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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阮念初回想刚才那幕,觉得好笑,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从无声到有声,然后胸前鼓动,哈哈哈地大笑。
    厉腾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夜风中,那姑娘乌黑的发丝轻轻拂动,扫过他的手指和脸颊。她的脸型小而尖俏,眼睛清亮,唇红齿白,那份流淌在眼角眉梢的娇娆和灵动,远比七年前夺目。
    厉腾垂眸,盯着她,眼睛里分明什么在翻涌。
    “……”阮念初笑了一会儿之后笑累了,抬起眼看他。目光诧异而困惑。
    数秒后,他忽然低声喊她的名字:“阮念初。”
    她眸光闪了下,心跳失序,应声:“什么?”
    厉腾指背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阮念初看着他道:“这话你七年前就说过。”
    “是么。”他挑眉,语气很淡,“我不记得了。”
    她笑笑,眼底有一丝失落,“在柬埔寨。那天你受伤发高烧,可能烧糊涂了,所以不记得。”
    周围的风忽然停了。
    厉腾右手揽住她的腰,左手撑在她脸侧,静了静,准备起来。
    这时,阮念初忽然开口:“那天在住院部外面的花园,你想对我做什么?”
    “……”厉腾身形顿了下,冷淡:“没想干什么。”
    她咬了咬唇,半支起身子朝他靠近,“你是不是想亲我?”
    话音落地,他猛地回过头看她,眼神很凌厉,也很深,暗得像两片黑海。他没有说话。
    阮念初则不避不闪,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然后她说:“后来为什么又停下?”
    厉腾脸色阴沉,调子也跟着冷下去:“我说了。那天没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你摸我的脸?”阮念初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皱着眉质问:“没想干什么你还摁我的头,没想干什么你刚才抱我。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么?那这些算什么?”
    他只回了一句话,“算我他妈有病,行不行?”
    “……”阮念初嘴角抽搐了一瞬。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自己骂自己。
    厉腾眉心的结打得更死,没再说话,站起来扭头就走。
    阮念初心里莫名冒起了一团火气,咬咬牙,冲那道夜色里的背影怒道:“你本来就有病。不许别人招惹你,你就能随便招惹别人?”
    厉腾狠狠捏了下拳头,没回头,也没停步,拉开吉普车的车门坐进去。
    “晚上冷,早点儿回家。”他落下车窗扔给她一句话。
    对此,她坐在气垫床上大声还了句脏话:“你大爷!”
    黑色吉普车绝尘而去。
    *
    这个晚上,阮念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凌晨两点。然后她拿起手机给情感专家乔雨霏发去一条微信:在?
    那丫头是夜猫子,常年日夜颠倒,很快便给她回复:哟,养生少女今儿还没睡呢。
    ——我有事情想问你。
    ——关于男人?
    “……”阮念初敲屏幕的手指蓦然顿住,然后在心里,默默给明察秋毫的乔专家点了个赞。又回:对。
    ——哪方面的事?
    ——如果一个男人明确告诉你,他有喜欢的人,那说明什么?
    ——说明不管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都不会喜欢你。这是在断你的念想。
    ——那如果之后,他又同意和你交往了呢?
    ——那说明他之前是欲擒故纵,吊你胃口。
    ——可是交往之后,他又不和你有任何进一步发展,成天一副扑克脸,对你凶神恶煞,还不许你招惹他,这又说明什么?
