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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周嘉闻言反而将脑袋靠在了周颐胳膊上,直接用行动拒绝了周老二的话。
    周颐笑着摸摸周嘉的胖脸,“爹,不要紧,我不累,嘉嘉想靠就让他靠吧。”
    周嘉抿嘴一乐,依恋的喊了声哥哥,还瞟了周老二一眼。这挑衅的小眼神直接让周老二黑了脸,臭小子,真以为六郎回来了,就有靠山了是吧。
    但大儿子才回来,他也懒得和这小东西计较,开始问起这一路发生的事,青竹在旁边时不时补充。
    “老爷,您不知道,我们刚到北苑府城的时候,那里客栈全部住满了人,我和少爷走的腿都断了,也没找着歇息的地方……”青竹唏嘘说道。
    “那你们咋办的,住在哪里?”周老二紧张的问。
    周颐温声道:“后来便遇见了毛老板,他邀我们去他家住,这才没有露宿街头。”
    “好在遇见熟人了,不然你们可要遭罪了,毛老板下次来进货,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周老二一脸的庆幸。
    “爹,下次给毛老板多拿点儿货,比什么感谢都有用。”周颐笑道。
    周老二对周颐的话是丝毫不怀疑,闻言道:“就照你说的办。”
    没一会儿,王艳便将饭做好了,席上一个劲儿的给周颐夹菜,生怕他没吃饱。为了这深沉的母爱,周颐一不小心……吃多了。
    饭后他在院子里走了好些圈,才慢慢消化。这夜,一家人在灯下说了许久的话,深夜时分,周颐才睡下。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门开的声音,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周老二和王艳的身影,周老二轻手轻脚的给他压了压被子,王艳压低着声音悄悄问:“睡着了吧?”
    周老二同样小声道:“睡着了。”最后周颐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轻柔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船上的环境自然不那么好,坐了这么久的船还是有些疲惫的,第二天起床便有些晚,当他推开门走到前院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好些人都来了他家,全在热火朝天的帮着干活。
    “醒了,快去洗把脸。”周老二正带着人搬桌子,见到他忙说道。
    周颐点点头,去了里屋洗脸。
    吃过早饭后,周颐对周老二道:“爹,我要去看看老师,顺便把他接来家里住几天。”
    周老二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快去。”
    青竹便驾了马车,还有一个撕都撕不下来的周嘉,周颐没办法,只得带着他去了。
    到了韩府,门房见着了周颐,忙欢喜的上前:“周少爷回来了,这下好了,老爷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韩管家这时候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少爷回来了,回来就好,老爷天天念叨少爷……”
    “韩忠,你在说些什么?老夫几时念叨这臭小子了?他不回来,我还清静些!”韩相如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门口,听见韩管家的话,黑着脸说道。
    周颐知道这老头儿的别扭性子,走上前抱了抱韩相如:“老师,我回来啦!”
    “你……你做什么,快些放开老夫。”韩相如黑着脸道,只是耳朵有些红。
    周颐顺从的放开韩相如,笑眯眯道:“老师,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了!”
    韩相如还未说话,韩管家便道:“周少爷,老爷天天都在念叨你。”
    “韩忠!!”韩相如低吼。
    韩管家住嘴望天。
    “嘉嘉,叫韩爷爷。”周颐将周嘉推上前,对他说道。
    周嘉很听周颐的话,闻言便恭恭敬敬的叫了韩爷爷。他虽然已经有七岁大,但生的白胖可爱,韩相如一见他便喜欢上了,对周颐说道:“比你小时候乖多了。”
    “老师,那是你没看见我像嘉嘉这般大的时候,保证比他还好看。”周颐自吹自擂。
    “没脸没皮的小子……”韩相如被他逗笑。
    师徒俩去了前厅,坐下后,韩相如道:“本以为你会考个解元回来,没想到竟只考了第三名。”
    周颐摸摸鼻子:“给老师丢脸了。”
    韩相如其实也就是傲娇惯了,周颐十三岁就考取了两苑省这科举地狱的第三名,已经很好了。见他这样,便别扭道:“第三名也还凑合吧。”
    他们师徒俩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聊起来便没个完,周颐时不时说些幽默调侃之语,把韩相如逗得吹胡子瞪眼,最后又忍不住发笑。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周颐才想起正事,邀韩相如去自己家小住几天。
    韩相如沉吟了一下后便答应了。韩管家收拾了包袱跟着上了马车。到家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在等着他开席。
    周颐忙道了歉,将韩相如安排在了上座,这一桌坐的都是村子里辈分高的老人,周老爷子是周颐的爷爷,他也陪坐在这一桌。
    只是听闻韩相如是周颐的老师,就连二叔公和三叔公都拘束起来。能教出六郎这样的少年举人来,这老师得厉害到啥地步!
