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火车,他们下午四点就出发了,这是柳侠提出来的,他们好几个人一起,到时候在候车室等车还有个伴,不想让柳川大半夜的一个人赶路。
给他们送票的小战士早早就在候车室等着了,问清楚柳海的名字后,把票递给他。
柳侠给他票钱的时候,那小战士怎么都不肯接:“如果票需要给钱,我们处长会提前告诉我,今天他只说让我把票给你们,没说钱的事,那就是……”
柳侠不管那么多,硬把钱塞进了小战士军大衣的口袋里,柳川笑呵呵地把挣扎着想把钱还回来的小战士给推出候车厅。
不管柳侠他们怎催,柳川还是一直看着他们进站才离开,临走交待,替他向曾广同一家问好,又特别交待柳凌,如果陈震北有时间,一定邀请他到家里来玩。
四张卧铺睡觉的功能几乎没被用到,猫儿一坐火车就非常兴奋,另外三个人也因为彼此能多陪伴几天而异常高兴,四个人都睡不着,趴在铺上对着头,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夜,柳侠出于长高的需要,硬是把猫儿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许动不许说话,才在两点多的时候把小家伙给哄睡。
第二天早上,火车正点到达,柳侠牵着猫儿,跟在柳凌身后下车,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灰暗的晨光中站台上伫立着的一个笔直的身影。
陈震北大笑着把猫儿抱了起来:“喔,让我看看我们五好小帅哥到底有多帅,啧啧,还真是哦,幺儿你怎么这么会养孩子呀,我的天,这长大得迷死多少小姑娘?”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柳侠几乎都以为是错觉,刚才站台上那个挺拔冷峻的军人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变身成了二痞子。
猫儿虽然脸皮厚,也经不住陈震北这种不要脸的夸法,小脸儿通红地挣扎着要下来。
而柳侠对于夸奖猫儿的话,是永远都不会嫌太多太好的,不过谦虚是美德,必须经常拿出来亮一亮,让人知道自己有:“没呀镇北哥,我家猫儿还小,没长开呢,我们家的人小时候都不好看。”
柳海咧嘴,以惨不忍睹的表情看柳侠,柳侠做无视状,被柳凌在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陈震北放下猫儿,猫儿抓着柳侠的胳膊冲他瞪眼。
陈震北笑嘻嘻地摸摸他的头,大大咧咧张开双臂:“幺儿,终于又见面了,我原来还以为咱们永远没机会再见面了呢!”
柳凌微微垂下眼帘,把猫儿拉到自己身边,揪揪他的耳朵:“跟那种人生气咱犯不着。”
柳侠开心地笑着和陈震北来了个象征性的拥抱:“为什么?京都到原城又不远,来回一趟最多三天,怎么让你一说跟天涯海角似的?”
相隔四五年再次见面,柳侠一点没觉得和陈震北有陌生感,好像上次和他一起玩是昨天的事,陈震北给他的感觉依然是有点皮,但却大度体贴的自家兄长,让他觉得很亲。
陈震北笑着说:“怕你们不欢迎呗,我觉得天涯海角指的不是地理距离,而是心理距离。”他转向柳凌伸开胳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战友,欢迎回来。”
柳凌微笑着把他的胳膊推开:“猫儿,没晕吧?我怎么看你脸色有点发白?”
猫儿摇头:“没晕,就是刚才没睡醒。”
柳侠赶紧拉过猫儿看他的脸,猫儿冲他一个灿烂的笑,露出满口白牙,柳侠捏捏他的脸,知道没事,才放了心。
陈震北随手把柳侠和柳凌的包都拿过去自己提着,柳侠觉得不应该,就想过去跟他争,他笑着招呼上柳海,只管走。
几个人北并肩而行,柳海说:“震北哥,我们家人可没把你当成是心里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外人,昨晚上我三哥临走还交待五哥,让他一定告诉你,有时间去我们家玩,说他挺想你的,我大哥他们也都惦记着你呢。”
陈震北笑着问:“真的?大哥、三哥他们真想我啊?柳叔叔和阿姨想我没有?”
