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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小皇帝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拉了拉唐文宾的衣袖,“外公,外公,我想去见母后。”
    这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绝对是和锦荣学的,然而对付起唐文宾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唐文宾心更软了,“臣正要去见太后,陛下不妨一起吧。”
    小皇帝眸子晶亮地重重点了点头,要知道平时一天都很难见到母后。
    按理说,少帝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太后摄政,其他人也少不了在少帝身上动心思,太后本身也不是尤为亲近小皇帝,至少没有养孩子的爱好。
    但谁让后宫到处都是摄政太后的迷妹,各司女官也是太后的人,一心向着太后。如此氛围的感染下,连带着小皇帝也分外敬仰这位母后。
    更别提偶尔的相处,给小皇帝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了。
    小皇帝还因此出过糗事,因为太后对他向来是放养式的,也导致他从小活泼了一些,在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就忍不住做出一些引人注目的事以求
    显示存在感。
    于是小皇帝有一次偷跑出了宫殿,等宫人找到他时,他已经玩得浑身是泥,尊贵好看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宫人们都惊吓得全跪下了,这民间的孩子这么玩是时常有的事,但若是一国天子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怕引来朝臣非议,他们这些宫人也要跟着受罚。
    小皇帝见到平日里亲近服侍身边的人都跪下不说话了,才五六岁的的孩子也被吓着了,一瘪嘴就哭了,还哭着找母后。因为他一开始出来就是想去找母后的。
    宫人们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去告诉了太后。
    锦荣过来见到一个浑身是泥连模样都瞧不清了的小孩,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目光。
    换个人她都嫌弃。
    “母后,抱抱。”小泥孩直接奔着锦荣过来求抱了。这回换作是锦荣身边的人惊吓到了,天知道摄政太后有洁癖,小皇帝真是作大死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锦荣没有抱起韩棣,而是抓着他的后衣领唯一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毫不费力地把他给拎起来了。
    “抱你是不可能了,拎着你还行。”
    然而小皇帝遗传了韩家皇族男子的精致凤眼更亮了,“母后好厉害啊。”
    锦荣叹气,“回宫沐浴睡觉。”一路将小皇帝给拎回去了,他还时不时晃荡晃荡两条小腿。
    此事之后也没传到外面去,因为太后下令,其他人自然闭紧了口,唐文宾算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他也很好奇,小皇帝为何对锦荣这般亲近,小孩子的世界他不懂,莫非是个傻的。
    唐文宾一点也不担心女儿日后,锦荣的本事可比他大多了,唐文宾牵着小皇帝的手,就往太后的章台宫去。
    章台宫里,
    锦荣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听着靡靡之音,神态轻松闲适,往往是不假思索就挥笔而下。
    唐文宾也曾好奇女儿这样态度改奏折,不会误了国事吗?
    结果偶然捡起锦荣随时写完就扔的奏折,发现里面是言辞辛辣痛批了一顿某州县官吏的无所作为,致使民生怨乱,有理有据,几乎称得上是一篇
    好文章了。
    果然,永远不能以表象去揣测锦荣。
    唐文宾早几年便退出朝堂了,担着一个安乐侯的爵,享受封邑,日子过得悠闲极了。在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太上皇’后,唐文宾早就看淡世情了。
    名利于他如浮云。
    这番淡泊,不以外戚为贵的姿态下来,反倒博了一个清名。
    不过几年的时间,从人人憎恶的小人权臣,变成了不慕名利,平易近人的贵戚。
    锦荣还特地称赞了老爹一句,炒作炒得不错。
    名声嘛,都是养出来的,和地位也息息相关,当还是田舍郎出身的寒族时,与人结交会说是善于钻营,追求名利,换成高官贵族,那便是平易近人,与人为善。
    地位不同了,名声也跟着变化。
    虽然太上皇是不用想了,但一个名臣还是能留于青史,唐文宾还是心满意足的,他也知道这个名臣的水分有多大。
    要不是他的宝贝女儿一统天下,恢复夏治,重现太平盛世,他哪里能混到什么名臣。
    太平盛世啊,河清海晏,唐文宾也没想到有能看到这番景象的一天,从他读书起,夏室便已衰微,年年天灾人祸,四处起义。
    没有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包括已经富贵权势尽有的唐文宾。
    有句话说的对,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单是做到这步,唐文宾便知道锦荣不是一般的女子。世人对女子的祝福莫过于宜室宜家,觅得良婿,五福俱全,但这却不适用于所有女子。
    若锦荣当初真如他所愿嫁入蔺家,就不会有今日。
    太平盛世,权倾天下,执掌风云。
    唐文宾还未回过神来,小皇帝已松开了牵着他的手,小腿蹬蹬的朝锦荣跑过去了。“母后。”
    声音又软又甜,然而还是打动不了冷酷的锦荣,她看着韩棣的眼睛,“现在是午间休息,你怎么出来了?”
