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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令人沉迷的声音飘在天朝的土地上,散在风中,远渡重洋,也许可以到达地球的另一面,另一块大地上。
    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们懂事,没有出声打扰树底下的人,也没有不识趣地出来和声。
    陆景行唱完最后一句,望着镜头停顿了半分钟,然后摆出一个戚茹看不懂的手势。
    “i miss everyone,hope you better.”
    戚茹放开手,无声指了指相机,得到一个点头。
    “你看看吧,要是不行就重拍一遍。”有些人上镜比真人还好看,陆景行便是一个例子,若不是戚茹上辈子见多识广,这会恐怕也要犯错误。
    “很好,不用。”陆景行对自己的外貌有点信心,毕竟国外风气开放,以亚洲人的长相他都能收到不少情书。
    收拾好器材,两人告别了林妈,又回到陆家。满室皆静,暂时没人醒来。
    书房里,陆景行将视频导入电脑。
    戚茹趴在一边,撑着头看他发送邮件,忽然问:“为什么叫我来?”那个视频应该不急,陆家有个会摄影的陆妙,应该比她方便。
    陆景行偏头想了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总觉得,只有戚茹能懂他,懂他为什么会不舍。陆外公不行,陆妙更不行。
    ***
    三天假期一转眼就过去,入学典礼姗姗来迟。学生返校的第二天下午,礼堂里布置得犹如过节。
    最后的排练上,陈玉指挥着大家演奏了最后一遍。
    “保持这个水平,不要求更好,但也不能比这更差。戚茹,别忘了最后加进去的相信自己,换上衣服去后台准备好。”
    陈玉对学生们的状态不是很满意,看来国庆三天里,大家似乎没有练习过,节奏感有些乱。还好她有杀手锏,多少能掩盖几分。
    简短的校长发言和主任发言过后,便是一中的传统,民乐队校歌演奏及合唱团合唱。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听干巴巴的发言,学生们还是对艺术更感兴趣。
    周怡在观众席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却发现忘戴眼镜眼前一片模糊,台上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校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坐在最前的是三个二胡手,周怡一直对着那个方向,眯着眼想认清楚人。发现近视实在没办法分辨后,突然在心里告诉自己:戚茹是水平最高的,肯定坐在最前面。
    她想的不错,戚茹确实坐在最前。二胡声部在一个乐团中本来就在前排,水平最高协调能力最好的为首席,坐在最前。
    一中管得严,陈玉碍于学校压力也没给人化妆,摆脱了猴屁股,戚茹大大方方把整张脸露了出来。她静静看着指挥,等待指示。
    开头还好,可到中部,乱糟糟的节奏便开始压不住。指挥很努力给学生们打眼色,可面对台下如此多的观众,还是有人慌了神。
    练习和正式演奏的心态根本不一样,调整不好整场演奏便相当于毁了。戚茹尽量控制着把二胡声部带往正调,可其他声部,她有心无力。陆景行笛子声音过于尖锐,并不适合强出头来压制。
    渐渐地,底下出现了嘲笑的声音。
    “我就是不懂音乐也知道他们拉的不好。”
    “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是有值得称赞的地方啊,你们仔细看了人吗?前排的女生超漂亮。”
    好在一首校歌时间有限,乱糟糟的节奏没持续多久便收了尾。
    可指挥没有停下,往戚茹的方向轻轻一点。
    戚茹深吸一口气,右手快速抖了起来。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好像是……”
    “不会吧……马叫?”
    第34章
    靠近前排的学生首先发现台上只剩下二胡在响。且三把二胡里,只有最前方的女生右手大开大合,不断运弓。
    “哇哇哇哇!你看见那个女生的手了吗?”
    “看,看见了……有点可怕。”
    “看看看,她放下弓了……不过这真的不是在弹吉他吗?弦会不会断掉?”