    周颐本是晚辈,按辈分来说,他是没资格坐在上桌的,但谁叫他是举人公呢,光凭这个身份,在下湾村什么样的席位坐不得?
    好在席上有周颐的插科打诨,下湾村的这些族老们在韩相如面前才自在了些。
    席上,二叔公喝了些酒,微醺着说道:“六郎,你是我们周家第一个考上举人的娃儿,我们周家有了你就有了依靠。”他看一眼周老爷子,接着道:“二娃,这以前的事情咱就不说了,你看看你家三小子干的那些事!好在没连累到六郎,不然看我一拐杖不敲死你。以后好好管着家里人,要是再让他们做这些腌臜事,带累了六郎,我们周家可没你这个人……”
    这说的就很重了 ,在宗族社会,说族里没这个人,那就是要赶出宗族的意思。
    周颐见到周老爷子的时候,只不咸不淡的叫了句爷爷,自个儿以前是如何对二房一家,他心里当然有数,本来心里就发虚,现在还被二叔公这样指着说,好面子的周老爷子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如坐针毡道:“不会,二叔,老三现在在家里已经好很多了,我会看着他的。”
    二叔公喝的有些醉,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周老爷子没脸,听周老爷子这么说,二叔公打了一个响哼:“不光你家老三,还有你的其他儿孙,也给我好好的管好了,你们是亲房,到时候不论谁出了事是要带累到六郎的。”
    “是是是,二叔,我一定好好管教,不给六郎添麻烦。”周老爷子讪笑着答。
    二叔公眯了眯眼,又说道:“不光是二娃,还有大娃家,你也得给我看住了。”
    大爷忙大:“二叔,这是肯定的。”
    三叔公没喝多少酒,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这些老头儿,哼道:“不光是二娃大娃家,我们这两房的人我和二哥也会管着的,还有其他周家本族的人,你们几个也得把那些小崽子看住,要是让我知道有谁打着六郎的名号在外做坏事的,带累了六郎的名声,哼哼……”具体怎样他没说,不过那两声带着冷气的哼哼已经足够说明结果了。
    从头到尾周颐都在服侍韩相如吃饭,见二叔公训周老爷子,他也没出声,只笑眯眯的看着,对于爱面子的周老爷子来说,被二叔公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说,一定觉得比死了还难受吧。
    而周老三丝毫不知他给周老爷子丢了脸,正满院子的乱窜,招呼着这个吃饭,那个喝酒,全然一副主人姿态。
    本来有些人对他是不屑的,但他到底是周颐的三叔,村里人便只得和他碰杯。
    周老二说的要办三天的流水席,自然要落到实处,这三天,周颐家的院子就没清静过,喝酒的,划拳的……,全村人都投入到了这场欢庆中。
    三天过去,家里才算是清静下来。
    周颐本以为会平静了,却没想到在第四天的早上,三丫和穆子礼却来了。
    三年的时间,三丫果真像她说的那般,一步也没登过周家的门,这次带着女儿回娘家,王艳和周老二都怔住了。
    “爹,娘……”三丫面色忐忑的叫了王艳和周老二。
    周老二沉默着不说话,只黑着脸看着三丫。王艳心疼女儿,答应了一声,见着穆子礼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儿,眼眶一下就湿了“三丫,这是……”
    三丫忙将穆晴往王艳面前推,“晴儿,快叫外婆。”
    穆晴在三丫伸出手的时候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脸上怯怯的,声音也如蚊子般:“外婆……”
    “哎,好,好,外婆的乖孙哟。”这是王艳第一次见到这个外孙女儿,顿时忍不住一把将穆晴抱入怀中。
    “滚出去。”周老二站在一边,从始至终面色都是黑的,他冷冷的对三丫道。
    “爹……”三丫脸一下就涨红了
    这时韩相如对周颐说道:“老夫出去走走。”他虽然是周颐的老师,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看就知道这周家和嫁出去的二女儿之间有事,周颐的父母只怕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老师,我陪你吧。”周颐忙道。
    韩相如摇了摇头:“你留在这儿。”
    周颐点头,他明白,虽然他的年岁不大,但已经是家里的主心骨,三丫这件事他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便唤来青竹:“好好陪老师逛逛,要是怠慢了老师,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青竹很想留下来看八卦,他来的时候,三丫已经和周家不来往了,所以虽然知道家里嫁出去了两个姑奶奶,但三丫的面他始终没见着。本还想央求周颐,但听少爷这么说,他心下一紧,忙拍着胸脯:“少爷,放心好了,我一定把韩公照看好了。”
    青竹领着韩相如出去了,周颐将下人挥退,正厅里留下的就只有周家一家人了。
    “爹,娘,我知道错了,这几年我天天想你们,你们就原谅了女儿吧。”如周颐想的那般,几年的生活将三丫磨去了棱角,她变得识时务多了。眼泪横流的对王艳和周老二哭诉道。
    “你这是做的啥事儿啊?”王艳搂着穆晴,看着三丫哭,也跟着一起哭了出来。
    “三年前我就说过,老子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周老二气喝道。他不傻,三丫三年不上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六郎中了举的时候就拖家带口的来了,打的什么主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穆子礼一开始就在状态外,现在见周老二直接让他们滚,脸上露出吃惊不已的表情,可见三丫和周家闹翻他是不知情的。
    他本以为就算三丫和周颐的关系不好,但始终是王艳和周老二的女儿,谁成想,这个蠢妇竟连亲爹亲娘都得罪了!
