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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他并不清楚教内对他们下达了怎样的追击令,但直觉姬清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都有这方面的考虑。
    闻人重天不知道怎么让姬清安心,因为他自己也隐隐不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刻苦习武。
    “好,听你的。”
    姬清微微一笑,目光流转,手下描摹继续:“重天哥哥生得真好看,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叫做闺房画眉?”
    望着渐渐长开的少年从容轻慢的眼波,闻人重天冷凝如霜的神情也柔软了几分,呼吸放轻:“你最好看。”
    姬清敛眸轻笑,细细的把那朵魂花藏起来,一笔一笔,却反而像画入心底。
    以两个人的本事,通过六扇门的选拔轻而易举。
    进去后,却还只是最初级的巡捕,出任务的概率极小。大多是协助京兆尹处理京都的治安,平常无事就回到门内,被各种先生老师训练教导。
    破案,分析案情,了解江湖各门各派,询问,擒拿……各方各面。
    闻人重天沉默寡言,勤奋刻苦,放在哪里都是老师们最喜欢的一类人。
    然而,两个人却是走世子黎骞的门路进来的,无形中立场便有些微妙。闻人重天又生得太好了些,对人不假辞色,生人勿近。
    不知不觉,便又和刹魂山一样。不,应该说他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情境。
    姬清则截然相反,生得好又笑容温和的少年,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
    闻人重天没有限制姬清跟别人来往,只是旁人跟他说话玩笑,闻人重天就会站在那里,用那双暗蓝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
    这种气氛下,大家只得干笑两声,匆匆告别。
    闻人重天便牵着姬清的手,一边闲聊一边往回走,心里忽然有些怀念在边城山林结庐而居的时日。
    姬清才十五岁,喜欢好玩闹新鲜,而他这么沉闷无趣。
    姬清眼里的喜欢和他心底的是一样的意思吗?那些成亲的童言稚语,他到底懂不懂?又会不会后悔?
    闻人重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少年温和纯澈的笑容,也微微笑了。
    没关系,再等等,等他的少年再长大一些。
    ……
    他们被黎骞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世子府,礼遇有加。黎骞这个世子不是一般身份,乃是当朝皇长孙,太孙继承人第一候选人。
    闹市上被人绑架,不是一般的拍花子,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黎骞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故意叫手下一道胡乱多绑架几个官宦平民,把事情闹大。为了叫背后那个人惹众怒,牵出幕后。
    然而,谁料半道冒出另一会儿黑衣人,一言不发就截杀。若不是姬清他们侥幸碰见,结果还不知道是谁吃谁。
    京兆尹所处位置尴尬,天子脚下都是高官显贵,严不得松不得。更换频频,素有五日京兆之说。
    但官职名义上却是由宗亲执掌最高长官,主事的另有其人罢了。这位挂名不管事的宗亲,就是黎骞的父亲。老王爷沉迷嗑寒食散修道成仙,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黎骞借着这次绑架未遂,进宫面圣一趟,出来后,老王爷就被今上斥责了一番治家不严。
    京兆尹便交到了黎骞手中。当然,名义上干活的背锅的还是其他官吏。
    黎骞这样做,除了生在这个位置上天然的为自己算计争夺权力,还有一点自然就是为了闻人重天。
    他成了京兆尹最高长官,就能顺理成章把六扇门的捕快调遣在自己手下做事了。
    黎骞虽然借着救命之恩留了那对兄弟在王府,然而毕竟不是长久。
    更何况,闻人重天心里只有练武,毫无风月之情。这么久以来,黎骞以平辈友人身份结交,却只有校场切磋的时候,能和他多说几句。
    对黎骞来说,闻人重天脸得有多美,就有多冷漠无情,除了对着自己那个小狐狸一样的表弟姬清的时候。
    如果说六扇门没有人会不喜欢姬清,那黎骞大概就是唯一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一个。
    但,看在姬清年纪比他小两岁的份上,他也不能跟小孩子争风吃醋。每次见他跟闻人重天言笑亲密,心底都不舒服,却都一一忍了。
    安慰自己,不过是乡下小地方来的熊孩子。就算不懂事言语戏弄自己了,也没必要跟他认真。你是世子,未来的皇太孙。
    直到两年后,姬清和闻人重天通过六扇门最终考核,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捕头。
    名单交到上头,还要经过一步暗中的身份调查审核,盖章通过的时候正好被皇叔黎灿看到。
    黎灿耳边听到两个名字,忽然顿住了:“闻人清,姬重天?呵,好聪明的孩子,遍寻不知,竟是叫人躲在眼皮子底下了。”
    六扇门还是他黎灿成立的呢,是说刹魂教在中原的分部也不为过。
    黎骞措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皇叔说得是谁?这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黎灿蒙着眼睛的脸上一片倨傲,轻嗤一声:“皇侄的朋友结交得果然精彩,这可是西南边城刹魂教的少教主,宁国未来的国师,教主姬封唯一的独子姬清。刹魂教精锐尽出,就连我也是布下罗网无数,找了他们三年都无一音讯。”
    黎骞:“……”