    这一次,乔雨霏的回复足足迟缓了两分钟。她回道:说明那个男人有病,你应该敬而远之。
    看着乔雨霏发过来的两句话,阮念初皱起眉,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她足足思考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厉腾不像个正常人。当年为抓捕坤沙和图瓦,他蛰伏四年,和那群无恶不作的暴匪称兄道弟,杀人放火,茹毛饮血。试问哪个正常人能做到这点?这样一个人在战场上是最好的战士,但在生活中,却绝不是能长期相处的人选。
    阮念初本以为,七年前的那段经历,至少能让他们和谐相处,顺其自然地发展。没成想,造成了相反后果。
    乔雨霏那句话说得很对:不是一类人,根本走不到一起。
    有的人和事不适合拥有,只适合拿来回忆。
    想通以后,阮念初在星期一晚上的九点二十分,给那个叫0714的微信发去了一条消息。她写道:厉队长,经过两周的相处,我发现你和我并不适合当情侣。我们还是分手吧。
    交往是她提出,分手也是她提出,也算有始有终。
    只过了五分钟,厉腾的回信就来了。
    行。
    很简短的一个汉字,甚至没有加标点,看上去就和他的人一样,冷漠不近人情。阮念初捏电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心里不自在,好一会儿,才咬着嘴唇敲九宫格:你放心,小星那儿的课我会继续去上的。
    对方不再有回音。
    阮念初等了会儿,放下手机,突然有点自嘲地笑起来。她的第二段恋情,比上一段更短,只撑了两个星期又三天。又让乔雨霏说对了,这乌鸦嘴。
    *
    之后,厉腾再次出现,是在他们和平分手后的第五天。
    那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周五。演出团有同事转正请客,吃饭唱歌一条龙,地点就在离单位不远的万象城。阮念初本不想去,架不住同事盛情难却,最后还是去了。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她才从出租车上下来,打着哈欠往家里走。时至夏末,晚间的风已沾染微凉的秋寒。
    门洞内,楼道黑漆漆的。
    阮念初跺了跺脚,声控灯没有亮。看来是坏了。她皱眉,只好扶着扶梯抹黑上楼,动作小心翼翼。
    到二楼平台时,她一滞,抬头瞬间,吓得差点儿摔倒。
    小方型的天窗底下,斜靠了个男人,身形高大,姿态随意,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他在抽烟,火星在他双唇间忽明忽灭,烧起的瞬间映亮那双眼,竟直直盯着她,漆黑幽暗,深不见底。
    “……”阮念初认出他是谁,定定神,勉强站稳了,道:“厉队?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视野里太黑暗,这让她心里很害怕。
    厉腾看她一会儿,竟笑了,扔了烟头拿脚碾灭,说:“你之前老问我,想干什么。我来告诉你。”
    阮念初听出他语气清醒而冷静,稍微不那么怕了,点点头,“你说。”
    厉腾往她走近几步。下一秒,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就发生了。
    他拽住她的手腕下劲儿一拽,把她摁在墙上,扣住她的下巴,狂乱野性地咬出几个字来:“老子就想干这个。”
    阮念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毫无防备的,她的唇被他狠狠封住。
    第24章
    阮念初身子一僵,大脑有刹那的空白。过去,将近二十六年的人生中,她从不曾和任何男人如此亲密,就算是前男友戴杰,与她也只是到拥抱和牵手。
    她没有接过吻。
    更不用说,是这样激烈炙热而又充斥烟酒味的吻。
    拉回阮念初思绪的是自嘴唇袭来的刺痛。她眸光闪烁,一切感官潮水回涌般回到四肢百骸——周围黑灯瞎火,一片黑暗中,厉腾把她死死压在强上,蹂躏她的唇,近乎疯狂地深吻她。
    她皱眉,手抵住他用力推搡。可那点儿力气太微不足道,厉腾拧眉不耐,大手一伸扣住她两只腕子,举过头顶,压牢。
    她气得又抬腿踢他。
    他轻易避开,紧接着把她腿也抵死。她几乎动弹不得。
    厉腾的唇还碾在她唇上,没有技巧,也毫无章法,只是一味地啃噬,纠缠,似乎在宣泄某种到了临界点的情绪,凶狠又暴戾。
    烟酒味。他喝了酒。
    所以这是一场令人发指的借酒行凶。
    这一瞬,阮念初又羞又恼,更多的却是不解和愤怒,挣不开,索性用力咬了他一口。
    齿尖划破了唇肉,血腥味弥漫开。
    不知是她激烈的反抗起了作用,还是舌尖的疼痛唤起了厉腾的理智,他停下了。放开她红肿的嘴唇,同时也松开了她的双手。
    周围依然很黑。
    并不宽敞的平台上,阮念初踉跄着往后退开,用力擦嘴,神色怒极地瞪着他,片刻,扬起右手就要朝对方打过去。
    厉腾站在原地盯着她,只字不言,也没有丁点要躲闪的意思。
    “……”阮念初皱眉,右手的五指用力收拢,最后还是放了下来。这人是什么怪物,交往时相待如冰,明明同意了分手,又大半夜跑来强吻她。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她一条命,她简直想杀人。
    “你脑子……”她话说一半,忽然想起只隔半层楼就是她家,只好深呼吸,压下怒火,用很低的音量继续斥:“你脑子被驴踢了?”
    对面还是不说话。
    天窗透入一丝很暗的光,她看见他双眼赤红血丝遍布,那眼神,交织着野性狂乱和狼狈,复杂至极,让她想起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野狼。
    这模样很吓人。阮念初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不由又往后退了些,定定神才道:“如果你贵人多忘事,我可以提醒你——我们两个在五天前已经和平分手,不是情侣关系了。”
    厉腾的语气已恢复他一贯的冷漠:“我知道。”
    “以后你再喝醉要发酒疯,麻烦离我远一点。”阮念初尽量不撕破脸,“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他说:“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