一拂袖,说:“那好,那我李家的东西也不合该留在这食堂不是么?我是不是该叫人一起都抬回去?”
    范盛光一张胖脸立即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您请,您这就请!这座学校这么艰苦也办下来了,就是靠了好些人不计回报的付出。不是人人都像您这样,一言不合,就会把送来的东西搬走的。”
    他这话很是狭促,李善人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怎么下台。
    阿俏这时候开了口,说:“善人,您对我有意见,认为我没有资格做静观大师的弟子,您都对我说过了,我也都听见了。这件事确实与学校无关,请您不要让您对我的糟糕印象,影响了您对学校的好意。”
    她这话说得很是平和,也是给了李善人台阶下。李善人有些讪讪地一挥手,他的家仆们就将拎来的东西又都放到了该放的地方他们也不想费劲拎回去的。
    “再说了,”阿俏带着几分困惑,开口问李善人,“我有没有资格做静观大师的弟子,这难道不该是静观大师自己该决定的事么?您为什么一定要抓住我的家世来历不放,试图去左右我师父的决定呢?”
    这话一下子被李善人抓住了把柄,他大声地说了声:“错!”
    “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要成为‘云林菜’的传人,可不是只有静观大师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
    第65章
    李善人见阿俏问,趾高气扬地答了一句:“错!”
    他接着解释:“这‘云林菜’,可不仅仅只是静观大师一个人的云林菜,是我们惠山这里所有人的云林菜。最后你到底能不能出师,能不能成为静观大师的传人,是要我们这些左近乡邻一起说了算的。而你这样‘耳餐目食’、卖弄富贵的厨娘,惠山这一带的乡里乡亲,未必便能认可你。”
    阿俏听了,心头一震:她本能地反应过来,李善人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否则早先静观师太也不会特地吩咐她,要她到学校食堂来帮厨,让所有人都“见证”她的厨艺和进步,并且得到众人的认可。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的李善人,竟然无端端对她怀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敌意,并且一开口就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耳餐目食”、卖弄富贵。
    阿俏忍不住双眉一挑:耳餐目食?她?……有没有搞错!
    “耳餐目食”这回事儿,曾被袁才子写进他《随园食单》的《戒单》里,意思就是这是饮食界的大忌讳。耳餐,说得直白点儿就是追求食物的名气,什么材料贵重就做什么,比如专做燕窝鲍参,而不屑做豆腐蔬笋;目食,就是贪多,一做做一大堆菜,什么八碟十六碗之类,那她更谈不上了阿俏那天最后的比试,不过就只做了二两燕窝,小小一盅而已啊!
    李善人将这话说出来,旁人未必懂,就有开口去问小范师傅的。小范师傅前因后果都知道,就低声在旁边解释了,最后说:“那天阮姑娘和另外一位姜姑娘两人,的确一个做了燕窝,一个做了豆腐。然而静观大师挑中了做燕窝的阮姑娘。偏生我们惠山这一带的本地菜未必就以做这等富贵食材见长。所以李善人他们有些担心,怕以阮姑娘的出身与背景,不一定能顺利继承‘云林菜’。”
    飞行学校的人大多对义务过来帮忙的阿俏很有好感,只是大家对前因后果不了解,对这些厨艺上的事也似懂非懂,无法帮阿俏说话。
    倒是有个豪放不羁的声音哈哈一声笑,随即开口:“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们这些人就因为人家做了一道燕窝,没做豆腐,就以为人家只会做燕窝,不会做豆腐。依我看,这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众人一听,想想,是这个理儿。
    李善人不禁紫涨了脸,望着说话的人,说:“你这位小哥,你难道亲眼见过这小姑娘烹饪不成?”
    说话的那人马上接口,说:“不仅见过,而且还吃过。别说什么燕窝、豆腐了,这姑娘连猪下水都能料理,什么腰肝肺肚,都不在话下,我可是亲口吃过她做的肥肠,劲爆够味,简直是一绝。”
    阿俏见那板着脸,抱着双臂开口的人是周牧云,心里就觉得要糟糕。果然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这可要了命了!阿俏心想,就算静观大师不拘于规矩,能尝一尝肉边菜,她可也到底是拜在一位出家人门下啊!
    这个周牧云,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她料理猪杂的那回事儿啊!
