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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节
    今生今世,他们难道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关注彼此?
    未来漫长的岁月,他们对于在一起时的幸福感受,永远只能出现在回忆中?
    不,不要这样,不能这样,不应该这样。
    柳凌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如果未来注定是这样的结局,那他们这些年的隐忍与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们还能怎么样?
    柳凌想到了前不久在一份杂志上看到的一篇关于艾滋病的调查文章。
    那篇文章的作者立场中立,措辞之间并没有对艾滋病这种特殊疾病的歧视,但他文中列举出的病人,几乎全部是男性同性恋者和吸毒者,其中很多同时具备了这两个条件。
    柳凌知道,过去,在大部分知道人心目中,同性恋=流氓·变态;
    现在,在很多人心目中,同性恋=流氓·变态=滥交=艾滋病。
    也许,在他父亲和大哥的心里,他们如果走上这条路,最终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我们不是。”柳凌在心里轻轻说,“我不是,他不是,很多喜欢同性的人都不是。”
    柳凌闭上了眼睛。
    一辆黑色的吉普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驾驶室的窗户有一条窄窄的缝隙,一双温柔的眼睛在缝隙之后,静静地看着他,从他走出家门开始,一直到他开上将军路。
    我不想我们俩的世界只是一条狭窄的缝隙,这条缝隙还得建立在他人的恩赐之上。
    我想和你拥有一个完整的世界,他可以小一点,但他必须拥有正常世界的一切,家庭、事业、亲人、朋友……
    第455章 柳瓜瓜的满月宴(一)
    星期五晚上,柳长春家的热闹传出了好几里地。
    院子里,两个新砌的土灶里火焰窜起老高,柳魁、柳茂、柳川和一群男人围着灶台说说笑笑。
    这里村子里来帮忙的男人在熏新灶,熏干了,明天炒菜火才有劲。
    火焰照出的亮地里,一群孩子在追赶着嬉闹,秀梅和几个女人一边说笑一边择菜,还不时要回头吆喝几声玩疯了的小孩子。
    柳钰前两天买回来的菜上午已经择完洗好了,这是柳魁、柳侠他们从荣泽又带回来的,青菜、干菜加起来三大包,如果不是有柳二狗,他们几个人运回来还真有点困难,因为他们给柳瓜瓜和家里人买的其他礼物也有好几包。
    女人们身后宽阔的大院里,摆着十几张不同的桌子,有何大哥做的三张细致宽大的榆木桌,有柳长青打的石桌,有几个刨平了横切面的树疙瘩桌,还有几个两块大石头上担一个案板临时拼凑的桌。
    凳子更是摆了一大片,一半是柳长青、柳长春两家的,还有一半是柳长兴几个本家带过来的,从精致好看的塑料小藤椅到简陋拙笨的小树墩儿,什么样都有,摆在一起,倒有一番别样的情调。
    沟沿边朦胧的火光里,柳淼、建宾几个人在比着放小炮,就是把鞭炮拆了,一个一个点燃了扔出去玩,这是为了热闹的时间长一点,同时又不惊吓了柳瓜瓜。
    柳钰和玉芳的窑洞里。
    水绿色的大炕上铺着一个嫩黄色的小褥子,小褥子上,放着一个被粉白色小褥子裹成蚕蛹状、只露出上面的红色碎花小棉袄的小胖孩儿。
    小胖孩儿上方,是一圈虎视眈眈的脑袋——柳凌、柳侠、柳葳、小蕤、小莘、小雲、小雷、小萱、萌萌。
    柳若虹穿着花夹袄坐在小胖孩儿旁边,美滋滋的,十分有优越感——她已经看弟弟十几天了。
    柳侠率先伸出魔爪,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小胖孩儿的脸,一下,两下,三下……大叫:“柳瓜瓜,你真是才十六天吗?你别该是十六个月吧?”