    “爹,爹,我错了,我错了,可我终究是你亲生的啊……”三丫噗通一声跪倒在周老二跟前,然后哐哐哐开始磕头,额上渐渐有了血迹。
    这时穆子礼也跪了下来:“岳父,不知道娴儿是哪里惹得您生了气,但在家里,她都时常想念着您二老,经常说着要来看你们……”
    周老二将脸撇过去。
    “别磕了,别磕了,都出血了……”王艳扑上去拦着三丫,母女俩抱头痛哭,“他爹,你就原谅了三丫吧,她始终都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都过去了这么久,她那时也是还小不懂事……”
    “你给我起来,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你还护着她做啥,是她自个儿说的,没有我们这样的爹娘,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周老二站起来将王艳拉到旁边,又对三丫骂道。
    三丫仿若未闻,只一个劲儿的使劲磕头,似乎有周老二不开口说原谅她就磕死下去的趋势。
    “他爹……”王艳的心都碎了,女人似乎总是比男人少了一分理智,尤其是在面对儿女的问题上,“你咋就这么狠心啊,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周颐始终冷眼旁观,他知道,周老二最终还是会硬不下心肠,说到底,三丫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婚事上博了一把,顺便说了一些伤了两口子心的话。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在三丫已经不再像刺猬一样扎人,懂得收敛脾气,向父母认错后,那么王艳和周老二心软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即便周老二或许知道三丫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
    果然一番折腾后,周老二抹了下脸,冷着脸走了,没再说让三丫滚的话。
    三丫如愿的留了下来,周颐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王艳和周老二是否认这个女儿,并不取决于他,他也没这个权利让父母为了以后他能少些麻烦就真的和三丫形同陌路。只不过他说过的不会再管三丫的事却是不会改变的。
    眼不见心不烦,周颐回了书房练字。
    吱呀一声,周老二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爹,您要说啥?”
    周老二深深的叹了口气:“哎,都说为人父母的上辈子都是欠了儿女的,六郎,你二姐给家里丢了那么大的脸,还差点带累了你,本来我是应该将她打出门外的,可是,可是……”下不去心啊。见着三丫磕在地上鲜红的血迹,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爹,我明白的。”他的确明白,王艳和周老二自始至终都不是狠心的人,他享受了父母无私的爱,却没有权利去决定他们与三丫之间的关系。
    “六郎,我知道,三丫她回来是看着你考上举人了,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带累了你的,要是她攀扯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周老二说的斩钉截铁。
    这个周颐倒是丝毫不怀疑的,他知道自己在周老二心中的分量,虽然舍不掉与三丫的骨肉亲情,但三丫若是想借此给他找事,只怕周老二第一个就不答应。
    “我知道,这门亲事是二姐自己想方设法求来的,以后的日子就看她自己吧。”他知道只要三丫恢复了和娘家的来往,穆家必然不敢委屈三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和三丫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呢!三丫在不给他惹麻烦的情况下,沾一些光,他还没小肚鸡肠到故意去打压,随她去吧,只要不到他跟前碍眼就行了。
    晚上的时候,三丫和穆子礼歇在了周家。三丫始终不敢看周颐,打招呼也是躲躲闪闪:“六郎……”
    周颐牵着周嘉,在走廊上碰见了三丫,三丫对他挤出一个笑。
    周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从她旁边走过。
    这种忽视让三丫的双手捏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