    阿俏懊恼得几乎想要伸手,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然而周牧云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半点挖苦或是揶揄阿俏的意思。抬杠抬了这么久的老对头,突然一开口就帮阿俏说话,而且还是好意,阿俏有点儿……适应不过来。
    可这好意到底还是起到了反作用。听了周牧云所说的,那李善人脸上的肌肉就一跳一跳的,口中说:“哎哟哟哟……静观大师是出家人,更怎么能,怎么能……唉,善哉!善哉!”他一面说一面摇头,仿佛在说,甭提什么腰肝肺肚了,真不行,这姑娘真不行!
    “李善人,阮姑娘是拜在静观大师门下,她自己又没有出家。再说了,她是什么样人家出来的,以前做过什么菜式,和她能不能成为‘云林菜’的传人,没有直接的关系吧!”小范师傅也开口帮阿俏说话,“什么时候静观大师觉得阮姑娘能出师了,自然会让她烹饪本地菜式给大家看,到时候李善人再发表意见也不迟么!”
    李善人却依旧不肯罢休,摇着头望着阿俏,一副不看好的表情,口中毫不客气地说:“反正我不会改变主意,无论如何,我和乡里那几位名士,都会全力以赴阻止这个小姑娘继承云林菜!静观大师看到我等意志坚定,迟早会改变主意的。”
    说着那李善人就带上家中仆佣,转身走了。
    阿俏经过这一出好戏,依旧立在灶台跟前,将面条下到滚着沸水的锅里,口中说:“不好意思,耽搁了!下一位请这边来!”
    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到底微微有些发颤。
    旁人都听出了她的不自在,范盛光赶紧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面条,赶上来问阿俏:“要不要你先歇会儿?”
    阿俏小声小声地对他说:“没事儿的,我多干干活儿,心里就能顺畅点儿。”
    范盛光听她这样说,立时又不敢劝了,听凭阿俏自己去忙碌。经过李善人这样一闹,食堂里的气氛登时凝重了不少,有些学员不知就里,看向阿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打量与猜测。阿俏都一一视而不见,专心致志地一份一份下着面条儿。
    有道目光从远处过来,一直凝视着阿俏。阿俏忙碌之际,偶一抬头,见是周牧云。她心想,这周牧云,无论如何刚才是出于好意帮她说话,虽然这番话的效果么……可阿俏还是转过头,眼神里带着感激,冲周牧云点了点头。
    哪知周牧云立即板下了脸,带着不屑的神色别过头,似乎还低低地哼了一声,仿佛在说:刚才是就事论事,可不是真的觉得你有哪点儿好!
    抬杠气质依旧在。
    晚间忙完,阿俏帮范盛光将学校食堂的厨房全都收拾干净。孟景良等几个晚上没课的学生自告奋勇,带上手电送阿俏回西林馆。范盛光则依依不舍地将阿俏送到门口,动情地挥着手说:“阿俏姑娘,你下回可得来,千万可得再来啊”
    阿俏见范盛光如此,盛情难却,只得答应了过两天还会过来看看。只不过她心里藏着事儿,情绪不太高,一路上都没怎么和孟景良他们说话,至于默默跟在后面的周牧云,就更不用说了。
    一回西林馆,阿俏就去静观师太平日打坐的禅堂去见自己的师父,可是一进了禅堂,跪坐在静观师太面前的蒲团上,阿俏却觉得口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又不知怎么才能问出口。
    静观师太原本在闭目静坐,这时缓缓地睁开眼,温和地望着阿俏,说:“你已经都知道了吗?”
    阿俏点点头:她都知道了,她知道了前几天富绅们联袂上西林馆施压的事,也知道了她能否成为“云林菜”的传人,将由静观师太和这惠山本地人一道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她好不容易通过考核入了学,却没准会毕不了业……
    阿俏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师父,您当初,是为什么,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最终挑中了我呢?”
    是的,其实与姜曼容相比,阿俏出身优渥,抚养她长成的外祖宁家富贵且斯文,又因为阮家做“翰林菜”的关系,她一向最擅长的,都是那些精致富贵的菜肴。所以李善人指责她擅长做“富贵菜”,原本也没有错。可静观大师,为何就在做燕窝的她,和做豆腐的姜曼容之间,选择了她呢?