    她也不问宫人,只问才七岁大的韩棣。
    韩棣乖乖地说了中午的事,还认错道,“是棣儿不对。”
    锦荣笑眯眯道,“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那也该认罚了。”
    韩棣点了点头。
    锦荣认真对他道,“减去半月的点心,和御书房的萧廷师傅说一声,功课看着加吧。”
    韩棣一张俊秀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但还是听话地点头了,有错有罚,母后和师傅都说过的。
    唐文宾这次进宫来,还是有一件事和锦荣说的,那就是有关匈奴之事。
    出使匈奴的蔺素回来了,还带回了匈奴的情况,这几年,中原逐渐统一,恢复太平,原本有些野心勃勃的匈奴也不得不收回了爪子,欲与大夏
    重新交好。
    这个差事不好做,会交给蔺素也是有原因的。
    在将科举制和均田制推行天下时,遭到了世家的强烈反抗。
    主持此事的宋澄也因此与蔺素断交,毕竟,蔺家,也是世家之一,哪怕蔺素欣赏宋澄,又心向夏室大统,但排在这些前面的还是世家利益。
    最终在经过一系列的博弈后,甚至是强力镇压后,世家失败了。
    他们有名有望,有土地有财富,甚至不缺任何人才。
    但他们没有军权,而实如天下之主的摄政太后,一言便可令百万覆灭。
    蔺素在诸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几番挣扎后,还是向朝廷低头了,带着已经元气大伤的蔺家。
    作为最后几个妥协的世家之一,尽管有宋澄大力进言,蔺素也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得到认可,而他的父亲和叔伯早在上一次抵抗均田制和科举制时,
    被革去官职了,至今尚未恢复。
    这次出使匈奴,也是能令蔺素崛起的机会。
    蔺素只来得及瞥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宋澄,便已低下头去端庄行礼,先是详细道了此次匈奴情况。
    最后才是传匈奴的单于之话,“匈奴单于意欲求娶大夏公主,结两亲友好。”
    这话连蔺素都不相信,匈奴人狼子野心,见大夏强盛便求亲,若大夏衰弱则南下侵吞。
    只听殿上静默了一会儿,一道悠悠女声响起,“我记得,前朝便有公主嫁往,不知……现在何在?”
    义安公主是大夏宗室女,与安帝顶多算是堂兄妹的关系,也是最近一位和亲的公主,就在十五年前,如今她也已年过而立,膝下有个三岁的小儿子。
    她嫁的那位单于另外还有几位王后,儿子都高高壮壮的,能猎虎狼了,
    她也安安分分的,从不惦记什么,只和带来的那些陪嫁之人过日子,虽苦的不像王后了点,但她嫁过来时,就没指望过自己能享受什么尊贵。
    也是这样的豁达,才让她没有像过去的和亲公主一样,英年早逝了。
    她只盼着单于能再活久一点,久到她的儿子长大,这样她也能安心离去,不用还当新单于的妻子。再心胸开阔,自幼接受汉家熏陶的她也没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她儿子也受不了,因为她一直在偷偷教儿子汉学,说汉话。
    随着夏室衰微,她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身在匈奴也隐隐察觉了匈奴王对中原的野心,奈何势单力薄,处境艰难,也难以传信回大夏。
    还没等她想好,若是匈奴王侵犯大夏,她是殉国不负大夏王室女尊严的好,还是为幼子忍辱负重,大夏突然强盛了起来。
    随着来草原这边做生意的夏人商队越多,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大夏那边的事。
    摄政太后收回地方割据政权,恢复夏室,实行的一系列治国之举等等。义安公主对年轻太后掌权没什么意见,作为王室女,她一直都知道,夏朝这几代的男人都实在不争气,还不如一个女人。
    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义安公主实在好脾气,哪怕匈奴王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位公主,准备向大夏再和亲时,她也不在意,毕竟草原匈奴也分几大部落,她所嫁的也只是南单于而已,又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哪怕在大夏也很少有人能记起她义安了吧。
    也不知她在大夏的父王母妃可还好,还有她院中种的那株南方特有的芭蕉……
    义安伤感了没几天,就有夏使秘密来看望她了。
    两月后,正当匈奴使者催促着大夏为何将和亲之事耽搁了这么久,大夏军队已霍霍向草原了。
    以匈奴欺辱薄待和亲公主为名,二十万大夏军打下了南匈奴,将草原自南向北割裂开,摄政太后亲笔诏书将南匈奴赐予义安公主及其子南夏郡王为封地。
    匈奴人正忌惮于已成为大夏土地的南夏,这完全成为了大夏的天然屏障和缓冲地带,而且因为南单于与他的一众王后王子暴毙,南夏郡王为唯一子嗣,原来的南匈奴人,也大多愿意听从这个名号,不愿意的匈奴大臣也被夏臣取代,失去了权力。
    夜色茫茫中,义安公主抱着尚两岁的王儿乘着车驾,在一列夏军的护送下前往大夏。
    未想到,此生还有重回故土的机会。
    义安公主默默抱紧了熟睡的王儿。
    哪怕在生养自己的国土上作人质,也好过在那茹毛饮血千里茫茫的地方等死。
    无论是义安公主回国,还是夺下南匈奴,都是值得大肆庆贺之事。
    锦荣略微顿了一下,还是在封赏蔺素的诏书上落了笔,对殿下站着的宋澄道,“由你去宣诏吧。”
    “是你推荐的人,日后也是协助你做事。”
    宋澄接下侍从端来的诏书,拱手行了一礼。
    待他宣完诏书,众人也纷纷向蔺素贺喜,虽然都知道以他此次谋划匈奴局势的功劳不小,但也未料来的如此之快。
    蔺素即便再冷静沉稳,也不免被灌了好几杯酒,如白玉的面容微染红晕,惹得隔着帘坐在那边的女眷朝这边多看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