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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那人尴尬一笑,“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
    流利的语言,祁烨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忘记了,你是识字的,好了,你不必念了,起身吧。”
    “谢主子。”兴高采烈的起身。
    “你去对着花琰画一幅画像,要与他一模一样,若不同,你们俩都不要吃饭了。”
    那人顿时垮了脸,他识字,可是他不会丹青啊...
    江阮走过来,有些纳闷,“先生,你在干嘛?”
    祁烨侧身,对她露出一抹淡笑,“你醒了。”
    江阮不由脸一红,“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轻易出卧房吗?”
    祁烨扬了扬手上的竹伞,“不妨事,而且此时天色还早,没有日头,娘子不必忧心。”
    那些并排站着的人闻言都咧嘴对江阮笑,他们主子对她笑,还喊她娘子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阮脸皮又薄,被这么多大男人看着,一时羞得不得了,急急转身走了。
    祁烨握着竹条的手越发收紧,照着每人的腿来了一下,语气越发清冷,“站好了,每日里偷懒,连这些基本功都忘了,今日给我站足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
    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
    *
    迎着初升的朝阳,江阮将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条端给祁烨,“相公,生辰快乐。”
    祁烨猛地抬眸看她,有些吃惊,“你怎会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江阮抿唇一笑,当日她从那龙凤帖上看到时,便牢牢的的记在了心里,她是他的娘子,又岂会不知他的生辰。
    “你看看这鸡蛋,是两个蛋黄的。”江阮献宝似的将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是吗?”祁烨好心情的夹起鸡蛋咬了一口,果然是相依偎的两个蛋黄。
    祁烨将夹着的鸡蛋递到她嘴边,“你也吃。”
    江阮摇头,“这是给你做的寿面...”
    祁烨也摇头,不言不语,那筷子也不收回去,就那样等着。
    江阮心里无奈失笑,他这个人很执拗,他想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到,而且从不多言,只那般不言不语,就让人软了心肠。
    江阮就着他的手小小的咬了一口,祁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趁机道,“阿阮,你坐下,我与你说会儿话。”
    江阮顿了一下,依着他的话坐了下。
    祁烨悄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她虽并未看他,但神色还好,祁烨试探着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就那般不信任我?”
    江阮并未挣脱开他的手,垂着眸,“先生莫要把事情说的这般严重,何来信任不信任之说,先生的眼睛恢复的太过突然,我一时之间没有心理准备,有些...失措而已。”
    “那此时可是想清楚了?”祁烨靠近她,轻轻蹲下,仰头看着她。
    江阮略略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里带着些希冀,也带着些忐忑,江阮不由抬手沿着他挺俊的眉轻轻描绘着,“这几日,我细细想了想,若是先生不喜欢我,想来也不会如此待我...”
    祁烨松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家阿阮到底是聪慧异常,我与你说实话,若当初遇到你时,我的眼睛是好的,而你是丑陋不堪的,也许我们不会有如此缘分,可是如现在这般情况,你就是真的丑无盐,我的心也不会变的。”
    “阿阮,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当日你不嫌我是瞎子,今日我便不会嫌你样貌丑陋,当日我要娶你时,这一切便注定了,无论你貌美如花,还是丑陋不堪,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妻,一辈子的妻。”
    “更何况,我家阿阮,并不丑。”祁烨对着她笑,眸子中是数不尽的情愫。
    以往时,江阮总期盼着能从他没有神采的眼睛里看到情意,却总不能如愿,如今,看到了,更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阿阮,那日我同你说的‘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是我对你的承诺,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的承诺,你记住了吗?”
    祁烨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江阮忍不住点头,“记住了。”
    祁烨仰着头吻上她的唇,含糊道,“乖...”
    第42章
    --
    江阮做的寿面,祁烨吃一口,又给江阮夹一口,两人相互依偎着,吃完了这碗寿面。
    祁烨不时的看她一眼,江阮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被瞪的人却不以为意,甚至抬手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甚是亲昵。
    “阿阮既然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那么自然准备了贺礼吧?”祁烨的手在她脸上流连不止。
    江阮有些发痒,拍开他的手,“这寿面便是贺礼,先生还想要什么贺礼。”
    祁烨的手被她拍掉,换了地方揽上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嘴角微勾,“甚好。”
    “什么甚好?”江阮看他,顺手给他整理着有些乱了的发丝。
    祁烨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若没有贺礼,娘子自己就可以做贺礼了,为夫甚是满意。”
    江阮无奈了,这人啊,真是一点儿正型都没有。
    江阮推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他怀里,嗔瞪他一眼,“这是先生的贺礼,先生平日应该多读些圣贤书,莫要东想西想。”
    祁烨低头看着那绣着琼花样式的荷包,拿起放在鼻间嗅了嗅,里面是些花草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里面是我晾晒的干花,还有向花神医要的药材,有清神明目之效,先生若觉得不舒服时,放在鼻间嗅一嗅是有好处的。”
    说到这里,江阮又有些歉意,“抱歉啊,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应好好给你庆贺一番,如此这般简陋,倒是委屈你了...”
