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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放了她!”
    身后的男声含着几分胁迫与命令,是那个男狐狸精杭致。
    “你放她走,我便放了他。”
    盛清清慢慢转过头,她刚才并没有把那只半死不活的狐狸精放在眼里,和棠羽打着打着也忘了他的存在,没想到居然还给她整这么一出。
    “你在威胁我?拿我的人威胁我?”她方才半含笑意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阴冷含霜。
    棠羽睁大了眼,刚巧看到她嘴角的那抹森冷笑意,还有那幽深寂寒的瞳眸。
    她被盛清清那暗气四溢的模样吓得打了寒颤,莫名地想起了昔日她躲在妖族血祭殿里偷瞥见的那个影子,那个握着剑废了他们妖族十大长老,害的妖王修养了多载才恢复元气的影子。
    就是这样,暗气沉沉,阴森可怖,
    妖界同僚都说那是九重天上下来找妖王他们算什么私账的,九重天上下来的都是仙神,可那人阴冷的模样,分明比魔界血煞之王还要来的阴森骇人。
    说起来,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对九重天的神仙们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心理。
    棠羽越想越害怕,浑身微颤,一点声儿也不敢发出来,生怕盛清清也像血祭殿里的那个影子一样一剑砍下来。
    杭致离的有些远,丝毫没有发现盛清清的不对劲儿,他控制住已经将近昏沉的席则,半靠着柱子,轻咳了两声继续开口道:“我不是威胁你,只是跟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棠羽走,我自然不会伤你未婚夫婿丝毫。”
    杭致其实并不愿意搭救棠羽,这也是为什么棠羽和盛清清打了好一会儿他却一直袖手旁观。
    可是棠羽身后站着的是北钰公主,北钰公主对棠羽多有看重,要是今个儿她死了,北钰公主第一个要找麻烦的铁定是他,他身中魂咒,被北钰捏着命脉,绝对不能惹恼她。
    “说来说去,本质上还不是威胁。”
    盛清清偏了偏头,眼睑微垂半掩住黑雾迷漫的双眼,长发倾泻从肩头散落,柔顺黑亮。
    她唇角已经压了下去,面上无甚表情。
    言语缓缓,声声柔软:“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的,而其中最讨厌的呢……就是别人拿他来威胁我。”
    她冷着脸,嘴里发出几声嘻嘻哈哈,天上乌云未散,不见日光,那声音作态在这空旷冷寂的庭院里显得尤为渗人。
    “想死就直说嘛,我……成全你啊!”
    低缓的声音刚落,她手中微握着的摇天剑猛地颤动起来,划破棠羽的头皮,嗖的一声竖立悬空,它在半空中飞绕,不断地发出阵阵清鸣。
    盛清清伸着食指绕了一缕长发,她眸光一动眼皮一抬,摇天剑似有所感,突然化作一道亮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着杭致和席则两人飞去。
    没了摇天剑的挟制,杭致又不怕死的吸引了盛清清所有的火力,棠羽有幸挣脱,捂着满是绿色血浆的脑袋仓皇缩到墙角,战战兢兢地看了盛清清一眼,想也不想便翻墙逃走。
    她扭身化作一道红光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
    她与杭致认识也有差不多一年了,身为青丘狐族的未来族长,他始终端着姿态,哪怕魂咒缠身半死不活也从来没有这般凄惨地叫出声过。
    那个女人手上的那把剑她刚才也是感受过的,九天神雷,天道之力。
    棠羽抖了抖身子,一剑捅下去,这、这得多疼啊!
    正如棠羽所想,摇天剑直接一剑从杭致的胸膛穿过,不沾丝毫污秽后又干干净净地回到了盛清清身后,盛清清反手握住剑柄,踩着枯黄的落叶,小步向着屋檐下走去。
    杭致胸口的血窟窿非常明显,他是狐妖,与植物类的棠羽不同,他血液的颜色与人类并无二致,鲜红含腥。
    血液涓涓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袍,他本就因为魂咒而苍白透明的脸色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死气。
    杭致倒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团咕噜一声滚到盛清清脚边。她顿住脚步,冷冷地低眸扫了他一眼,后跟提起,一脚便将人踹到了井边。
    她轻撩起身前的长发拂到了背后,剑尖抵在被井水润湿的地面上,长剑拖过一道划痕,在地面上刮动的滋滋声叫杭致的痛呼声都顿了顿。
    “区区狐族也敢不自量力,拿他来威胁我,你有那个资本吗?”
    “且慢!住手!”