    底下窃窃私语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三班也在前排,周怡听得很清楚。她更确定坐在首席的那个短发女生是戚茹了,在她心中,同龄人没有比戚茹更出色的。
    台上的人依旧卖力地演出着,因为要模仿马蹄声和马嘶声,身体抖动的幅度不可避免变大,戚茹原本别在耳后服服帖帖的短发通通跑了出来,遮住了她清秀的面庞。
    从某个角度看,被发丝遮掩面容的女生有几分恐怖,带一丝癫狂。
    背对众人的指挥却笑了。
    陈玉在听过返校同学们的排练后,对于合奏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只有一周的练习时间,中间又隔着一个国庆,大家的状态不好可以理解。
    一首校歌的长度三分钟,前半段还成,后半段却糊弄不过去。让同学们忘记这段尴尬最好的办法是引出一个新爆点,转移注意力,于是陈玉把主意打在了戚茹身上。
    “戚茹,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你业余八级?”
    其实只要有人去报名考级,一般情况下都能过,有人扎扎实实练基础,也有人十级证书到手却还是拉不好赛马。毕竟考级曲目就那么几首,死记硬背专练一首的话一两个月也能达到考级的要求。
    但陈玉知道戚茹属于前者。戚茹加入的第一天,在她没有给出任何指导的情况下,一边看谱一边调整节奏,从起手到结束几乎没有出差错,比起其他两位提前练习的男同学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等校歌结束,我想拜托你演奏一段战马奔腾,中间过渡一小段间奏,能做到吗?”
    听完她的要求,戚茹简直怀疑这位老师私下是不是和师父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战马奔腾是九级曲目之一,正是徐宏给戚茹指定的考级曲,她每天早晨出门之前都会花十分钟熟悉一两遍,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闭着眼睛都能演示的程度。
    “我试试吧,可是间奏怎么办?校歌的结尾部分和战马根本不是一个氛围,接不上。”
    一个低沉一个激昂,除非加一段改编,但戚茹目前还没有改编的能力。即听即奏都没达到,更别说改编。
    陈玉的特长不在二胡,专攻二胡的音乐老师这天没在,可改编迫在眉睫,她一时没了主意。
    陆景行站了出来。
    “我会。”
    从小在钢琴谱和竹笛谱中遨游,识谱改谱在他心中就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在现有的曲谱上加一小段改编的间奏而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陈玉原本不信,陆景行却已经拿起纸笔准备,对还在愣神的女生说:“校歌结尾和战马开头分别来一遍。”
    等戚茹各拉了一遍之后,陆景行已经有了思绪。添添补补十分钟而已,一份被改过的谱子就摆在了两人面前。
    但戚茹看不懂。
    陈玉之前毕竟是省乐团的副团长,大型的管弦乐合奏都是规定用五线谱的,五线谱国际通用,要想学会作曲就必须认识五线谱。单声部简谱够用,但多声部还是五线谱方便。
    可戚茹一直以来接触的曲谱都是考级课本上的简谱,看五线谱只有抓瞎的份。
    “能不能,把这个换成简谱?”
    陆景行一时疏忽,忘了戚茹并不认识五线谱,连忙又抄了一份简谱版的给她对照着看。等她慢慢熟悉间奏,能顺畅地将两首风格不同的曲子连接起来后,他才又说了一句:“以后我教你识谱。”
    戚茹没多想,点了点头说好。她还想着用二胡演奏小提琴曲和钢琴曲,认识五线谱十分必要。
    离入学典礼的演奏只有一天,可对于戚茹来说并不困难。基本功在,演奏时不撤曲谱,戚茹并不担心自己会出错。这才有了出乎师生意料的二胡独奏。
    这是戚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大众面前演奏。
    考级时只有评委,初三竞赛时在路边拉的蓝精灵只有一小部分同学,唯独此次,台下是整个高一年级的新生,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即使暗示自己下面坐着的都是萝卜,她也无法镇定。
    好在她只是心态不稳,手上却不会出错。练习过无数遍的跳弓,中途还加上了一小段徐宏教她的拨弦,战马奔腾这首曲子在她手中毫不出错地演示了出来。
    三分钟又三分钟,近七分钟的演奏结束,指挥收手,大家跟着起立,鞠躬后拎着各自的乐器下台。
    掌声雷动,逼真的马嘶声惊艳众人,有些学生鼓完掌之后搓了搓手臂,才发现上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前面的主持人说了什么戚茹无暇顾及,她正给自己做手腕手臂按摩。演奏时绷得太紧,放松下来整个人如虚脱一般大汗淋漓,肌肉的酸痛延时传递给大脑,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没事吧,要不我和你们班主任打声招呼,你先回教室,观众席就别再去了。”陈玉见戚茹瘦瘦小小,又一副虚弱的模样,怕她随时倒下。
