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就被江老叫到了他的书房内,一起进去的还有木里的父亲,水哥和丁末圩。
齐光走在最后面,其他人一进去就自然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好像都很熟络。
齐光倒是看到了一把空椅子,在木里父亲座位的旁边,但他没敢朝那椅子走过去,毕竟这些人都算长辈,而且还有木里的父亲,没人发话他还真不敢直冲冲地坐过去。
大家完全落定后,坐在正中的江老才开了口:“坐下吧。”
“我站着就行。”
齐光还真是比想象中拘谨,若那空座位在其他任何一个父亲旁边,他或许都不会这么紧张,可偏偏是在木里父亲的旁边,他想不紧张身体都不听话。
但那江老说话依旧像下命令似的:“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岚儿的救命恩人,又是我们秋儿的救命恩人,坐下,快点,你还想不想听秦牧海的事。”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这字眼让齐光听了都觉得脸疼,若没有当年他那个错误的吻,没有对木里留的那一句“请她看李方隐的演唱会”,又怎么会有后来的这些事,她们又怎么会一个个都受伤,又怎么会需要他去救。
可是江老最后提到的秦牧海的名字,又吸引着他赶紧坐了过去。
齐光没有看向任何人,身子挺的绷直,一副要赴死的样子等待着江老的故事。
可是一秒,两秒……甚至感觉一分钟都过去了,屋内却安静地似乎连蚂蚁爬动的声音都听得见,江老并没言语一声。
齐光忍不住好奇把头扭向了江老,谁知江老也正在看着他,而且不止,屋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齐光一下子就慌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坐下,差点站起身来。
而那时江老突然又开了口:“你跟苏峰什么关系?”
“这一两句好像解释不清。”
说要告诉他秦牧海消息的人,待他坐下后并没提秦牧海,反而想打听他的事,齐光知道他必是被套路了。
可是关于苏峰的事,也不是他不愿意讲,而是那真不是一两句能讲得清的。
可谁知江老来一句:“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你畅所欲为的讲。”
齐光看那架势,他今儿要是不说,他们是不会放他走的。
即使齐光知道他自己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但思绪已经开始整理他这些年的经历,只是二十多年的沉淀,他该如何用三言两语提及,又该从哪一段开始讲起,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悲切。
思绪如海在大脑里翻涌着,愈来愈烈。
然而没等到他开口,江老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瞬间从门外扑过来的那一道明亮,让江老本来略显昏暗的书房通透起来。
而那时齐光的脑海里正在回忆着自己小时候住在地下房子里,不能到地面上看一眼的日子。
那段日子真的称得上黑暗无边,恐怖荒诞,没人能想象他从一出生就在地下的房子里,对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么渴望。
他比起夜归子哥哥,真的笨很多,能来到地面上的魔法学了好久才学会,甚至起初没学好,出来了回不去,好几次差点死在外面。
他们那些人由于长期生活在地下那种昏暗潮湿的环境里,刚来到地面上时,根本待不了多久。
阳光于他们而言是非常耀眼过于灼热的东西,看久了,他们会浑身泛红,瘙痒难耐。若不及时回到地下,身体会慢慢腐烂而死。
所以那时候齐光的心情常常被放在称上,对于外面的世界,既向往又害怕。
可是即便被无数次打压,他也比无数次更多一次的期待着,某一天醒来,突然有束光照进他的房间。
就如现在这般,将他瞳孔里,思维里,心里的黑暗都打破。
推门进来的第一个人,是拄着拐杖的木里,后边紧跟着水岚和丁宇。
但齐光那一刻的视线所及只有木里的脸庞,那如光一样耀眼的脸庞。
只是那脸上的焦急是为何?那眉头深锁是为何?难道是有人又出什么事了吗?
从门口到他这里,也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可是木里用她那受伤的腿走过来,齐光觉得要跨过一个世纪。
若不是这些大人在,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来,问她想去哪里,他都会立即带她去,哪怕要走的路也不过三五步,他也不嫌短。
“腿都成这样了,你不好好往床上待着,跑这来做什么?”
“你们背着我们把他一个人叫过来做什么,人没抓到又不是他的错。”
木里跟她父亲突然心有灵犀的开了口。
而齐光听到木里的话满脸惊诧,她…竟是为他来的?
比起木里的父亲,平时严肃的江老倒先起身去扶木里,只是还没走到木里跟前,木里已经停在齐光那里不走了。
齐光在木里闯进来时就已起身,但没敢表现的对她过于在意,毕竟除了这些大人,木里身后还跟着两个护花使者,好像怎样都轮不到他去扶,所以他一直站在原地没走向她。
他是有一丝期待过,木里进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可是看她刚刚那着急的模样,还以为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却万万没想到,她是担心他才露出了那种模样。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过来的第一瞬间居然是…抓住了他的手,随后对着刚走过来的江老说:“江爷爷,我想你现在该忙活的事,是多派几个人出去找齐叔,我听说在训练场消失的不只是那女老板,齐叔也不见了,而且到现在还没回来。”
木里此话一出,除了单站着的人,扶着各自儿女的水哥和丁末圩也都纷纷询问:“是真的吗?”
齐光因为木里而有的悸动,此刻又因为木里说出的“齐叔”而退减。他害怕他一出去,木里就对他说:“你找人快,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去找找齐叔?”
