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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祁云直接换了衣裳,又给平安套了小衬衣小背带裤,如意也被他妈妈脱下小裙子换上跟哥哥同款的小衬衣小背带裤,叫上江河,一家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出门吃大餐去了。
    吃什么?干脆就去吃平城烤鸭好了,那里带着小孩儿也比较方便,至于家里还孤零零摆在厨房的稀饭以及拌到一半的凉菜?此时可没人能想起它们。
    如意的裤子有一半都是封了裤裆的那种,这些都是之后凝开芳从怀城那边买了寄过来的,因为如意实在太喜欢到处爬了。
    若是还穿之前的开裆裤,屁股墩子往地上一坐,然后再爬起来,屁股缝里总会带上许多脏污。
    如意如今穿的裙子都是之前怀着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小姑娘才买的,买都买了若是不穿,江画眉跟祁云又已经商量好不再生孩子了,那岂不是浪费,所以平安那个看妹妹的心愿却是因为他妈妈舍不得浪费新衣裳才阴差阳错达成的。
    如意出生之后除开一开始那些婴儿衣裳不分男女之外,长大一点之后凝开芳就会按季节的给两个孩子买衣裳寄过来。
    如今特区那边各种工厂更是林立,怀城也受到了冲击,衣服款式好看又便宜,凝开芳最喜欢的就是给两个孙子买款式一样的衣裳,想着平安如意都能走路以后这般穿着,该多好可爱啊。
    当然,凝开芳也不偏心,祁芬那里的外孙也有份,边疆那边余安安肚子里那个还没出来呢,凝开芳也已经准备上了。
    最后因为每年买的衣裳太多,凝开芳掰着手指头一算,最近有了自己开个服装店的念头,这样的话以后给几个孙子外孙选衣服也能更方便。
    也不求能挣多少钱,只要能把家里人的全年衣裳都负担走就不错了。
    一家人去吃了顿大餐庆祝了一回,回家之后祁云就开始帮江画眉盘算着开学要准备些什么。
    虽然这会儿时间还早,但是刚得到确凿消息么,总归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行了行了,快睡了吧,当初你考得上清苑都没这么折腾的,瞎乐呵。”
    江画眉实在看不过眼了,距离下半年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也不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着的什么急。
    江画眉换好了睡衣擦干了头发,把祁云拉着放下了笔往床上带。
    祁云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看见自家媳妇要拉他去的是床上,于是立马不说了,十分积极的反手将人给抱着三两步就滚上了床,这样私底下两个人再庆祝一回好像也不错。
    睡在小床上的如意似乎听见有什么噪音,小眉头一皱,吧嗒了一下嘴,到底因为是晚上睡得沉,翻了个身双手双脚搭在一起又睡了过去。
    因为是侧躺着的,所以脸颊肉挤到了一起,压得唇角掀开了一个缝流出了口水。
    江画眉成功考上大学的消息祁云自然不会忘记给凝开芳他们说一声,凝开芳倒是真的挺高兴的,这年头家里能出个大学生都是很光荣的事儿。
    先前他们家云云考上了清苑,现在儿媳妇又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光管,别管那啥光管她听没听说过,反正是在平城呢,在绝大多人心目中,首都的大学再差那也是好的。
    刚好这边掐算着大儿媳九月里就该要生娃娃了,凝开芳也坐不住,原本还在找店铺准备买了自己开服装店呢,这会儿干脆就让自家男人在怀城好好找找,反正这些事儿凝开芳是绝对相信祁海茂眼光的。
    这才八月份儿,凝开芳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包袱买了火车票抛下祁海茂一个人北上了。
    祁芬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把自家爸爸那边的内务揽了过来,儿子有没上班的爷爷奶奶看着呢,这会儿也已经一岁了,基本不会太闹腾。
    祁芬隔三差五下班后就去娘家那边帮着收拾下家里,收拾好了再回婆婆家吃个晚饭接了儿子,再去修理店给自家男人送饭。
    昊斌今年趁着修理厂外包的时候直接给花钱承包了下来,如今还自己买了两辆大卡车往经济特区那边跑,雇了两个老熟人帮忙开车,给那些厂子拉货之类的,又接收那些需要修理的车,每天还是挺忙的,吃饭都是祁芬在送,好在祁芬那工作清闲,偶尔还能带着儿子去单位照看。
    祁芬这工作虽然对比起昊斌工资委实算不上高,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了,可这样国有单位还是有别的福利的,特别是单位幼儿园,等家里孩子大一点之后就能直接送进幼儿园了。
    这会儿可不像几十年后私立幼儿园大规模出现,学校甚至还不会承认一些从私人幼儿园出来的孩子,非得让孩子在国立幼儿园再念至少半年才能顺利进入一年级进行正式学习。
    像是他们这种国有单位的幼儿园,里面的教学质量是很好的,以后上学也会因为父母有在国有单位上班而享受到一些便利。
    祁芬这个单位属于铁路部门,并不是那种厂子,并不存在被时代淘汰的说法。
    如今怀城被特区经济迅猛发展冲击得尤其严重,很多厂子也因为不断流入市场的更物美价廉的商品不得不进行裁员,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那些临时工。
    留下来的正式工也战战兢兢,就怕第二天再来上班就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裁员名单上。
    有的人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跟着下了海,有的人费尽心思的去讨好领导希望自己能够一次次躲过裁员危机。
