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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节
    怔愣中,她看到那双青缎靴突然动了一下,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在她面前站定,片刻后,转过身去,对着上首位置跪了下来。
    “在小女与殿下正式结为夫妇之前,老臣有一件事要启奏皇上,还望皇上能够应允。”
    果然是苏太师,这个声音,比她记忆中要显得清亮一些。
    皇帝温和道:“苏太师,你瞧你,今天是四小姐与太子的大喜之日,朝堂之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明天再议,继续继续。”
    皇帝还是没有变,总是喜欢摆出一副慈和仁义的模样,这声口,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苏太师叩首道:“启禀皇上,这件事与朝政无关,是老臣的一点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就更不该拿到两个孩子的大婚之日说了。”
    “皇上,老臣为官的这些年来,一直深受皇上器重,老臣十分感激,原打算用毕生之力来回报皇上,但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是有心无力,故而老臣请求皇上,允许老臣辞官归乡,颐养天年。”
    辞官?
    苏墨钰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苏太师你要辞官?”皇帝显然也很惊讶,但最惊讶的,还是苏墨钰。
    在她的印象中,苏太师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强势的老者,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退缩这两个字,哪怕最后苏家覆灭,自己身陷囹圄,他仍旧听了脊背,不肯有半分妥协。
    其实自己与他挺像的,虽然只能算是半路父女,但两人的性子,都属于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知是不是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她性子当中那些尖锐嶙峋的棱角,已经被渐渐磨平。
    可苏太师呢?如今的他,应该还没有经历那些一败涂地,走投无路,虽是突然提出辞官,但从苏太师的决心上看,辞官一事,他应该早有打算。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特,人变得不同了,连想法也跟着天翻地覆,如今的苏太师,倒是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
    或许,是因为不再孤身一人,有了心爱的女人,疼爱的子女,幸福美满的家庭,苏太师固执的心境,也因此而受到了感染吧。
    苏太师又是深深一拜:“是的,此事并非老臣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如今,儿女们各自美满,老臣最放心不下的小女儿,也已嫁为人妇,老臣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瞒皇上,老臣平日里,在您以及各位同僚面前,总是一副干劲十足,精神矍铄的模样,其实那都是老臣装出来的,实际上,老臣近来这腰上、腿上,到处都是毛病,甚至晚上疼得睡不着,没办法,老臣虽还想继续为皇上效力,但这身子不允许,老臣也是没有办法了。”
    苏墨钰默默听着,心想:苏太师这谎话连篇,张口就来的本事,不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改变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则,还得落个不体恤臣下的名声,再说,皇帝巴不得尽快辞官放权,苏家的权势已经足够大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功高盖主,到那时,苏家就不能留着了。
    “唉,既然如此,那朕只能忍痛,放苏太师你离开了。”皇帝一副悲悯至极的模样。
    在场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帝这副不舍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多谢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太师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重新回到原位坐下。
    “婚礼继续。”皇帝坐直了身子,挥挥手,尽显一国之君的威严与尊贵。
    鼓乐声重新响了起来,合着唱报官的声音,悠远高亢,久久不绝。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在侍人的搀扶下,苏墨钰被送入了东宫的寝殿内。
    容蓟身为太子的时候,她几乎不来东宫,所以对东宫的印象不是很深,记的最清楚的,还是他赏给自己的那三十大板。
    如今的这个,从苏明音和喜娘口中得知,他从为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她不爱他。
    虽然一切没有变,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模样,但她就是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她深爱的容蓟。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前世没有实现的心愿,要在这一世实现吗?
    明知他已经永远离开自己,明知此时的那个容蓟,灵魂已经更换,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简直太荒唐了!
    “诶?太子妃您这是做什么!”喜娘见她扯掉头上的盖头,连忙阻止。
    苏墨钰却不管,还要去拆发髻上的凤冠。
    她不能嫁给他,不能嫁给一个长着和他同样面孔的陌生人。
    “太子妃,太子妃您快住手!”宫人们急了,要真让太子妃把头上的凤冠拆下,喜服脱掉,太子见了,还不得怪罪她们。
    可她们急归急,又不能动粗手,伤了太子妃,正为难时,紧闭的殿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大红的身影快步而入,只消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气度斐然的感觉。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一屋子的宫人喜娘,哗啦啦跪了一地。
    只有苏墨钰没反应。
    太子殿下倒也不生气,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墨钰散乱的发髻上,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喜娘为难,还有很多仪式没有完成,最重要的合卺酒也没有喝。
    “无妨,你们下去吧,孤知道分寸。”
    “……是。”踟蹰片刻,见太子态度坚决,喜娘只好退下。
    人都走了,喜房里只剩下苏墨钰和容蓟两人。
    她看着他,多么熟悉的面孔,一切都好像从未变过,但也是只是好像。
    对视良久,容蓟淡淡撇开视线,走到桌旁,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既然已经嫁给孤为妻,就好好履行你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