    祁烨轻叹一口气,“本以为阿阮不会准备贺礼,哪知...唉...”祁烨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江阮顿了顿方才察觉他是又提起先前的话题了,恨恨的拿起他的手,祁烨扬眉,“娘子前些日子咬得那牙印至此时还没消下去呢。”
    江阮拿着他的手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气恼的扔了他的手。
    祁烨低低笑出声,“阿阮让为夫多读些圣贤书,可知这圣贤书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什么?”江阮被他成功的吸引了注意力。
    祁烨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比如书中自有颜如玉什么的...”
    江阮听不下去了,从他身上起身,整了整衣衫,“先生就在这里看书,看那书中如玉般的容颜吧,我先出去了,不打扰先生了。”虽说条件有限,但是还是要为他好好做几道菜的,一则庆贺他的生辰,二则也是庆贺他眼睛复明。
    祁烨迅速伸手扯住她的衣袖,轻轻唤道,“阿阮,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我已有多日不曾...今夜...”
    祁烨目中带着期盼和欲望,江阮又岂会看不出,一时之间心里充满了无奈感,此时青天白日,他竟然想的都是这些羞人的事情。
    江阮甩他的手,甩了一次,没甩开,又甩一次,还是没甩开。
    “娘子若应了为夫这请求,为夫便放开。”祁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无赖。”
    祁烨的手在她手心里挠了挠,声音越发低哑,“阿阮...”尾音勾起,让江阮心里痒痒的,不由垂了眸,小声道,“应你了,放开我。”
    祁烨闻言松了手,江阮仿佛逃离豺狼虎豹般迅速走出了卧房。
    祁烨握着那荷包细细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收在了贴身的里衣内。
    *
    江阮来到厨房里时,那里已经被无数人给占据了,有人洗菜,有人生火,还有几个在争抢着锅铲做菜。
    江阮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榕桓自一旁经过,开口道,“往年三叔生辰之时,他们这一群人每人都会为三叔做一道菜的,年年如此,习惯了就好。”
    “他们...会做菜吗?”江阮有些犹疑,看那生火的架势倒还像模像样,但是炒菜的样子就不敢恭维了,这做出来的菜能吃吗?
    榕桓抿嘴,“这是他们表达心意的方式,三叔已经...习惯了...”
    江阮忍不住笑了,若不是榕桓说年年如此,她真以为是他们联合起来要作弄祁烨呢。
    厨房江阮是插不进去脚了,于是出了厨房,便看见榕桓立在竹楼上望着远处的山脉,静静的发着呆,他身形本就照同等年纪的孩子高上许多,身形有些瘦弱,不由更显萧条。
    自江阮知晓祁烨的身份后,榕桓对祁烨的称呼便由爹改回了三叔,她听祁烨说过,当日两人以父子相称是为了掩人耳目,躲避蔡相的追捕,此时眼看着祁烨恢复身份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总觉得这孩子是为了避嫌所以改了称呼,她觉得这孩子心思过重了,只是祁烨并未说什么,她也便没提。
    当年两人成婚之事,祁烨也有提过,当年皇上下旨之时并未说是谁要娶这江家二姑娘,而林公公膝下领养三个孩子,大公子便是榕桓的爹,早已娶妻生子,自然不能娶,而二公子听闻要成婚之事,跑的没了踪影,祁烨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娶。
    所以当日他也是真的到了荆州,准备几日后的大婚,便是那个时候,蔡相的人寻了来,一场鲜血淋淋的杀戮,他拼死才将榕桓带了出来,而他的大哥,大嫂,还有大嫂腹中尚未出生的婴孩,都葬身在那场所谓的大火里。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蔡相早就知道是林公公将他带了出来,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他的踪迹,所以才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等到林家与江家践行婚约的日子。
    江阮深深叹了口气,榕桓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却经历了这般沉重的生死,他同漓儿差不多年纪,却从来没有露出过漓儿那般灿烂的笑容。
    江阮走过去,轻声道,“这身衣衫可还合身?”
    榕桓闻言转身,点点头,“很合身,谢谢婶娘。”
    江阮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
    晚膳很是热闹,一大桌子的菜,品相各有不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震天响的声音,“恭祝主子生辰,愿主子事事如意,与夫人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话音刚落,说着贺词的一群人笑成一片。
    祁烨坐在主位上,看着那些笑闹的人,倒是颇为习惯,拿起酒杯,微微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祁烨拿起筷子,那些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看他先吃哪一道,祁烨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半晌,放在了一盘青菜上。
    众人‘切’的一声,花琰笑眯眯的伸手,“我就说必然是夫人的菜了,掏银子,掏银子...”
    “不算,不算...”
    “是啊,主子先吃夫人的菜必然是天经地义的,若主子不吃夫人的菜,夫人晚上回去该哭鼻子了。”
    “对对,看下一道,下一道...”
    江阮面红如霞,她何时哭过鼻子了?
    祁烨侧眸看她一眼,眼眸中带着笑意,江阮轻哼一声,别开了眼。
    祁烨下一筷子放在了一盅小鸡炖蘑菇上,众人顿时哀嚎起来,只有一人笑哈哈大笑,“今年我赢了,我赢了...”
    江阮不由也笑了,这些看起来粗野的汉子,对祁烨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这些菜她尝了尝,没有几道能够下咽的,不是焦了就是咸了,还有没熟的,祁烨嘴中虽取笑了几句,但每一道他都吃了,而且吃的极为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