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路扬皱着眉不是因为这事儿,他是担心老头出什么事, 刚刚那女人还说几天几夜没出过门了。
上了楼就是五楼了,506房门儿号是左边那件房。
这间房是他们上来经过这么多房间唯一门前没有堆东西的。
很干净, 但看着也没什么人气, 门前全是灰,白色地板砖不光裂开了还估计是踩掉色了,泛着哑光。
路扬盯着房门看了一会,想尝试着听一下里面的声音, 但房间里面明显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传出来。
祁邵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把手放在他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路扬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紧张的又转了回去,把手抬了起来有些犹豫的敲了敲门。
他敲了三下,手放下来的时候都带着抖。
过了十秒, 除了自己过分激烈的心跳声,路扬没听见任何动静。
“我来敲。”祁邵伸手过去在门上很重的敲了三下,“有人吗?”
房内依然没反应,路扬偏头看了他一眼,眉头拧着:“怎么办?”
“没事。”祁邵拍了拍他的背,又伸手敲了几声。
房内倒是没反应,楼下刚刚说话尖细的妇人突然跑了上来:“别敲了,你俩原来是过来找他,他不会开门的。”
“他怎么了?”路扬有些焦急的问了一句。
“没怎么,估计神经病。”妇人脸上带着讥笑,“脑子有病呗,来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就出了四趟门儿,还天天赶着晚上出,也没见他说过话,不光神经病还哑巴呢。”
“你能喊出来?”祁邵看着妇人脸上表情不知道是炫耀还是什么东西。
“我能啊!我是他房东他还能不应我?”妇人很气魄的说了一句,接着又不可见的缩了缩脖子后才开始喊,“你脑子有病啊!出来交钱!”
路扬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只见到她飞快跑下楼梯的背影。
再接着他就听到了房间内传过来的脚步声,是那种一看就不好好穿鞋,走在路上拖拉的声音。
路扬一瞬间就紧张起来了,他对老头这种走路方式非常熟悉,无论是穿皮鞋、布鞋、拖鞋老头走路永远是这个动静,走的慢还拖沓。
门被打开的时候,路扬甚至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向前看。
“扬扬……?”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很久没说话的怪异和艰涩。
路扬捏紧了放垂在腿边的拳头,听到这个声音和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你怎么……找过来……”男人的声音极度沙哑,喉咙里像含了一把沙粒磨着。
“你就是路许?”祁邵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头发花白,脸上全是皱纹和老人斑的老头,接着低头去抓起路扬捏的死紧的拳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小心给他的掰开了。
路许看着站在他面前都快比他高的路扬,眼睛里也泛着泪光,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的孩子:“先进来吧。”
路扬进来把整个房子打量了一遍,很普通的格局,一个客厅一个卧室,房间很整齐,也很干净。
一丝不苟的好像就没人在这儿住过,又或者是方便走的时候不留一点痕迹。
路许朝着路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在沙发上。
路扬看着他,心脏上就跟压了几年的洪水坝口开了闸似的,压都压不住的情绪哗哗的就往外流,但他给拼命忍住了。
“你是……我爸?”路扬压着喉头的哽咽,非常艰难的问了出来。
路许皱着眉头没说话,盯着他发红的眼眶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最终还是放下了,弯腰去把茶几上的纸跟笔拿了过来。
你们怎么找到我?
路扬看着白纸上写的字,拧着眉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路许举着白纸没动,又用笔再上面点了点。
“……”路扬知道他的脾气,只能把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简单的说了一遍。
路许听完脸色有些不好,又低头迅速的在白纸上开始写着。
找我干什么?
“知道你在找我妈。”路扬盯着他,“我们可以一起找。”
路许脸色更黑了,伸手猛的在沙发上拍了一下。
又低头去白纸上开始写字。
不行!你不准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事的,我有两条尾巴了,我可以……我可以帮忙……我能……我……”
路许狠狠的在沙发上拍了几巴掌,打断了他的说话,接着又很焦急的在纸上开始写。
你不准去!就是不准!