他虽然还是笑着,但神情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痞劲,柳侠能感觉到,他看似随意玩笑的神情话语里,有真正的期待。
柳海说:“当然是真的,知道你身上的伤有时候会疼,我大哥还说让你以后冬天都去我们家,让大嫂专门给你烧一个屋子的炕……咳咳,五哥我……”
陈震北笑着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没事,一点皮外伤,你五哥他心细。”
出了车站,看到那辆除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其他地方全部被泥水糊满的吉普,柳侠睁大了眼:“我靠,镇北哥,你,你这是什么高级车?居然能从沼泽地里直接升空出来。”
柳凌从下车开始,第一次跟陈震北说话:“你从部队直接过来的?”
他们部队不在市区,从部队到京都中间有一段路的路况很差,和罗各庄到望宁那一段差不多,但距离比那一段长多了,好几十公里,下雨或积雪融化之后从那里经过,开快了车就会成这种模样。
陈震北痞笑着打开后备箱,把东西往里放:“前几天闲得腰疼,昨晚上和老赵赌拉拉力器,输的人替赢的值一个月班,我赢了,那小子想耍赖,我跟团长说了声,直接撒丫子走人。”
他合上后备箱,把柳侠和猫儿推进副驾驶位:“小帅哥不是晕车吗?来,咱坐前边,再让大帅哥小叔抱着,估计坐飞机都没感觉。”
柳凌盯着陈震北看了好几秒,咬牙说了句:“陈震北,你知不知道疲劳驾驶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
陈震北和柳海说笑着坐在后面:“当然知道,所以我没疲劳驾驶啊,我比任何时候都精神,头脑清醒,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四年时间,虽然经常听柳海和柳凌在信中说起,但亲眼看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京都的变化让柳侠非常吃惊,路被扩建得更宽,到处是正在建设的高楼大厦,同样是早晨,街上的汽车比四年前他们来的时候多了很多。
猫儿眼睛一直看着外面,虽然路两边很多建筑物都不一样了,但他还记得火车站到曾广同家去的路,一直给柳侠说现在看到的和原来有有哪些不同,原来是什么样,兴奋的不行,让昨晚上一直纠结自己这么草率地决定来京都可能会给曾广同带来麻烦的柳侠一点都不后悔了。
柳海说:“猫儿,好好学习,争取大学毕业能出国留学,国外的城市更漂亮!很多跟童话故事里的插图一样,保证你流连忘返。”
猫儿看着商场上一个女明星的巨幅广告说:“我才不呢,小叔又不去,我去干什么?我一毕业就上班挣钱,挣的比小叔还多,小叔就可以不上班了,更不用揽私活儿干,不用受罪。”
陈震北说:“那你跟你小叔都来京都算了,你五叔、六叔以后肯定都会在京都的,你五叔整天惦记你小叔,说他工作太辛苦,来这里你五叔可以看着他,不让他揽私活。”
开车的人专心致志,平静地看着前方,脸上不起一丝波澜。
头发好像比走的时候还短,应该是除夕那天大哥才给理的吧,脸好像又瘦了些,家里的窑洞早已经挖好了,还有什么活儿能让人这么累呢……
倒车镜里那个人的视线一闪而过,相遇的瞬间,陈震北的心被炙热滚烫的情绪充塞到几欲涨裂,但随即有一线恐惧的细流也在慢慢流淌,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到让他无法感受到那个人一点一滴的情绪。
第159章 剜心的 噬心的
柳侠他们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曾广同正在炒菜,他听到外面的声音拎着铲子走到门口,看到柳侠他们,喜形于色,开怀大笑:“哎呦,让我看看这是谁来了?啊,看来我没猜错,这一大锅稀饭没白煮,正赶上喂只小猫儿。”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但那一次京都之行猫儿印象深刻,对曾广同的记忆到现在依然清晰,所以听到曾广同点着他的名字,他马上喊了声:“曾爷爷。”
曾广同笑哈哈地应者猫儿,一个个喊着他们的名字迎出来,到了跟前拉着猫儿看看,又拉着柳侠看看:“哎呀,真是长大了,不敢认了,当年的皮猴子长成了比明星还帅气的大小伙子,小猫儿也长成了英俊少年了,我怎么能不老哟!哈哈哈,快快,外面冷,都快进屋快进屋。”
一群人说笑着进屋,曾广同突然看见了柳海提着的一大袋子油条:“小海,买重了,我刚出去买了三斤,还买了……哎呦,菜糊了菜糊了!”