    旁边往托盘里倒五香花生的柳钰嘿嘿笑:“您四嫂奶好,孩儿吃了可上膘儿。”
    孙嫦娥说:“孩儿生下来七斤八两,个儿大。”
    柳葳战战兢兢地摸了一下柳瓜瓜的脸:“奶奶,我生下来几斤?”
    孙嫦娥说:“快七斤,个儿也可大,就是没瓜瓜头发黑。”
    剩下几个小的除了小萱,都只敢看不敢摸,纷纷问孙嫦娥自己出生时的分量,孙嫦娥记得清清楚楚,一一回答。
    小雲和小雷听到他两个加起来才十斤八两,坚决不信,认定是医院称错了。
    “我最少得八斤七两,最少。”小雲非常肯定的说。
    小雷也是一样的态度:“男子汉大丈夫,咋可能只五斤多?至少得八、九十来斤。”
    晓慧在他俩后脑勺上各抽了一个响的:“您俩十斤多就快给我折腾死了,您俩要是敢一个人十来斤,您妈早就没命了。”
    小莘也不信自己只有六斤二两,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七斤以上才对,知道自己是因为早产了一个多月,他才平衡:“我就说嘛,我好歹是四哥,咋也不能比瓜瓜差恁多吧。”
    柳凌端详着瓜瓜看了半天,才试探着对玉芳说:“四嫂,我,抱一下孩儿中吧?”
    玉芳头上用孕妇专用方式包着一个红色头巾,正在慢慢吃一个菜盒子,闻言微笑着说:“没事,小孩儿没恁娇气,随便抱。”
    柳凌弯腰,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托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软乎乎的他顺进臂弯里。
    孙嫦娥努力睁了两下眼睛,走过来,接过瓜瓜:“这样小凌,这个手托着孩儿哩屁股,胳膊这劲儿一顺,哎,这就妥了;别晃哦,小孩儿越晃越闹人。”
    柳凌笑着点头:“嗯,我就抱一会儿,不晃。”
    外面传来一阵开怀的笑声,柳侠扭头看了看:“今儿咋感觉跟过年哩样?以前办事没这种感觉啊。”
    孙嫦娥说:“你不最待见过年么?今儿正好算多过一回。”
    孙家妈妈说:“幺儿,你赶紧结婚吧,这样,结婚、生孩儿,你能多过好几个年。”
    柳侠拽着柳葳把他推到了自己和孙妈妈之间,自己从他身后溜到了门口:“婶儿,今儿哩主角是瓜瓜跟俺四嫂,咱不说我哦,我正好有点渴,去那屋喝口水了。”说着他就跑了。
    堂屋。
    王君禹坐在炕沿上,隔着小炕桌,柳长春和柳长兴坐在另一边;柳长青坐在下面的餐桌旁,桌子上还坐着张光耀和牛坨。
    柳侠冲进来,笑着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跳上炕坐在远一点的角落里。
    柳凌抱着瓜瓜,后面跟着小葳和几个小的,一群人紧跟着也都过来了。
    柳侠问:“咋不搁那屋耍了咧?”
    小雷说:“俺奶奶说四婶儿该歇会儿了,叫俺都来这屋耍。”
    柳凌回来时就先来这屋和几个人打过招呼,这会儿也就笑着点点头,然后抱着瓜瓜坐在了柳侠旁边。
    柳葳、小蕤和几个小的也都挤到了炕上,小莘刚坐好,忽然又跳了下去:“我去帮俺四叔端东西吧。”
    正好进屋的柳茂拉住小莘:“叫您四叔独个儿跑吧,他一肚子高兴没地方显摆,左憋着该出毛病了。”
    王君禹也笑着说:“嗯,幸福也是一种情绪,需要适当宣泄。”
    小莘跳回炕上,挤在柳葳身边。
    柳侠看柳凌抱着孩子浑身都是硬的,连放松靠墙坐都不敢,伸手就把柳瓜瓜接了过去:“来四哥,看我咋抱孩儿哩,学学,万一你以后用得上咧。”
    柳凌把小萱捞到怀里,看着柳侠:“估计这辈子是用不上了。”
    “那不一定。”柳侠熟练地把柳瓜瓜顺到自己的左臂弯,冲他吹了声口哨:“柳瓜瓜,叫小叔。”
    柳瓜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柳侠又戳了柳瓜瓜的小脸蛋两下,一脸的羡慕嫉妒恨:这要是柳石,不啥事都解决了?他和猫儿以后啥心都不用再操,他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飞翔,永远不用担心相亲,不用担心他和猫儿的家再进一个陌生人。
    而且,这家伙也太胖了吧?
