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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节
    其实,小蕤当时还要给秀梅涂眼影和睫毛膏的,被秀梅拧着脸蛋儿给骂了一顿,最后小蕤只好在比较开放的晓慧脸上试了试,因为睫毛膏质量不怎么样,晓慧眨巴了几下眼睛,就在眼睛下弄了一片黑,被众人集体给否决。
    猫儿说:“俺娘要是生到城市,能当大明星。”
    柳侠伸手拉过放相片的小纸箱,扒拉着翻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照片:“给,看这张。”然后继续扒拉。
    猫儿接过一看,眼睛立马睁得溜圆:“咦,小叔,俺娘这是要翻天哎。”
    这是一张柳葳拉着秀梅跳舞的照片。
    高大俊朗的柳葳穿着笔挺的白衬衫黑西裤,头发三七开,抿得油光锃亮苍蝇拄着拐杖都站不住脚;
    秀梅这次穿的是件花色稳重低调华丽的旗袍,依然是原来的发型,只是梳理得精细紧致了很多,口红这次也更明显一点,还带了个珍珠样的耳坠和看上去像是一套的珍珠项链。
    两个人摆的是个正在跳交谊舞的姿势,秀梅的左手搭在柳葳肩头,右手搭在他左手,眼眸微垂,一派高贵冷艳。
    柳岸赞叹:“喔,这要不是后头哩背景是凤戏山跟老柿树,俺娘这简直是豪门贵妇么,小叔,这旗袍哪儿来哩?”
    柳侠往猫儿跟前放了两张照片:“您小蕤哥买人家影楼淘汰下来的旧的,耳坠啥哩是搁马鞍桥市场批发哩,塑料哩,一百块钱一堆。”
    猫儿说:“俺小蕤哥眼光不错啊。”
    柳侠说:“看相片背面。”
    猫儿把照片翻过来,见上面写着两行字:猫儿,娘好看不好看?像不像电影明星?
    猫儿遗憾:“唉,本来打算拿出去跟同学显摆一下咧,这下不中了。话说,俺小葳哥这油头滑面哩形象真经典啊。”
    柳侠说:“都是您小蕤哥哩手笔,他本来是想给您小葳哥中分哩,您娘不愿意,说她不跟汉奸跳舞。”
    猫儿又拿起一只照片:“喂小叔,俺小蕤哥这是拍了一套搞笑民国专辑吗?”
    柳侠说:“这张是您三婶儿想出来哩。”
    这是一张秀梅、晓慧和丹秋的合影,三个人都是穿着旗袍,挽着一样的发髻,画着一样稍显浓艳的妆,樱桃红唇的那种,而且这次不但带了耳坠和项链,还有手镯,脚上都是绣花鞋。
    三个人都看上去特别的端庄温婉,一派贤淑,很像是猫儿看过的一张油画,人物的民国味道特别浓。
    可惜,三个人都是坐在柳家大院的大树疙瘩上,背后的景色是凤戏山和大柿树。
    作者有话要说:  嚼人:嚼,这里土语念jue,四声,最初的意思是背后说人长短,现在基本和“骂”同意。
    肉糙儿:蔫儿坏,不含贬义,还有点幽默喜爱的成分。肉,中原一带还经常指行动慢,遇事不着急。
    第382章 照片(二)
    柳岸看得十分无语:“这对比……真艺术,俺三婶儿还真是有想法啊!”
    柳侠又递给他一张:“那张不算啥,看这张,达西先生们,每个人脖子里头缠三斤重哩缎子围巾。”
    “啊?”柳岸接过来,随即大笑起来,“啊哈哈哈,还兴这样啊?”