柳海迅速跑过去手忙麻利地把炒锅给端一边,顺手接了一碗自来水倒进去。
白菜炒豆腐报销了,柳海让曾广同坐着和柳侠他们说话,自己熟门熟路地洗了锅,豆腐没了,他准备再炒一大盘子酸辣白菜。
两家人的感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柳侠对曾广同的感觉还和过去一样熟悉亲切,曾广同对他们也一样,所以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曾广同对待柳侠和猫儿就好像对待自己临时出差离开家几天的孩子一样,亲热随意,想到他们肯定是昨天下午早早就去火车站了,晚上在车上也不可能吃东西,就让柳侠他们吃着还热乎的油条和煎饼果子跟他们说话:“边吃边说,在咱们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待会儿小海炒好菜咱继续上桌吃。”
他把柳家所有人挨着都问了一遍,特别仔细地询问柳长青和孙嫦娥的身体情况,虽然经常通信,两家的情况都彼此很清楚,但见面亲自交谈了解还是不一样。
柳海的菜都已经炒好,要上桌吃饭了,还不见曾怀琛夫妇和胖虫儿,几个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原来以为是天太冷,几个人都还没起床呢,柳凌问:“怀琛哥他们呢?”
曾广同说:“怀琛去你们怀珏哥那里了,初四收到他的信,说年前二十八住院了,那条伤腿不舒服,我跟怀琛都不放心,怀琛决定去一趟看看,昨天中午才走的,现在还没到呢,我们想劝怀珏回京都来治疗,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愿意。
你们嫂子和胖虫儿初二回娘家后,胖虫儿就没再回来,他身体弱,一受风就发烧咳嗽,两年了,一到冬天,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冬燕她妈那儿,她们家是楼房,有暖气,吃喝拉撒都不用出屋,今年胖虫儿就过年回来了三天,初二一回去他姥姥就又不让回来了。”
柳侠环顾了一圈说:“现在您这屋里有暖气,也挺暖和的呀,这里不比冬燕姐娘家宽敞舒服?”
曾广同苦笑着环视了一圈自己宽敞的屋子说:“可咱们这里厕所在外头,解手得出去,胖虫儿姥姥说他就是因为在屋子里暖和,然后出去那一下受了凉风才生会病的,所以不让他回来。”他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
曾广同觉得孩子就是因为整天捂着盖着太娇气了才会成那样的,当年自己三个孩子大冬天经常在外面玩,偶尔的伤风感冒肯定都有过,但没一个像胖虫儿这样的;柳家的孩子更不用说了,吃冰凌吃雪,雪窝子里滚着玩,大冬天光着小屁股去外面撒尿,上树掏鸟窝儿,冰天雪地的天天在山野间疯着玩,还不是一个比一个健康?
但这话他做爷爷的不能说出来,尤其是亲家帮忙照顾孩子的情况下,更是不能流露出半分的不满。
柳侠他们还年轻,对这种姻亲之间相处的弯弯绕绕还不懂,只是为小胖虫儿放着自家这么宽敞的大院子不住,却被圈在个鸟笼一样的房子里感到遗憾,而且大过年的曾广同一个人守着个空家很可怜。
曾广同说:“没有,以往你们嫂子再忙,差不多每天都会回来一趟把家里收拾一下,把衣服洗了,除非胖虫儿发烧她真回不来。
其实她也不太想让她妈带胖虫儿,觉得老太太很多习惯不太好,也太惯孩子,可没办法,咱们家这种情况,只有麻烦胖虫儿姥姥了。老太太也不容易,她本来就带着孙女呢,心疼闺女,还把胖虫儿也给接过去。”
猫儿接过陈震北端过来的稀饭说:“那等我们回家的时候,让胖虫儿跟我们走吧,回去跟着我奶奶、娘跟四婶儿,她们最会养小孩儿了,我们小雲、小雷跟胖小萱一个比一个聪明皮实。”
曾广同笑着敲了下猫儿的脑袋:“小猫儿,你知道养个孩子多不容易吗?你们家现在已经有三个了,再去个胖虫儿,你奶奶还过不过日子了?”