    想起初遇时候,自称大侠熊孩子一样的少年,三分狡黠三分无邪四分的纯澈可爱叹息说:“我家里小门小户无名无派,只是父亲和一干叔叔守着那点家产,争来夺去的。父亲三天两头看我不顺眼,自己又不能再生出一个来继承家产。叔叔们虽然各怀心事,对我却关怀有加。夹在中间日子好生艰难。表哥听说你们京城有个六扇门,像我们这样的江湖子弟也可以凭身手谋个一官半职,索性就带我来试试……”
    他深深吸一口气,果然,果然是只讨人厌的狡猾狐狸,第一次见面就戏弄哄骗他了。
    第127章 总攻的初恋白月光10
    在刹魂教的时候, 因为姬封的缘故, 姬清从来不过生辰, 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闻人重天的生辰是秋天,农历九月三。
    他们离开刹魂教,第一年在山林隐居时候,闻人重天将生辰分与他一起过。就当两个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了, 更为亲密。
    在京都六扇门两年, 也是如此过得。
    姬清十七岁了,闻人重天十九岁。
    时日,京都大雪。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栏杆上赏景。
    姬清抱着闻人重天的腰,趴在他的背上,懒洋洋的不动。
    闻人重天对赏景没什么兴趣, 通常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在雪地里练剑。
    但是姬清这样枕着他的肩背, 他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便是无所事事坐上一整天都好。
    “重天哥哥,我饿了, 想吃天香楼的雪里红梅烧肉宴。你盯着叫厨子不要做太甜, 酱香要偏辣一点。”
    闻人重天点头,率先跳下栏杆:“上来,我背你过去。”
    姬清一手撑着侧脸,敛眸含笑。
    他长大了,唇边那抹温和的笑意,便多了几分风流旖旎的温柔。
    浮光似得濛濛的眼眸, 这样专注的凝着人,便似脉脉生情:“外面冷,我懒得动,你带回来给我吃好不好?”
    闻人重天望着他,神情平静,毫无波澜,心底却微微失望,不想和他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点时间。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无时无刻不想和姬清黏在一起,像是害了病离不得药似得,并不好。会吓到姬清的。
    “好,你等我回来。外面冷,再看一会儿就进屋。”
    他想,得再克制一些。
    可是,便是时时刻刻在一起,让他在自己眼里都不行。总觉得空落渴望,最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方才那样抱着挨着。但便是那样了,也只是稍稍缓解。
    明明这么近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他想让姬清的目光时时刻刻看着自己,只对自己笑,他想知道姬清在想什么。
    我想把我的世界都摊给你看,也想走进你的世界。交叠着,彼此都住在对方心底最里面。
    分明日日在一起,天天在一起,却还是像得了相思病一样难过焦渴。
    闻人重天不想这样,他自己也觉得不好。但是,越是克制压抑越是觉得疯了。
    这样喜欢这个人啊,已经亲密无间,却还是不够,梦里都还会梦到。
    他想吃了他,骨血交融,再不分开。彻彻底底的,互相拥有彼此。
    但还不可以,他不确定,姬清对他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渴望和热情。
    再等一年罢,等他长大,明白。等他同样也这么渴望需要自己。
    姬清看着闻人重天远去的身影,唇边的笑容慢慢冷却消失,淡淡的似有若无。
    闻人重天眼里的克制压抑,以及状似冰冷,实则癫狂炙热的爱意,碰一下就要烧起来似得,那样暖热浓烈,他当然感觉到了。
    姬清却有些困惑。
    闻人重天仿佛很缺爱,给他多少都还是不够,但世界意志的命盘里,为什么这个人却不要任何人爱他?仿佛被抽走了情丝,任何的爱慕都感觉不到丝毫,不需要也不动容。
    ……
    闻人重天离开前后脚的时间,静谧落雪的院落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人神情倨傲,尊贵不凡。他生有眼疾,脸上本该用一条柔软精致的鲛纱蒙了眼睛。
    但现在,那个人正认真专注的凝视着姬清,用他那双睁开了的狭长上扬的凤眸。
    重瞳有异,黑红眸色,似恶修罗。
    “你是姬清?”黎灿淡淡的说。
    姬清还保持着之前散漫的姿态,似乎毫不意外,他微微一笑:“听说,能见到黎长老眼睛的,只有将死的人。姬清何其有幸。”
    黎灿执着一柄合拢的折扇,束手而立,睨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你会例外。”
    “啊,黎长老说笑了,中原和宁国既不开战,刹魂教又没有变天,我一个小孩子,杀了我又不能换个教主之位坐坐。既无深仇大恨,我实在想不到黎长老有杀我的理由。”
    黎灿高傲的凤眸露一丝赞赏:“很有胆识,也很聪明,生得也好看,让你这样的孩子去死确实有些不忍心。但有时候,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想杀就杀了,就像这样。”
    瞬间扇底牵丝飞舞,暗器如春雨飞花,绽放在风雪之中。
    姬清唇边笑容柔软清澈,旋身折腰,剑尖轻抵微弹,似回风飘雪轻盈,转瞬之间近身。
    人是轻的,笑是暖的,剑并无凌厉,却是屏除一切杂念干扰,刹那直达要害。
    快,疾,迅!
    仿佛一开始,剑尖就已经在这个位置等着了。
    剑和扇撞击出火花,相持不动。举重若轻,却是不可撼动。
    咫尺之间,少年神情温和从容,似春日枝头一抹和风旖旎,不慌不忙,毫无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