    这个时代确实有下海后一夜暴富的,可这并不是后世人想象中遍地是黄金弯腰就能捡十万的天堂,有无数人暴富,可也同样有无数人亏得血本无归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祁英早上心不在焉的进了厂子,路过门口的时候抬头跟别人一样站在通告栏前认真的看了看上面那张名单,发现今天的依旧是几天前那张,祁英松了口气。
    拉了拉肩膀上的包带,祁英转身往工作库房那边走。
    这样下去不行,上次裁员名单里就已经出现正式职工的名字了,祁英这么多年在外面被打击惯了,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了。
    她本身当初进厂子的路子就不好看,再加上前两年她在厂子里也是不安分的人,在领导们眼里并没有好印象,要是再继续裁员,说不定下一次就有她的名字了。
    祁英抿唇想了想自己手里偷偷攒下来的钱,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到了库房,祁英把包放到自己的箱柜里,锁好了小锁,祁英三两下换好工装,去库房里把一箱箱胶鞋整理好,又搬上卡车,或者搬进存库。
    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里,当初在娘家还能作天作地连帮家里从楼下拎桶水都能委屈得偷偷抹眼泪的年轻姑娘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抱起三箱沉重的胶鞋行走自如了。
    原本大家干活也没这么积极的,可现在厂子里订单一日不日一日,偶尔还要拖欠工资,可饶是如此,大家都怕自己不好好表现第二天就要被裁掉。
    大家都卖力了,半库房的胶鞋没到中午就搬完了,如今没了活儿大家却完全不像以前那样高兴,反而三三两两碰头满脸愁容的商量。
    “要是活儿还能像以前那样干都干不完就好了!”
    有人这般期待,祁英不由哂笑,而后垂眼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手上已经有了一层茧子,胳膊也如同当初母亲那样变粗了许多,可她不像母亲,有一个晚上回家还愿意为她捏胳膊放松的丈夫,祁英有的只是一个已经把她赶出卧房正眼也不再多看她一眼的男人。
    “哎你们说,那祁英真不知道她男人跟别人好上了?”
    这些人担忧完了工作的事,闲得无聊,又开始日常八卦了。
    “啧,这谁说得清,那付得桂当初还是祁英唯一的朋友,说不定是她自己牵线搭桥的也不一定!”
    “嗬,还能这样?”
    “那可说不准,毕竟祁英自己那屁股都没擦干净呢,自己不干净了,自然要把男人也拉下水,这样两个人才公平嘛......”
    听见那些闲言碎语,祁英毫不动容,然而最后一句话里面的“公平”二字却让祁英睫毛一颤,不由自主晃了神。
    这两个字,曾经是她在娘家理直气壮怼天怼地成天闹腾甚至跟母亲打架的最大凭仗,那时候真傻啊,总觉得父母不公平对她不够好,一心觉得那个家就是束缚她的牢笼。
    可现在真的挣扎出来了,却发现那并不是牢笼,反而是父母给他们支撑起的保护伞。
    这三年多祁英过得并不好,一开始因为在厂子里瘪老三闹腾的事儿,祁英不得不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上缴,即便如此,方远的妈依旧每天骂骂咧咧说她不守妇道给他们家抹黑。
    后来上门的混混儿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演的戏完全一样,那会儿大家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等到后来演戏的混混儿越来越夸张虚假,别人已经不再说祁英的闲话,反而开始可怜祁英的遭遇,觉得那群混混儿忒不是东西。
    那时候祁英就找到机会大闹了一场,甚至把混混儿的事顺势推到了方远身上,因为方远跟他们厂子里的付得桂是被她当场抓住的。
    偷了腥的男人想要把罪过全都推到妻子身上,自然就有了做这种事的动机,而且方远是男人,成天工作也不努力,时不时就在外面溜达,认识混混儿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闹完了祁英也算是跟方家的人彻底撕破了脸,祁英捏紧了自己的工资,方远妈趁机把祁英也赶到了用阳台临时搭建的杂物间。
    那杂物间比厕所都宽不了多少,只摆放一张最窄的床之后连门都打不开,只能掀开一条缝让人挤出去。
    方家吃饭永远没有祁英的份儿,连用水都要被方远妈指天骂地的喷口水,要不是因为赶祁英出门要被邻居说叨,怕是祁英连那阳台间都不能住了。
    也不是祁英非要忍气吞声留在方家,只是一来她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方家,也不甘心当初那么决绝的抛下娘家踏入方家,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二来祁英想要尽可能多的攒钱,娘家她是没脸回去了,如今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钱了。
    中午去食堂吃了饭,洗了饭盒后祁英又去打了一份饭菜,如今厂子收益不好,连食堂的饭菜都没以前那么多油水了,翻来覆去的就是白水煮白菜白水煮土豆片。
    想想以前还嫌弃一个月才能吃到两三次肉跟细粮,祁英有时候恍然之间都好像不认识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以前很多因为怨恨而忽略的细节这两年来越发出现得频繁了,祁英偶尔晚上做梦也会梦见以前。
    小时候弟弟还小不能吃东西,妈妈每次忙着回来给弟弟喂奶,中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里但凡有一片肉,大哥大姐都是紧着给她吃的。
    妈妈晚上回来那么疲倦了,可一旦她吵着要跟妈妈睡,妈妈也会把爸爸挤开,让她跟弟弟一左一右挤在她身边。