“为什么?”路扬拧着眉,“我能……”
“等会儿,别激动。”祁邵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我跟他谈谈,你去喝口水,嗓子都喊哑了。”
路许打量了一下祁邵,然后伸手指了指卧室房门,示意路扬进去喝水。
路扬进卧室转了一圈,不出意料在床尾看到了黑色登山大包。
这是老头的习惯,以前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一个黑包,老头一个黑包,有什么情况提着就跑。
卧室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下有一箱矿泉水。
他过去拿了一瓶拧开慢慢喝着。
他不知道祁邵会跟老头说什么,但他知道祁邵把自己支过来的用意。
喝完半瓶水,路扬估摸着时间把水瓶放下出去了。
客厅里的气氛很好,老头子很安静,看着他出来还朝他招了招手。
路扬走了过去,先没坐,就站着看着他:“我能帮上忙。”
路许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沙发。
路扬看了一眼祁邵,看着他的眼神才放心坐下。
他是谁,他为什么帮你?路许举着白纸问路扬。
“我是他很好的朋友。”祁邵笑了笑,“您不用担心这个。”
朋友?
路许写的朋友两个字后面的那个问号画的特别粗,特别重,明显是带着不相信。
什么朋友能为不相干的人做这些事,这种丢命的事儿。
他活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人不是另有所图,就是神经病。
但这个男人衣服整洁,长得人模狗样,说的话也挺有说服力,看着不像有病的样子,那就只剩下一点。
另有所图。
“不是。”路扬偏头看着祁邵半握着的手,又转头朝老头看了一眼,然后把自己手朝祁邵手上伸了过去,手掌相触,接着慢慢的指尖合拢在了一起。
成十指紧扣的模样,手与手之间严丝合缝,传递着相互之间的温暖以及某些路扬能抓到的勇气。
路许拧着眉头看着他的动作,刚想拿着笔纸上写的什么,就听到了路扬的声音。
“不是朋友。”路扬捏了捏明显祁邵比他手大了一圈的手,“他是我最重要的人,特别重要。”
路许僵了脸,就连握在手里的笔什么时候掉在了地板了都不知道。
第五十六章
路许低头紧盯着他俩牵着着的手, 眉中心高高皱起的眉心带着有些茫然的愤怒和不解。
“伯父。”祁邵也没想到路扬就这么给说出来了,他原本是等着把事儿解决之后再说的, 这会儿看着他这准岳父的脸色有点儿过于激动了。
路许盯他们看了一会儿, 弯腰去把掉在地上的笔给捡了起来,看着白纸手下的笔迟迟未动。
“老头。”路扬抓紧了祁邵的手,“我……”
路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嘴里发出了一声长叹,拿起笔终于在白纸上落下了轻轻的一行字。
他还行,在一起就认认真真。
“嗯。”祁邵点了点,伸手揽住了身旁路扬的肩膀,“那伯父跟我们回去吗?”
路许终于抬手放在了路扬头的上方, 慢慢的落了下去,他的手很僵硬, 但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路扬被头上不轻不重的苍老大手摸了一把, 鼻子一酸,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带着哑:“爸……”
路许眼眶也给喊红了,点了点头后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又抓了几把, 拿起笔写了几个字,笔画很重,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 白纸脆弱的身体被划出一声撕拉。
我不走,我有我的事。
“为什么?”路扬紧拧着眉头,在看见白纸上内容的时候一瞬间就问了出来, “我们能一起解决的!”
路许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不舍跟一种燃起的什么东西。
“伯父……”祁邵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被路许摆手的动作给制止了。
路许这次低头在纸上写了很久。
你们不懂,我的事我来办。你们想做的事,就去做,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路扬看着他脑子里都快气炸了,他知道老头子脾气,很倔,但他一点都想不通老头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他伸手一把抓紧了老头的手,“你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一起去……”
路许甩开他的手,猛的站起了身,把那页写了字的白纸飞快的撕了下来,扔在了他身上,然后在白纸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走。
“我……”路扬拿着那些纸也站了起来,满脸愤怒跟不解,“我们……”
“等会儿。”祁邵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转了过来,对着自己,“你相信我吗?”
“啊?”路扬被他这么一下转过来,听到问题,几乎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跟着我走。”祁邵盯着他的眼睛,“能听明白?”
“可是……”
“走吧。”祁邵抬起头冲站在一旁的路许点了点头,接着拉着路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