    匆匆跑进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这将军府的主人闻沛澜。她一身黑色长袍,长发高束,面带急切与担忧,飞身挡在了杭致身前:“盛姑娘。”
    盛清清横眉冷对:“闻将军看够了戏,可算是肯出来了。”
    从盛清清和席则从水井里面出来之前,闻沛澜便在外面,她其实听到了不少事情,比如那个妖艳女人口中的什么公主。
    闻沛澜紧紧地咬着后牙,神色难辨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杭致,低下了头颅:“盛姑娘,还请你放他一命。”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虚,席则与她自小便相识,情分不比旁人。杭致妄图害他,她却……为杭致求情,着实……
    “他可是个狐狸精。”盛清清平缓地提醒道。
    “我知道。”闻沛澜又放低了姿态,平日里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闻沛澜并没有说谎,她确实知道杭致是狐妖,早早地便知道了。
    盛清清轻哼不语,那边席则坐在地上靠着柱子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她侧头,却见她家小哥哥满脸潮红,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地上。
    她心中一惊,倒也不再过于纠缠要再补一剑弄死杭致的事,只冷声道:“他要是没熬过死了便死了,要是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完。动人动我的头上,可不得承担后果?”
    她没再动手,其一是因为席则现在身体不适,其二这杭致闻沛澜之事还是交给席则自己处置为好。
    反正刚才那一剑下去,也就一口气吊着了,死不了算他造化好。
    想到这儿盛清清的一颗心沉沉的,她明明是个温柔善良的小仙女啊!刚才感觉自己人设有点儿崩是怎么一回事?
    席则外罩的那件她的大氅上沾了不少杭致的血,盛清清不悦地撇了撇嘴,非常地想把那大氅扯下来,无奈没有其他的蔽体之物,她若是扯了,她小哥哥就得裸着了。
    “小哥哥,你这莫不是真的着凉了吧。”席则虽然有内力武功,但到底是凡人之躯,裹着湿凉的衣物在铁锅里蹲了两天,着凉也在意料之中。
    席则听到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眸子里波光潋滟,柔水四溢,微微一动好似繁花一笑,眉目如画姿容无暇,真真是晃眼动心。
    盛清清微张着嘴,摇了摇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脑袋,正要开口,席则却是脑袋一歪倒在了她肩膀上。
    他微凉的双唇轻触在她颈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颈部肌肤上,愣生生地叫她一个颤栗,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席则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整个人昏沉的厉害,那感觉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盛清清低了低头,正巧看见他迷离轻笑,眉眼勾挑的模样,配着因大氅敞开而露出的胸膛,这、这是在勾引她是吧?是吧?
    她憋着一口气舔了舔发干的双唇,艰难地半蹲着用了右手臂将人搂住。
    而后又默默地抬起了左手捏住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子。
    缓了好半晌,才搂着人跃出了将军府,一边翻墙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美人醉,醉醉……醉你大爷的!棠羽,你给我等着!”
    捂着脑袋拖着半残的身子去找北钰公主的棠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周身伤口全被扯动,疼的她龇牙咧嘴,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公主,救命啊!”
    第七十三章
    暗室内点着两盏油灯, 两侧是码满了蓝皮书籍的书架子, 上前头的石壁上悬挂着一幅美人执扇图, 风姿袅娜,半凄半哀。
    美人图的下方摆置着一张红木椅子。
    红木椅子上半倚着一个女子,她身上穿着一身金丝勾边儿的血红色长裙, 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带帽长袍,帽子随意地带在头上, 遮住了她大半张的脸,她手中拿着针线, 给一个小玩偶缝缝补补。
    “公、公主……”棠羽期期艾艾地对着上头轻唤了一声。
    北钰公主停下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 也不抬头:“你这模样倒是比上次从长宜回来还要凄惨些。”
    棠羽没有吱声儿,她的脑袋疼的厉害,不只是外面的伤口,那把剑上的清气钻了不少到她脑子里,扯得里头的经似乎都要断了。
    “怎么?到了我跟前还摆起沉默的脸色来了?”她发出一声冷笑:“要是没话说就立马给我滚出去,要是有话说就麻溜儿点吐出来。”
    北钰公主明显动了怒, 要说棠羽自个儿也觉得奇怪,北钰公主是妖王的幼女, 以往的时候虽不说脾气有多温和,但好歹也不是个喜怒无常随时发飙的,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的, 脾气一日比一日差,越发的阴晴不定。
    平日里若是有人在的时候还好,还晓得装装样子。没人在的时候哪里还会顾及着他们这些手下而有所收敛?她再不敢沉默, 就着袖摆抹掉脸上的绿色血液,僵着身子以免扯动伤口:“公主,今日属下本打算剥了那个捉妖师的皮,却、却没想到……被她弄成了这个样子!”
    北钰公主捏着膝上玩偶的小脑袋,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勾住了一缕细线:“我叫你把她和席则抓起来,什么时候让你剥她的皮了?”她抬起头冷看着棠羽:“自作主张你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哭诉?”