    照片上柳魁正身站在中间,柳川和柳钰分站在他左右,仨人都是欧洲十九世纪早期男人的打扮,黑色燕尾服白衬衫,如柳侠所说,每个人脖子里还缠了一堆雪白好像还带蕾丝花边的颈饰,黑裤子,黑礼帽,眼神温和中有着不动声色的傲慢,只是,柳钰好像没忍住,有点笑场。
    而这次身后的背景,是柳家窑洞以堂屋为中心的那几间,门上都有褪色的对子,墙上是一串串已经剥去了包衣、黄橙橙的玉米穗,还有几串红辣椒和两只风干的兔子,墙下几棵指甲草开得正艳。
    柳侠说:“您四叔不中,光笑,拍了半天才拍成。”
    柳岸说:“为啥你跟六叔不上?”他没问柳凌,这种有点搞怪的事情,他觉得好像跟五叔不搭界。
    柳侠说:“就三套衣裳,你知不知孩儿?照相馆里这东西真都是样子货,你看您大伯他们穿可排场吧?其实,后头连缝都没缝。”
    “为啥?”猫儿奇怪。
    “方便呗,”柳侠说,他把右手尽量张开比划了一大拃,“您四叔穿这件,后头用书夹子夹起来这么宽,您小蕤哥说,三百八十斤的大胖子照样能穿,后头开半尺宽的缝,反正照出来也看不见脊梁,前头人五人六就妥了。”
    猫儿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咱国家哩人还真是有创意啊。”
    “你看看这一张。”柳侠又拿出一张。
    猫儿捏了个角和柳侠一起看。
    这是一张室内的照片,民国风格。
    柳钰一家四口坐在炕上,柳钰的头抿得油光,穿着红色带团花图案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对襟小褂;玉芳穿和他长袍同色同质的裙装,挽着发髻,带着珍珠样的塑料耳环和项链,也擦了口红。
    柳钰旁边坐着扎着朝天小髽鬏的柳若虹,玉芳旁边坐着刚刚剃了茶壶盖的小萱。
    柳岸说:“以前咱都说小萱跟个招财童子样,柳若虹这一拾掇,跟小萱差不多。”
    柳侠说:“嗯,您奶奶说,他俩就是菩萨身边那俩小童子,所以您四叔哩生意才会恁顺当恁好。”
    柳钰的厂子现在非常稳定,长年有活儿做,因为凡是和柳钰合作过的那些客户,都和他形成了长期的供货关系,柳钰之所以现在手里没有很多的现钱,是因为他一直在添置新机器和模具,年前还又买下了厂子后边二十几亩空地,盖了几间厂房和仓库,挣到的钱随即就又做了投入。
    柳岸说:“俺四叔哩阀门质量好,他又守信用,所以生意才好。”
    柳侠说:“您奶奶说,东西再好,也得有运气,运气不好,再好哩人跟东西都能埋没了。”
    柳岸说:“俺奶奶说哩也有道理,咱小萱跟柳若虹确实一看就可有福。哎小叔,这是啥?咋没挪开咧?这么美哩画面,这编织袋看着有点出戏。”
    柳侠歪着头看了看:“这是您三婶儿搁荣泽带回来哩旧本儿,高三的学生一考完,就跟解放了样,可多给书本就就地扔了,不要了,还有人干脆给书给点着烧了,这里头,可多本儿都只用了一部分,有些跟新哩差不多,您三婶儿就找了几个比较懂事的学生,帮她把还有空白页的本儿给收起来,回来给弄到咱那儿哩学校,叫小孩儿们随便使。您四叔也搁望宁哩职业高中收了点,跟您三婶儿收哩加一堆,好几编织袋,回来先搁到咱堂屋炕边上了,照相哩时候光顾着把炕上腾了腾,忘了下头。”
    柳岸问:“不是说,叫石头沟哩孩儿也去咱村儿上学哩嘛,他们去了多少?”
    柳侠摇头:“一个都没,吴老三不干大队书记后,石头沟彻底没人管了,现在都快成原始社会了。没法,人要是自己往下秃噜,谁也救不了。不过咱村去年没有一个中途退学哩,可多人都说,反正不交钱,赖好叫孩儿都混个小学毕业,说不定能出去找个事儿干;弯河来咱村上学哩今年也多了好几个。”
    猫儿问:“俺四叔又搁咱村儿往他厂里招人了?”
    柳侠说:“嗯,柳老四哩三孙儿,就是原来跟您小葳哥可好那个,关家窑哩一个妮儿,还有红宾。”
    “红宾去俺四叔厂里了?”猫儿有点惊讶。
    上次柳家老院那边几个人跟孙嫦娥说了难听话后,柳魁和几个兄弟商量好,坚决不再惯着柳长发那几个糊涂蛋了,怎么忽然又妥协了呢?