猫儿现在当然不知道养孩子的难处,他只知道小叔养自己特美特高兴,自己也无比快乐。
柳凌刚入冬时给柳侠的一封信里简单说过,周金恒搬走以后,曾广同把家里很多的生活设施都做了改造,比如厕所,分男女建在了院子的西南角;西厢房南套间和厅屋按照曾怀琛婚房的风格重新进行了装修,曾怀琛夫妇现在宽宽绰绰住在西厢房;还安置了一套土暖气,也就是一个小锅炉,装在倒座东头那间屋子里,家里所有的房间都装了暖气片,包括姓罗的老夫妇住的那两间,罗家老夫妇因此主动要求承担了烧锅炉的事,冬天家里全天都有了热水。不过柳凌信里没说周金恒那个无赖为什么还没到期就搬走。
今天来没看到周金恒,柳侠觉得特舒心,就问曾广同这件事,柳海也兴致勃勃地等着停,他比其他几个人都更厌恶周金恒,曾广同笑呵呵的给他们说了一遍。
按当初曾广同和周金恒达成的协议,周金恒应该今年夏天才搬走,可一家人恶心死了那对父女,尤其是冬燕,提起周金恒和周丽娟就来气,一分钟都不想多看见他们,所以冬燕这几年一直在想把周金恒提前赶走的办法。
前年有了胖虫儿后,杨冬燕天天找周金恒两口子的茬子,就没让他们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胖虫儿晚上不睡,哭夜,冬燕或曾怀琛就抱了他到外间晃悠,把周金恒折腾地整夜不能睡,小胖虫儿拉屎拉尿全都在外间靠周金恒那边,周金恒敢张嘴说一句难听话,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冬燕能连挖苦带损不带脏字地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一遍。
韩翠英一辈子被周金恒给掂兑得半点脾气都没了,每次都是拉着周金恒让他少说两句,结果被有气没处撒的周金恒劈头盖脸骂一顿了事。
周金恒的儿子和他不对付,除了中秋节和过年,平时很少来,儿媳妇更是从没露过面。
周丽娟过来替自己爹出过两次头,可她再泼,在这里到底不是正主儿,冬燕三句话就能把她给噎个半死。
怀琛的同事哥儿们也不时来喝个酒,就在外间,喝到半夜,各种折腾,周金恒如果出来倚老卖老或装病吓人,马上就是一顿呲儿,都是磕碜他几十岁的人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给自己挣到,赖在别人家老宅里不走,居然还好意思出来现眼。
周金恒被气得半死,也装过一回被气病了住医院,周丽娟来找曾怀琛理论,差点被冬燕抽,最后又闹到居委会和派出所出面,冬燕比周丽娟表现得更泼,扬言自己公公因为老宅被人占,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已经给气出心脏病来了,她怕公公出事,把公公送回老家休养,现在病情加重,马上就要接回来住院治疗,她正要找周家给出钱看,然后她就拉扯着周丽娟,不给钱不让走人。
从那以后,周丽娟也来得越来越少。
今年国庆节后的一天晚上,周金恒不知道在哪儿喝了酒回来,走路时有点不稳,不知怎么就撞在了去厕所拿尿罐子回来的冬燕身上,罗家老夫妇听见动静出来看时,正好看见了周金恒和冬燕撕扯、冬燕惊恐又愤怒地大骂周金恒“臭流氓”、然后抡起尿罐子砸在周金恒身上的一幕。
那次真个是天翻地覆,冬燕外套上的扣子掉了一颗,周金恒被抓了个满脸花,怀琛拿了菜刀要劈了“姓周的老杂种”,好不容易才被来家里喝酒的两个朋友拉着,最后再次闹到派出所,罗家老夫妇躲躲闪闪地在民警那里做了证。
韩翠英那天去儿子那里看孩子还没回来,等他们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赶过来,怀琛已经把周金恒放在外间的东西全都给扔到了大门外,正在砸南套间的门,看到他们一家回来,破口大骂,发了疯一样抡起椅子就砸过去了……
两天后,周丽娟带人来搬走了南套间的东西,曾家的西厢房宣布全部收复。
当时曾广同带着几个学生在坝上草原写生,不在家,半个月后他回来,倒座里的罗氏老夫妇和儿子一起过来跟他协商:他们在单位原先住的平房现在正准备翻修,儿子单位也正在说集资房的事,他们得再在这里住些时候,单位和儿子的集资房只要任何一边弄好,他们马上就搬走。
曾广同答应了,但说了期限,最多不超过三年,因为到那时候柳海就该回来,曾广同说:“您也都看到了,柳家的孩子到了我这里,我就是当儿子养的,柳海如果结婚,肯定就结在这里,到时候无论如何您都得腾房子了。 ”
柳侠搓手,连说:“冬燕姐威武,冬燕姐英雄!