    柳侠的胳膊颠了两下:这得超着当年俩猫儿了吧?看这红扑扑的小胖脸,猫儿一岁时候脸都没这么大。
    柳侠想到啥就说啥,点着柳瓜瓜的小鼻子数落他:“柳瓜瓜,你凭啥这么胖?”
    柳瓜瓜无悲无喜地嘬嘬嘴,歪过脸想啃柳侠的手指头。
    他确实比一般的小婴儿胖一点,可要说超着俩猫儿,那绝对是柳侠的错觉,按孙嫦娥的估计,猫儿生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五斤左右,和当时柳家岭正常的初生儿比,只是稍微瘦了那么一点点。
    小萱从柳凌怀里趴过来,把自己的脸凑到柳瓜瓜脸上:“来来,吃哥哥吃哥哥。”
    他到现在还是一身软糯糯的小胖肉,脸蛋儿尤其软乎儿可手,家里人如果遇见特别高兴的事,他又正好在身边,经常逮着他揉搓一通或者亲一口脸蛋儿来表达兴奋的心情,
    柳凌把他捞回去:“吃你一脸嘴水。”
    柳若虹小大人似的说:“将奶奶才喂了他水呀,咋又想吃了咧?”
    小萱说:“我知,小孩儿都饥哩快,我小哩时候,爸爸一天都叫我吃五顿饭。”
    小雲和小雷刚才跃跃欲试了半天,到底对着小家伙无从下手,这时候看柳侠抱得那么舒服随意,就又来了信心,小雲说:“小叔,叫我抱一下呗。”
    柳侠把柳瓜瓜托起来:“给。”
    小雲伸手。
    柳瓜瓜咧嘴:“咔、咔咔。”
    柳若虹看小雲:“孩儿不想叫你抱。”
    小雲问:“为啥?”
    柳若虹想了一下:“你,你太孬了吧?”
    小雲不服气,再次伸手:“来,我非抱他不可。”
    柳侠再次托着柳瓜瓜递过来。
    柳瓜瓜:“咔、咔咔。”
    小雲的脸鼓成了气球:“小雷你上。”
    小雷伸出手。
    柳侠一抬胳膊。
    柳瓜瓜:“咔、咔咔。”
    柳葳笑得躺倒在小蕤身上:“俩孬货,您俩到底孬成啥呀,孩儿才半个月就能分辨出您俩大坏蛋哩味儿?”
    两个小阎王的脸皱巴成了窝瓜,气哼哼地瞪着柳瓜瓜。
    小蕤说:“自个儿孬,瞪孩儿有啥用?以后别再孬哩屁都放不出来了,连月子娃娃儿都嫌弃。”
    小萱伸出手:“小叔,叫我抱抱孩儿。”
    柳侠把小家伙递过去。
    小萱乐呵呵地抱着柳瓜瓜回到柳凌怀里,得意地抬头看着他:“爸爸,孩儿都待见我,思危待见叫我抱,瓜瓜也待见叫我抱。”
    暑假和秋假他都是在京都度过的,中间经常和思危一起玩,思危特别黏他,他秋假结束回来的时候,思危哭得惊天动地,弄得小萱也哭了起来。王德邻开玩笑说,既然俩人这么投缘,不行就让思危跟小萱一起回来,让小家伙当柳家的孩儿算了。
    那当然只是玩笑啦,小萱最后肯定还是一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