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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任丰年抓住他的袖口,迷茫道:“我……我不知道。”
    皇帝轻笑一下,亲亲她:“想想咱们的儿子,那些都过去了。”
    任丰年想起自家小老头软团团的样子,心里才涌上了暖意,在他怀里挣扎着起身,想看儿子。
    陛下的脸有些阴沉,但任丰年回过身来,他还是温和的样子,对周正德道:“去叫人把小殿下抱来。”
    儿子软软的团在襁褓里,睡得香甜,浑身都是温暖的奶香。任丰年抱着他,才觉得踏实。她不舍得弄醒他,只静静的守在一边看小婴儿睡觉,胸中涌起深深的柔意,痒痒的,又暖呼呼的。
    陛下的脸有些阴郁:“…………”
    任丰年回头,轻轻对他道:“您去处理政务罢,我在这里静静便好了。”
    陛下对着她,面色又温柔起来:“朕陪着年年不好么?”
    任丰年说:“但是您有事要做啊,我有儿子陪着便好。”
    陛下看着儿子呼哧呼哧睡得沉,小肚子起起伏伏的,淡淡道:“他睡着,还是叫奶口抱下去罢。”
    任丰年不肯,懒得和他讲话。继续满脸爱意地蹭蹭儿子的襁褓,搂搂抱抱不肯撒手,转过头不理他了。
    陛下:“…………”
    任丰年回飞游宫时已经用好晚膳了。
    她之所以回去,乃是给皇帝气得。她也不知怎么了,反正陛下后头便有点阴阳怪气的,处理政务不搭理她,还叫周总管逼着她吃了一顿养生餐。
    后头她嫌他有毛病准备走了,他也当作没听到。反正这人就是古里古怪的,不晓得成日在想些甚么呢,她都不晓得哪里惹到他了。
    任丰年前脚回宫,后脚陛下就从书房出来了,问周正德:“人呢?”
    周正德眼珠都快瞪到地上了,只干干道:“娘娘凤驾刚去不久。”
    陛下皱眉:“她没同朕说一声?”
    周正德想那不是您说甚么事都别扰着您的奴才才不敢通报啊,然而还是憨厚道:“娘娘走的急,看您在处理政务,便没强求。”
    陛下嗯一声,面无表情拿着银著用起膳,四下寂静无声。他在灯火下一个人挺直坐着,真的很像孤寡老人啊……
    任丰年第二日起了大早,便听闻张氏死了。
    张氏被打了六十大板,但苟延残喘的被挪出宫时还没死,回了家请了大夫,却没能撑过一夜,撒手人寰了。
    任丰年没什么表情,只颔首表示知晓了。
    然而事没完,午膳时候没到,阿莲便报道:“宫外消息,您的外祖他老人家……快不成了。”
    任丰年脑袋嗡嗡两声,顿时一片空白。
    全场最佳:陛下
    她攥紧了帕子,扯了唇角道:“你说……什么?”
    阿莲道:“路大儒,快要不成了……”
    任丰年不知哪里起的劲道,突然起身,紧紧攥住阿莲的手臂道:“我要出宫!你去同陛下说,放我出宫!我要看他去……我要看他……我、我……”她的唇瓣有些颤抖,喉咙口却哽住了。
    阿莲温和道:“您莫着急,陛下已经知晓了,已经为您备了马车。”
    任丰年很茫然,心里空落落的,才勉强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陛下这脸变得飞快,非常有戏剧天赋啊=,=
    另:外祖父不会那啥,猜猜怎么肥四!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任丰年走得十分匆忙,车轮轱辘轱辘转着, 她的一颗心也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外祖父……外祖父待她很好, 小时候她从没觉得外祖喜爱她,因为他总是板着脸教训她, 待她也比两个表姐要求严苛许多。
    她那时就觉得,外祖父大约是不太喜欢她。这老人家天生便不苟言笑, 一双苍老的眼里尽是锐利, 故而任丰年小时候总是不大敢同他讲话,反倒更愿意与慈祥温柔的外祖母待在一块儿。
    后来她很久没有回过外祖家, 长大后回去瞧他,才发现外祖父已经很老了, 连走路都慢吞吞透着乏力,但他的眼睛一直都是明亮睿智的, 看她时严肃中透着温和之感, 隐隐是深重的关爱,却随着威严的面容趋于平淡。
    任丰年想着老人的样子,回过神来时已然泪眼婆娑。不管如何, 她只想快些回去, 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去。她盼着外祖无事安康, 却也不敢自欺欺人,抱着希望, 却背负回更大的痛苦和绝望。
    她就想,再让老爷子训斥她一通也好啊……
    路家一片萧瑟,庭院凄楚, 花残无鸟声。在门口接待任丰年的是她的舅母。
    路舅母瞧着清减不少,原本还算匀称略丰,现下一身骨头架着衣裳直晃荡。她穿着素减,一双眼睛也疲惫不堪,脂粉未施,苦笑看着任丰年,伸手轻拍她的肩膀。
    任丰年泪盈于睫,缓缓对她点点头。
    路舅母自来于她无妨碍,但她也讲不上多敬爱这个长辈,两人多数时候不过是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毕竟路舅母身为主母,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便有许多,加上子女有三个,还有公婆要侍奉,顾不上任丰年也并不稀奇。
    但任丰年难得觉得,自己与这位舅母有了些共鸣之处。起码舅母也念着外祖父,也很担忧他。
    两人边走着,却沉默下来。任丰年踟蹰一会儿,一颗心跳到嗓子眼,一句话在喉间徘徊几遍,才哑着声线说出口:“外祖父他……他还好么?”