柳海说:“周无赖就只能由冬燕姐这样的收拾,换个人还真不好使,太赖渣了,咱一般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猫儿说:“这种恶心人,就称半夜拍他黑砖,砸他个半身不遂嘴歪眼斜,看他还赖不。”
陈震北大手拢着猫儿的脑袋,笑嘻嘻地说:“行啊柳岸,看着眉清目秀一副五好小帅哥模样,原来芯儿里边黑社会的干活,不过——,我喜欢!这种杂巴羔子正常手段还真不行,就得半夜拍黑砖蒙麻袋,再不成就是人不知鬼不觉给掀护城河里去。”
柳凌把茶杯放在曾广同面前:“陈震北,我们猫儿才十二,你能教他点好吗?”
陈震北立马换上一副正经脸,用新闻联播播音员一般的语调说:“柳岸同学,你不能用这种非法的暴力手段对待一位犯错误的同志,你应该怀着满腔的革命热情,对周金恒同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柳凌扭头,面色如常,眼睛沉静如水地看着陈震北。
陈震北立马又换上了笑嘻嘻的痞子样:“猫儿,瞧你五叔多凶,我不敢惹他,万一惹恼了,下次我们实弹演习他给我来个坐标计算失误,你就再也见不着震北叔叔了。”
曾广同大笑:“震北,你这个赖皮啊,我怎么看都是你把小凌吃得死死的,知道他心软,你就敢在他跟前可着劲儿的耍贫。”
一中午大家都在堂屋里,和曾广同聊柳家岭过去曾经发生和现在正在发生的有趣的、无奈的、让人怀念和让人痛心的种种事情。
吃过午饭,柳侠和猫儿想帮忙把碗盘送到厨房,被陈震北拦着:“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吧,就几个碗,我收拾;曾叔叔,您不是午饭后必须得睡会儿吗?别管我们了,您歇会儿去吧。”
曾广同在柳家岭时养成了这个习惯,柳家岭偏僻闭塞,很少有意外发生,人们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规律,曾广同从去的第一天就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样享受到了午觉这种不需要任何付出的福利,其后的将近十一年这个福利都十分稳定地陪伴着他,直到今天。
一大早起来为即将回来的人准备饭菜,又坐着聊了整整一中午,曾广同确实有点累了,想躺一会儿,所以他没有客气,说了句让孩子们随便玩,就进自己的卧室了。
猫儿把自己和柳侠的碗摞在陈震北跟前的盘子里,忽然轻轻叫了一声,柳侠一惊:“怎么了乖?”
猫儿吹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没事儿,指甲边儿上长了个硬倒刺,刚碰了一下,稍微有点疼。”
柳侠拉着猫儿到门口去看。
柳凌对挽着袖子准备收拾摊子的陈震北说:“连长,你别伸手了,今天才初八,还在年里呢,你回家看看,住几天吧,震东哥也是一年到头地忙,你们也没多少时间团聚,这几天他应该空闲比较多……”
陈震北端着盘子走到水池边,拧开水管,打断柳凌:“这几天他比平时更忙,我年前已经在家住过两天了,白天我都没敢在家,一直都是跟阳子、苏老西儿和敬延他们玩,就这样,老头儿那两天血压还狂升呢,我如果现在跟你说的这样真回家住几天,老头儿肯定会找我谈他以后盖国旗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