    陆景行扶着戚茹的一只胳膊,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帮我也说一下,我送她。”
    说完扶着人从后台出去,直奔教室。一起演出的各位想要夸奖和慰问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嘴边,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陈玉摇摇头,招呼剩下的学生往外走,“各回各班,乐器放在化妆室,有人会来收拾的。还有身体不舒服的吗,和我说一声,我去联系你们班主任。”
    大家都摇头,心里清楚自己的水平,要不是有戚茹压场,这场演奏几乎就要被他们搞砸,一群提前练习的比不过两个后来加入的,没脸再麻烦陈玉为他们多做些什么。
    只有弹琵琶的女生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羡慕的眼神。
    整个一中除了礼堂之外都很安静,正是上课期间,校园小道上空无一人,连个巡逻的保安都没有。戚茹右胳膊撑在陆景行身上,当事人没意见,就怕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蹿出老师说他们伤风败俗。
    “喂,你什么时候教我认谱?”半路上,戚茹忽然想起这一茬。
    陆景行眼观四周,一边看路一边说 ,“叫师兄。”
    “哈?”戚茹有些懵。
    “叫师兄。”陆景行又重复了一遍。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叫声师兄而已,戚茹张口就换了称呼:“陆师兄,什么时候可以教我五线谱?”
    他们一起在林老那学艺,虽然学的东西不同,师兄妹关系倒是不假。直呼陆景行的名字太麻烦,叫喂又不礼貌,戚茹本来也想着要换个称呼。
    陆景行僵了一瞬,心头仿佛被羽毛拂过,痒痒麻麻。
    “课外活动,晚自习下课,周末。”课外活动有四十分钟,两节晚自习之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周末两天不上课,都是可以利用的时间。
    懂乐理的人想学五线谱不难,何况戚茹有简谱基础,五线谱不过是符号不同,学起来更容易。戚茹想学的话,当是放松也不错。
    “行,就今天吧。从认音符开始?”
    说定了时间,戚茹在学校又多了个释放压力的活动。班主任恨不得他们连课间十分钟都在预习复习,戚茹和陆景行却在干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周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止一次劝说戚茹利用好下课时间多做些题目,毕竟她在选拔考的成绩并不拔尖,在班级的成绩虽然不至于垫底却也不突出。音乐虽好,但并不能当饭吃,并不能当成绩用 。
    再一次发现两人放着数学作业不写而去讨论某一首小提琴曲时,周怡语重心长又和戚茹沟通了一回。
    “戚茹,陆景行学习成绩好,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时间,但是你成绩已经下滑了十名,要是再退下去,别说是我,高老师都要找你谈话了。你不想被请家长吧,你想想我们是为什么参加选拔考,为什么在初中努力三年,不就是为了能在一中受到更好的教育,上一所重点大学吗。”
    戚茹沉默了。
    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和陆景行谈音乐,放假在家也不是都在练琴。上课她没有开小差,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从来没有迟交,和陆景行的对话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在问题目,她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不给自己加压力,在别人眼里却是她松懈自己,是堕落的前兆。
    “戚茹,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生活,只是觉得你该多分一点心思在学习上。你英语好,不用学都能拿高分,但数学呢,物理化学呢?月考排名退步就是因为你的化学拖了后腿,我没说错吧。”
    周怡已经感觉到学习吃力了。老师说的没错,女生在小学和初中时可能比男生学习好,但到了高中,接触了高深的数理化,男生先天的优势才开始展示。她不想去文科班,只能一头扎在题海中,保住名次,分班时才不至于被老师劝去没什么前途的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