    路舅母沉默的走着,半晌才哀伤道:“公公他……怕是不好了。一大早便没能起床,待发现了,他已经是那样,睁着眼也不说话,只左手还能勉强动两下。”
    两人走到院落深处,四处场景更是萧瑟零落。任丰年雪青色的袖口微微鼓动,路舅母的脚步却停了。
    路舅母回首看她,哀哀叹息道:“阿辞,舅母只能带你到这里了。里头有你外祖父的师从接应你。你也晓得,你外祖父脾气大,他以左手捏笔,废了一个时辰才写了两字。”
    她说着把纸张从袖口拿出来,递给任丰年,上头有些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字,阿辞。
    任丰年心口一颤,看着路舅母。
    路舅母看着院落四周古朴的墙壁,轻轻摇头道:“公公他的脾气你知道,一旦定了注意便分外执拗。他不肯见咱们,你外祖母也病倒了。幸而你来了,也可叫他放宽些心罢。”
    任丰年嗯一声,抿唇道:“好。我进去瞧瞧他。”
    任丰年知道,外祖父很在意颜面,若是他的病容给外人窥探了去,定然要不高兴,故而到了外间便对阿莲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瞧瞧外祖父。”
    阿莲皱眉看她,但并不多言。
    任丰年知道她忠心,只摇摇头道:“我很快便出来,不要担心。”
    内室里熏着老人常用的檀香,淡静悠远的味道,叫她慢慢安定。任丰年快步撩开帘子,轻轻走进去。
    床榻上的人影病弱瘦削,悄无声息的躺着,仿佛失了生机。任丰年的泪水一下便滑下面颊,但她知道,外祖父说过哭泣是最最没用的法子,可她还是止不住啊。
    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不稳,她很怕看到老人瘦骨嶙峋的样子。一想到那般画面,她的一颗心便隐隐作痛。
    她觉得自己是没有良心的人,长辈们待她的万般好处,她从来未必回报过百分之一,但外祖父从来没有怪过她。
    她却无法正视自己的自私。
    外祖父的眼睛睁得很大,看见小外孙女的样子,陡然亮起了光彩,面皮却在微微发抖。
    任丰年终于哽咽地扑倒在他的窗前,呜呜的哭泣起来。
    外祖父被下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想起路舅母的话,知晓他是有话要讲的,便抓住他的手。
    老人喉咙间哽出嘶哑的声音,但是她听不懂。他苍老褶皱的手,在她手心颤抖着笔画。
    任丰年有些茫然。顿了顿,她才有些不可置信,这种惊悚感恍若忽然一脚踏错,摔下透明高耸的台阶。
    她迅速回头,却见背后有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立着,也不知何时出现的。
    任丰年瞪大了眼睛,想喊叫,却发现自己很难动弹,喉咙间仿佛卡着硬石块,说不出一个字。
    她奋力挣脱无形的枷锁,想要叫外头的阿莲有所觉察,却使得自己重心不稳。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她被那个身影稳稳抱住。
    任丰年支撑不住,眼皮耷拉下来。她用了最后的劲道扯住他的袖口,却无力滑落下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在一片死寂里奔跑,不知道向着甚么方向,更加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她心里有种惶惑的不安,趋使着她拼命逃脱。她跑了很久,不知道走到哪里才算尽头,更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有第一丝代表白昼的光晕洒落。
    她跑了很久,当光明真正出现时,她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入眼是一顶青色的床帐,上头绣着百子千孙图。任丰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很快的,她心中的不安达到极致。
    外头有人匆匆快步走路的声音,任丰年立即警觉躺下来,闭上眼交叠双手。
    “都睡了这么久了……如何还不曾醒过来?”这是个清脆的女声,听上去很年轻,夹杂着些许不耐。
    屋内还有一个人,只是他并不言语,故而任丰年也不能判断出此人的年龄和性格。
    那个女声一点也不收敛。任丰年又听见她跺跺脚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倒是说说啊!主子交代的那些事体怎么办?”
    她来回踱步一会儿,突然道:“咱们不若把她弄醒好了!”
    屋里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疲惫沙哑,却掩不住本身的清朗:“不必,今日她必然会醒过来。”
    那个女声吃吃一笑,又走近几步,到了床前。
    任丰年心里有些害怕,藏在被子里的手都冒汗了,但却不敢呼吸。她知道,睡着时候胸口大多是不会起伏的。她憋得难受极了,心里头愈发害怕起来。
    那女人对任丰年没兴趣,倒是转身娇嗔道:“你不会看上她了罢?也是,这女子可长得一副好相貌啊。这能给圣人瞧中的妃子,到底不一样……听说都生养了一个孩子了。”
    任丰年脑子有些乱乱的,她其实不大记得事情了……听见这女人说的话,只觉有些陌生。
    男人又不说话了,听声音是在倒茶。
    女人留了一会儿,大约觉得没趣,便开门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男人啜了一口香茶,喑哑开口道:“醒了为何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路老爷子:额咳咳咳咳!怎么养了这么个傻外孙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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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这件事结束就要完结啦。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任丰年只觉得身上一僵,但她并没有起身。万一此人只是在试探她呢?若是她真的醒了, 岂不是趁了他的意?
    那人把茶杯放在桌上, 发出轻轻的响声。他慢慢走到床前,站定了却并不说话。
    任丰年早就在心里头把他骂了个臭要死, 这是有病吧,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呢!
    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但却很温和:“我知道你醒了……你放心, 我不会做什么的。”
    任丰年又踌躇一下,才半半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衣角,还有一把漆黑的长发, 随意的垂在衣间。
    这个男人垂眸看她,她也在同时小心打量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