    静观静静地望着阿俏,打量了一番她的神情,柔和地开口:“阿俏,如果你那天选择了做豆腐,我可能会很失望。”
    “从那道清炖燕窝里,我看到了你真正的水准与决心。佛家有云,看山只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阿俏,你比旁人多一件优势,你知道么?”
    阿俏心头一窒,心想不会这位佛法高深的静观大师窥破了她重生的秘密了吧。
    静观继续说:“你如此年轻,可是烹饪的悟性却比旁人要高出一筹,旁人看山还是山,你看山却已经不再是山。”
    这下阿俏听得如坠云里,她听不懂啊!
    静观却说:“你是听了旁人闲话,担心自己不能顺利继承‘云林菜’这个派系吧!”
    阿俏被师父窥破了心思,心虚地点了点头。
    “不怕的,阿俏。如今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两条路都走得通。”静观师太为她指点迷津,“一条路是孤独地往上走,如今你看山已经不是山,待到你看山还是山的时候,你师父会在人前力保你成为‘云林菜’的传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静观说得坚定,阿俏心头则涌起一阵感动。
    “一条路则是走回尘世中去,让大家重新认识你,认可你,像师父一样欣然地接受你,到那时,不会再有任何阻力,一切,都会是水到渠成的。”
    这一段说得浅显易懂,阿俏大致能明白,她今天下山去飞行学校的食堂帮厨,大约走得就是这第二条路了。可是想想今日李善人的态度,阿俏心里暗暗发愁,她并不觉得这条路比头一条好走多少啊!
    这时,不知为何,一个念头突然涌入脑海,阿俏突然直起身,望着师父,小声问:“师父,如果我想要两条路一起走,能走得通么?”
    第66章
    第二天天蒙蒙亮,阿俏就已经收拾利索,拎上两个水桶,先下山往惠泉过去提水,这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课。
    冬日晨间,山间小路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冷雾。阿俏一面走,一面在回想昨天晚上静观师太说过的话:
    她恐怕是有点儿贪心了,既想要达到静观师太期许她达到的境界,又想获得周围人的认可,免得静观师太为难。可眼下她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李善人等人固然是敌意重重,而静观所说的“看山不是山”和“看山还是山”,她也完全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着,阿俏心不在焉地匆匆来到惠泉,待来到她惯常提水的龙头跟前,阿俏才发现:错了,她将带下山的两个水桶给拿错了,手边这两个,不是她惯常用的,而是各自大上了一号。阿俏将两个水桶各自打了七八分满,再拎起来试试,她就知道坏事儿了:这样两个桶,她拎不动。
    可这也难不倒阿俏。她一转身,就去找了惠山禅寺的小和尚,借了根扁担。阿俏来拎惠泉水,一向是用手拎的,以锻炼臂力,可今天这两桶实在是略重,只能用扁担来挑了。
    阿俏专心将两只水桶勾在扁担两端,她从没试过挑担,这回试着提起扁担,想要担在自己肩上试试。谁曾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接过她的扁担径直提在自己肩上。
    “周牧云?”阿俏看清身边的人,一时心底就有火往上冲,“我不用你帮忙!”她不需要这男人示好施惠,区区这两桶水,还难不倒她。
    “你以为我是帮你?”周牧云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声,“昨天拿了西林馆那么多东西,我们商量着要帮静观大师做点儿小事。这水是给整个西林馆送去的,不关你什么事,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么!”
    阿俏气结,想要反驳,可那扁担已经到了周牧云肩上。
    周牧云是个公馆里长大的少爷,又一向是学校里的高材生,生平从没做过用提担挑水这样的活计,所以扁担一上身,两桶水就歪歪扭扭地晃来晃去。偏生这位周大少又穿着一身擦得锃亮的皮制夹克,挑着两桶水,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好在周牧云从来不在意旁人眼光怎么看他,而清晨的惠泉旁边又没有什么人。这位周大少就这样晃悠悠地挑起两担水,沿着山路,一路将那两桶水挑上到半山的西林馆去。阿俏则默默无声地跟在周牧云身后,继续想她的心事。
    待到了西林馆,周牧云向馆内女尼问清了盛水的地方,将两大桶惠泉水倒进了水缸里,然后拎着扁担和两只水桶,转身就要走。
    阿俏急忙说:“别拿走啊,水桶是这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