    柳侠说:“上回老院儿那几个人跟您大爷爷您奶奶胡搅蛮缠哩时候,红宾搁旁边看着咧,他也恁大了,好歹念过几年书,比他爹妈懂道理,知自己那样,出去确实没法弄,他就叫您成宾书给他借了初中哩书教他,学得还可刻苦咧。
    您四叔那儿正好需要人,他跟您大伯、您伯、您三叔都商量了,才叫红宾去。
    猫儿,你发现没?您四叔看着不靠谱,其实到大事上心里可有底儿,他知,您大爷爷虽然为了您奶奶要给老院儿那边几个人点警告,可他也知,看着太爷爷搁中间夹着难受,您大爷爷自己也可难受,所以您四叔才主动提出来红宾这事,算两边都给了台阶;不过,也是红宾自己长大了,知努力了。”
    红宾就是比猫儿大两个月,因为会说话比较早,小时候经常被柳钰当做猫儿成长过程的参照物,老担心猫儿有毛病的那个。
    猫儿其实和红宾不熟悉,因为猫儿上学早,猫儿连跳带蹦上四年级的时候,红宾才去上学。
    不过猫儿听到红宾终于出来的时候,还是挺高兴,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过,咱村儿哩人忽然又对上学有热情了,这件事不是最主要哩。”柳侠说。
    “那是为啥?”猫儿弹了一下照片上的小萱,“小财主样,还挺厉害,会阴人了。”
    柳侠说:“公安局招合一批合同民警,您三叔有俩名额,叫关强他小兄弟跟琰宁去了。”
    琰宁是何家梁的小儿子,去年高考落榜,小孩儿长得精神,还懂事,高中成绩也不错,柳川知道自己有两个名额后,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
    柳家最艰难、何家老爹又给柳魁脸色看的时候,何家大哥二哥对柳魁非常好,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经常偷偷贴补秀梅,现在有了机会,孩子又正好争气,柳川正好了了自己和大哥一个心愿。
    没想到,这件事对柳家岭、弯河这些穷山沟里的人们刺激特别大,那是公安局啊,别说是合同民警,就是临时工他们也没敢想过。
    不过他们也随即听说,能被柳川带出去的人都是高中毕业,反正读柳家岭小学也不要钱,村里的人抱着一丝丝希望,就没有家长再跟往年一样让孩子退学,而这是柳长青近几年一直都在头疼的事。
    柳侠、柳凌、柳葳、柳岸虽然飞得更高更远,但他们的起点让柳家岭其他人望而生畏。
    差距过大,不但没有激励作用,还让处于后面的人感到绝望,柳钰和柳川带出去的这些孩子,刚刚好,肯定有难度,但使劲跳跳,没准儿就够着了呢。
    “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猫儿说,“其实,也可以说是俺大爷爷有福,遇到难题哩时候,总有人能帮他解决。”
    柳侠说:“您曾爷爷跟你说法相反,他说您大爷爷是自塑金身,自己成就的贵人,当然,也是他跟好多人命里的贵人。”
    “嗯?”猫儿想了想,“曾爷爷水平高,总结哩好,我作文小学水平,词不达意。”
    柳侠说:“咱俩差不多。”
    猫儿指着相片说:“四叔结婚后,俺四婶儿就一直带着萌萌,这上边没她,妮儿不会难受吧?”
    柳侠摇头道:“没,萌萌可懂事,您四叔四婶儿本来是跟他仨一起照哩,萌萌死活不肯,她要跟您伯一起照,您伯他俩照了好几张,我给你找找。”
    很快,柳侠翻出好几张有柳茂和萌萌的照片。
    第一张是萌萌自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嫩粉色带白边的连衣裙,梳着高高的马尾,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院子里的大栎树前。
    十一岁的女孩子身形已经长开了,亭亭玉立,微微仰着头,表情调皮又自信。
    柳侠说:“翻过去看看。”
    柳岸翻过来:“哥,看,我是不是长大了?”
    柳岸笑起来:“真长大了,我满共离开家一年多,她咋一下长这么高咧?还漂亮哩不像山里哩妮儿。”
    柳侠说:“你不也一样?搁机场,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臭猫你长这么快干啥?我都快抱不住你了。”
    柳岸说:“谁说哩?我再长高点你也能抱住,不信来试试。”说着,他放下了照片,翻身把胳膊张开。
    柳侠哭笑不得:“我就是个比喻嘛。”不过,他还是特别开心地也张开了胳膊。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柳岸好半天都没松手,柳侠嘿嘿笑着拍他的背:“这么想小叔啊孩儿?嗯?臭猫儿,你……”
    猫儿忽然松开胳膊跳下床,三步两步就窜进了门口的卫生间:“看着相片老美,不想起来,憋了半天了。”
    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水流声,柳侠笑道:“你个大臭猫,我还以为你是老年轻,火气太旺了咧!”
    第383章 照片(三)
    柳岸说:“其实,那也是原因之一。”
    柳侠大叫:“臭猫,你脸皮到底有多厚?你就是再年轻,火再旺,也不能啥时候都乱翘啊!”
    柳岸笑嘻嘻地说:“我也不想啊,可这事儿哪由得自己?”
    柳侠给气笑了:“中,由不得自己,那你就随便乱翘吧,小心别人给你当成变态流氓。”
    柳岸这次没回嘴,里面的水声一直在响。
    等了大约三四分钟,柳岸还没出来,柳侠跳下床来敲卫生间的门:“猫儿,你这是打算再尿出个太平洋咧?”
    里面没人吭。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柳岸才出来,看上去气定神闲的:“知你来了,老激动,这几天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衣食无心食不甘味,喝水都经常忘,所以有点上火了,将尿完了那啥就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