她此刻的着急说到底还是因为齐叔,然而该死的,她似察觉到他有点失落,居然又将他的手往紧里握了握,齐光的悸动瞬间光速返回,甚至比之前来的还要强烈。
他听不见人们那时说了什么,只是察觉到有人影在他眼前晃过。
而悸动被吓跑,是木里松开了他的手,并朝他吼了一句:“呀,你傻掉了,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齐光木讷地看着自己那空落落的手好几秒,才想起来抬头,而那时他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江老的书房,那些大人都已不在,剩下的除了他和木里,就是水岚和丁宇。
啊,丁宇,齐光不知为何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赶紧把自己被木里握过的那只手背到后面,有些不自然地对着木里说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瞧你刚才那样,还以为他们把你训傻了呢。”
“没…没……”
“那他们找你做什么?”
齐光犹豫了犹豫还是没说出实情。
“江老说想跟我说说秦牧海的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还没来得及说。”
“哇唔,不会是我给搅和了吧。”
木里明知故问,惹得水岚忍不住开口:“不是你是谁啊?”
刚刚聊着聊着,木里突然发现齐光不见了,而四个大人也不在,立马就不顾阻拦下了床。若不是印子知道齐光被四个大人带去了江老的书房,那家伙不定要拖着自己受伤的腿怎么翻腾。
“我的错我的错,我现在就去帮他问好吧。”
木里说着,已经开始移动身子。
水岚却又打击她:“刚催人家去找齐叔,他哪还有功夫理你。”
木里一看,江老正在问话,还真没功夫。所以转头问水岚:“你当时也没注意齐叔?”
“没有,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那女老板和齐光身上。”
“不过你有没有听说,我大伯的墓碑被炸的时候,是齐叔把我父母救出来的。”
“什…什么意思?你怀疑齐叔也……”
“我也是听江老手下的人讲得,他们说今天去烧纸的一些人都那样说。我父母被齐叔一瞬间从我大伯的墓碑那儿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你问过叔叔婶婶了吗?他们怎么说。”
“我才不会去问老井,但老妈说别让我听信外边的谣言。”
“不过这齐叔到底去哪了呢?”
齐光站在边上听她们讲得那些,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们一件事。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于她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晚在西西里小区去救丁宇的时候,他跟着那女老板出去,亲眼看到女老板走后出来的那个男人就是齐叔。
只是当时安可乔报的手机号码,他后来去查,已经成了空号。
这次来杨桥小镇,看到他也来的时候,齐光本还想在背地里观察观察他,只是没想到一直在接连不断地发生事故,根本没机会去观察。
而现在齐叔还不见了,难不成他就是女老板上边的人吗?
可是如若是又有点解释不通,那晚安可乔病情发作,女老板并不知道给安可乔提供药物的人是谁。
又或许……难道那女老板没说谎,她真的没见过她上面的人?所以哪怕当时齐叔在现场她也认不出?
随着这种思想越来越恐怖地出现在齐光的脑海里,齐光的脸已经无意识地又严肃又冷漠起来。
而偏偏那时木里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呀,在想什么,刚刚我们说得话你听了吗?你当时也在现场你怎么看?”
“啊?”
“啊什么啊,我说你今天怎么总心不在焉的,你心里有事吗?难道是出来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惦念歌神大大他们了?想回去了?”
“没…没……”
“说谎,要真没事,你肯定会干脆利落的说一个“没”字就行了,你说两遍“没”并不会帮你掩盖你的情绪,只会加重。”
心思就这么被看穿了,齐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而木里又说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父亲他们刚才还是说你了?”
“真没有,你们几个赶紧回屋歇歇吧,我出去找找齐叔。”
齐光此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木里看他的眼神突然凶恶了很多,可他想不透自己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难道她不是在担心齐叔吗?难道她不想尽快找到齐叔吗?
齐光被那个眼神吓到,刚想逃走时,就看见齐叔走进了江老的院子。
“齐叔你回来了,你去哪了?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木里看到齐叔后,刚刚被齐光惹到的坏情绪一瞬间就飞走了,虽然她很想跑过去看看齐叔有没有哪儿受伤,但她的腿不给力,只能大嗓门的喊着来表示她的关心。
齐叔慈祥地笑着快走过来,言语里满是温和:“医生给你包扎腿的时候,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医生问你什么能转移你的注意力,你说草莓,草莓也是红的,像血一样,吃了它就跟又把流了的血吃回来了一样,所以我出去给你买了点回来。”
“齐叔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木里感动地抱住了齐叔,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小撒娇。
齐光看着那个嫉妒啊,只是个草莓就让她这般,他从那么危难的地方把她救出来,别说抱了,更别说撒娇了,连个示弱都没有。
不过还好是有人听见了齐叔的声音,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对齐叔关切了一番,所以木里很快就放开了齐叔。
不过齐叔消失的这会儿功夫真的就只是出去买草莓了吗?齐光不愿相信。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齐叔的全身上下,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结果还没看到齐叔完全走进屋子,有张脸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说吧,你是不是对他也有怀疑了?”
齐光没想到刚刚对齐叔表现的那么感激涕零的木里,此刻却说出此种话来。这若让齐叔知道该有多伤心。
不过没等他回答,木里自己就意识到,在院子里讨论这种事不合适,所以拽着他又去了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