    “公、公主不是说她碍事的很吗?”棠羽缩了缩脖子,反驳道。
    北钰公主嗤笑了一声:“她的确是碍事的很,黑蛇说她有几分本事,有本事的捉妖师对我们这些妖物来说可不是碍事吗?”
    捉妖师和妖本来就处在两个对立面,碍事两个字都说轻了。异阁那群半吊子看看也就看看了,她还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叫真正有本事的捉妖师比如九明之类的家伙发现了些什么,可不得坏她大事儿。
    她站起身随手将玩偶丢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闪身到了棠羽身边,绕着转了两圈。
    “能把你收拾成这副模样,看来黑蛇传的话有误啊。这哪里是有几分本事,分明是有本事的很。”
    棠羽的实力在妖界算是中等偏上的,虽然比不上顶尖的那一拨,但即便是遇上个小仙也绝不会落了下成,如今却是在一个人间界的捉妖师手里栽了跟头。北钰公主停在前面,缀着红梅的绣鞋踩在了棠羽的衣角上,她俯视着那发髻杂乱绿血浸湿的头顶,中间的一道长长伤痕引起了她注意。
    那伤痕处尚且还在渗着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缕缕缠绕不散的清气,嗯……九天神雷,天道的气息,妖魔鬼怪最讨厌的东西。
    也难怪棠羽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你头顶上的是剑伤?”北钰公主红唇微抿,启声问道。
    棠羽忍着疼轻嗯了一声,颤着手摸了摸额角的血:“那个捉妖师有一把剑,估摸着是灵器或者仙器也说不一定。”她话说的有些急:“公主,属下想着问你讨要些疗伤之药,我的头……头……”
    棠羽差点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是个把美貌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女子的美,最最首要的有三样,一是如云黑发,二是灵动明眸,三是瓷白雪肤。
    她以往最骄傲的便是那一头长发,现在好了,被活生生的剃了一半,这可比和尚的光脑袋还难看,还不止难看呢,简直滑稽好笑的很!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臭黑蛇的嘲笑的。
    北钰公主晃回到了红木椅子边上,抬眼看着石壁上的美人执扇图:“不急。你先告诉我,那是一把什么剑。”
    棠羽纵然急的冒火,在北钰面前也不敢过多放肆,回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眼看上去和一般的灵剑并无差别,只不过威力比灵剑高了百倍不止。属下活了这么多年了,几乎就没见着过这么强悍的剑。”
    “剑……”北钰公主突地想到了席则,那个男人再加上一把剑,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一颗心不由往下沉了沉:“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在仙神妖魔鬼五界中一直流传的话吗?”
    “公主说的是?”棠羽迟疑地开口问道。
    “摇天剑,九重殿;碧落鞭,六界仙。”北钰公主的红唇微张,幽幽地吐出了这十几个字来。这个啊,可是不少妖魔仙神的噩梦啊。
    “!!!”棠羽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蹦出来
    “公主,这、这和那个捉妖师有什么关系?”你可千万别告诉她,那个丫头片子的长剑就是摇天剑。
    北钰公主没听见棠羽的心声,黑帽下的双眼微眯:“那把剑很有可能就是摇天剑。摇天剑和碧落鞭可不是谁都能握在手里的。”
    棠羽双眸瞪大:“摇天剑和碧落鞭的主人不就是九重天上的那两姐妹吗?天道神器,怎么可能会落到人间界来,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着乱使?”
    她不大认同:“不可能是摇天剑。”
    “你知道什么。”北钰公主冷看了她好几眼,那两姐妹搅和的六界风风雨雨的时候,棠羽还是个在妖界玩泥巴的小鬼呢,没身份没地位,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北钰身在妖界皇族,知道的秘辛不比海棠花妖多?
    “当初看到席则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应该先把那个男人早早地弄死叫他投胎转世往别的世界去的。我早该清楚,那个男人在这儿,可不得把她给勾扯过来吗。”北钰悔不当初,当初她顾及着那男人也是个仙神之位,若是直接下手恐引起天道注意,倒是忽略还有这么个大麻烦在。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棠羽素来是一心只顾美貌,不忧外界风雨。听着北钰公主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是说着那两姐妹吗?怎么又说起男人来了。
    棠羽能知道九重天上那不省心的两姐妹,完全归功于对方的大名气。没办法,那两姐妹名气太大了,她走哪儿都能听见,也就是后来到了人间界,才销声匿迹。
    她传言听是听了不少,不过大多数却也只是过过耳,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在她看来,只要她不凑到别人身前去,那种食物链顶端的神仙和她一个小妖精是绝迹不会有什么牵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