    过年了,虽然爸爸不能给家里买很多好吃的,可是买回来的糖她永远都会多分一颗,哪怕后来弟弟长大了也是这样。
    然而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哦,在发脾气,说为什么爸爸不能多挣钱,买别的小朋友都能吃到的那种奶糖,还说因为多了个弟弟,所以她原本应该分八颗糖的。
    事实上没有弟弟的时候,他们每年也依旧只能吃五颗,大姐跟大哥会偷偷给她多分几颗,所以她才始终是最多的。
    很多曾经几乎遗忘的儿时记忆很是莫名的一次次出现在祁英的梦里,偶尔发呆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的钻出来。
    知青的名额,妈妈未必不知道她是骗人的,只是因为觉得男孩儿下乡确实更安全,所以听之任之了。
    祁英恍然想起,那时候妈妈知道她骗了她时,打骂她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她不该为了骗人就去跟男人亲嘴拉手。
    那时候只一心以为母亲是气她骗了家里人把弟弟弄去了乡下,祁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岔了,但是她总忍不住给自己留个念想啊。
    还有瘪老三的事儿,祁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能想出这种法子,要是真成了,那大姐甚至很可能在结婚当天就被婆家赶回娘家,所以到底她跟大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下午等了半天都没有活儿出来,小组长脸色不是很好的来通知他们今天早点下班,现在没有人因为能够早点下班而高兴了,纷纷围着小组长问明天还能出活儿吗?
    祁英没围上去,就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回杂物箱那边换了衣服取了小包。
    “祁英回来了?”
    “哟祁英回来了?哎呀呀方家造孽哦!”
    祁英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闲置在家的婆母们似乎纷纷对她投以了关注,这种关注在混混儿不再上门找她找方家闹事之后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
    毕竟方远在外面有女人这事儿已经不是大新闻了,对她的怜悯已经成为了这些婆母的日常行为,今天却在那怜悯同情之下又隐隐按捺着激动。
    祁英心里乱糟糟的,可理智上似乎又脱离情绪的十分冷静,一路踢踢踏踏走到方家门口,半开的门里隐约传来方远妈温柔的说话声。
    这就十分难得了,这几年祁英看见的婆婆几乎都跟温柔搭不上边。
    祁英心里有了些许猜测,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了门。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正一片温情笑着说话的三人纷纷抬头,看见祁英,三人好像被按了开关按钮似的神同步落下脸上的笑。
    方远似乎没多少变化,还是像以前那样长得白皙,可这白得并不健康,方远不耐烦多看祁英一眼。
    发现身边的娇小的女人似乎惧怕的缩着肩膀,内心大男人的保护欲顿时冒了出来,方远侧身把人护着,转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跟个死人一样的祁英,“还不快滚回房间把衣服换了,一身胶臭味难闻死的!”
    方远妈想着一会儿要让人签字的事儿,脸上好歹没有再落脸子了,站起身往祁英这边迎了两步,事实上是挡在了往付得桂那边走的过道,“祁英啊,今天下班挺早的?是不是厂子里效益不好又要裁员了?”
    祁英转着眼珠子看了三人一眼,视线在付得桂示威般抚摸着的肚子上停顿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祁英不愿意多废话,直接走到一边从饭厅拉了张凳子过来,板着脸坐下,“不用废话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只有一个条件,给我两千块钱,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局子里报警,付得桂的肚子就是我最有力的证据。”
    “两千块钱?你还不如去抢银行啊!滚滚滚,现在立马就给我滚出方家!”
    方远跟付得桂都被祁英的狮子大开口吓懵了,方远妈更是直接原地爆炸了。
    祁英抬眸看了方远妈一眼,哦了一声,真就起身回房间,没过几分钟,祁英就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
    这两年祁英早就想走了,每次半夜被梦惊醒,满腔后悔以及对父母的愧疚思念折磨得她睡不着觉,这时候她就会一遍一遍的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出方家,然后在雨夜一身落魄的回到家门前,盼着母亲能够心软。
    当然,这一切都存在于想象中,事实上祁英并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些年在外面受的磋磨越多,祁英就越明白当初有恃无恐的自己有多可恨,又有多伤母亲的心。
    “你们让我走的,别怪我不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反正我不着急,就让你的大孙子顺利的生下来成为父亲婚内通奸生子的证据好了。我会让你大孙子一辈子都被人记住这个身份的,放心吧。”
    祁英越发有恃无恐,方远他们就越发心慌,特别是付得桂,更是怕祁英真就拖着一直不肯离婚,那她住进方家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