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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看到一家人都盯着自己,柳侠觉得气氛有点太严肃了,他真没把算命先生说自己的那几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他看得出,家里人都非常介意,于是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包括猫儿的那一卦,只是把老先生说自己姻缘的那几句话刻意说的轻松随意了些。
    可一家人的重点就在他的姻缘上,怎么会被他糊弄过去?除了几个小的不懂得这种玄妙之事,几个年纪大点的都觉得很奇怪,秀梅说:“一般搬家看吉日不需要生辰八字呀,再说了,就是要,小侠一个人哩也就中了吧,咋会连猫儿哩八字也要看咧?”
    柳长青看着孙嫦娥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道:“都不用想恁多,没多大事,先生不是说了嘛,小侠最终姻缘美满。
    平常时候,算命先生能说个姻缘不错就是好的了,他专门说小侠哩姻缘是美满,姻缘美满可不是件容易事。
    这世上姻缘相合哩多,不冲不撞有夫妻之缘就是相合,这就已经是好哩了,能说得上美满的可是少之又少。
    人这一辈子,搁自己爹娘跟前有多少福分那都不是福,谁家哩爹娘不心疼自己哩孩儿?
    有个好姻缘,那才是一辈子哩福分,爹娘对你再好,都不能跟你过一辈子,夫妻才是一辈子搁一块过日子最长久哩人,所以说要是有个好姻缘,美满姻缘,那才是人一生哩大福分。
    先生说孩儿最终姻缘美满,我觉得这比啥都好。”
    孙嫦娥长舒了一口气:“这倒也是,可孩儿到底是因为啥开始会姻缘不顺咧?”
    柳长青说:“脾气啊,个性啊,还有些待人接物哩方式啊,可多东西都会让小夫妻闹矛盾,刚才小侠不也是这样说哩吗?”
    他专门对着柳侠说:“孩儿,算命先生哩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如果算命先生啥都算得出算得准,那他就不会成天价那么辛苦哩出来摆摊赚钱养命了。
    如果人哩命是一生出来就注定了,那你说这人这一辈子还活个啥咧?
    不过,既然咱没事算了这么一卦,先生也这么说了,就当个警醒吧!
    再过三两年,你该找对象了,就多留点心,觉摸着不合适的,咱不谈,或者处了些日子才发现对方闺女有些小毛病是你不可能迁就哩,就当机立断断掉。
    婚姻这事是最掺不得一点假哩,要是在谈恋爱这种最该热热乎乎,看着对方啥都好哩时候你都觉得忍不了哩毛病,结了婚之后更忍不了。
    所以如果觉得不合适,马上就明明白白断了,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别想着你能慢慢让她改,有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养成哩毛病也是这样,改不了。”
    柳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伯,我记住了,妈,你别操心了啊,我肯定能过好哩,你听听算命先生给孩儿俺俩算哩命最终多好,你该高兴哩呀!”
    孙嫦娥搓着手上的面:“嗯,我是该高兴哩,可您一个个小鳖儿谁叫我高兴了?
    小海个孬孙孩儿跑恁远,过哩是好是赖全凭他好几个月才来哩一封信瞎说,就是他搁那儿过哩再不好,叫人欺负了,我也看不见。
    您五哥,眼看都二十六七了,连个闺女哩相片都没给我寄回来过一张,成天价就是训练、演习,唉!
    咱这边哩闺女,我怕他看不上,也不敢托人给他说媒;京都那边哩闺女吧,人家能看上咱这样哩人家?
    这样两头耽搁,您五哥啥时候才能结婚成家呀?
    哎对了幺儿,我正好问问你,您五哥给你写信,就没提过他搁部队有看上哩闺女没?”
    柳侠挠头:“这个,妈,真没哇,俺五哥他最近几个月给我哩信都跟给咱家哩信一样,都是可短,就前些天……前些天我有点别哩事跟他说,他回信长了些,不过跟他自己没啥关系。”
    柳侠吞吞吐吐不想说的事,是猫儿在学校打架的事,这事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但又憋气得慌,就给柳凌写信诉说。
    柳凌回了他很长一封信,开解他,并对猫儿勇敢的自救行为表示赞赏。
    他让柳侠想想,猫儿这样从小基本上就算是同时没有了父母,还被周围环境排斥的孩子,在可以说被人直指软肋的情况下,能这样不自卑不怯懦,奋起反抗,并且没有吃亏。
    事后在面临对方家长和学校的双重压力下,居然也没有惊慌失措地找家人解决,而是想一力承担所有后果。这样的猫儿,柳侠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和欣慰吗?
    柳侠看了柳凌的信后,心里好受了很多。
    那封信中,柳凌对自己的情况确实还是寥寥三两句带过,所以柳侠就是想安慰孙嫦娥,也找不出具体的事实来说。
    秀梅说:“会不会是小凌已经谈恋爱了,只是事情还没个准儿,他怕万一以后黄了不好跟咱说,所以才啥都不肯写;那,叫幺儿给陈震北写封信问一下中不中?他跟小凌不是最好哩朋友吗?以前还给咱幺儿单独写过信。”
    孙嫦娥询问地看着柳长青,她真的是太惦记柳凌了,非常希望从其他途径得到柳凌的消息。
    柳长青虽然十分体谅孙嫦娥的心情,但他还是说:“还是不要吧,虽然震北跟小凌关系好,可他毕竟是外人,让幺儿给他写信,打听自己亲哥哥哩私事,我觉得不合适。
    小凌是个靠得住哩,他这段时间哩信不多,可能真会是因为出了点什么意外哩事,不过我觉得,如果能说,小凌肯定不会瞒着家里,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是小凌他自己能解决。
    孩儿们大了,哪能没一点自己哩心事咧?咱做爹娘哩,就是再替孩儿操心,也不能要求孩儿啥都得对咱说,你说是不是?”
    最后几句话,他是拍着孙嫦娥的手背说的。
    孙嫦娥叹口气:“唉,我心里啥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老是瞎担心,真是老了,成天价爱胡思乱想,总怕孩儿搁外头出点啥自己担不住哩事。”
    话题不知不觉间从柳侠的那一卦转移到了柳凌和柳海的婚事上,柳侠暗暗松了口气,猫儿感觉到了,挠了挠他的手心。
    柳侠偷偷对猫儿说:“独身主义搁咱家好像行不太通啊,您奶奶光想叫您五叔俺几个明儿就给他生一排孙子,她这是带孙子带出瘾哩感觉啊。”
    猫儿郁闷地歪在柳侠怀里,听着孙嫦娥和秀梅十分向往地跟一家人计划柳凌、柳海和柳侠如果三年内都生了孩子,而且如果还有一个跟柳川一样是一下生了俩,那家里会是什么情况。
    哇哇大叫着跑进来的三个小家伙打断了大人们的话题,柳雲扑到柳侠跟前想把他拽起来:“小叔小叔,有伯伯找你!”
    柳侠和猫儿刚站起来,楚凤河和楚小河兄弟俩就提着东西进来了。
    一家人都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兄弟俩。
    楚凤河是前几天有事和柳川联系,柳川无意中说起了柳侠今天搬家,楚凤河就放在了心上,今天正好星期天,楚小河也回来了,兄弟俩就带了一箱健力宝和一个大红的拉舍尔毛毯一起来了。
    柳蕤看着纸箱子上漂亮的毛毯图片,对柳葳和猫儿说:“这还真是跟结婚哩样唦,咱三叔跟三婶也有一条这样哩毛毯,是咱三叔结婚哩时候,马小军叔叔他几个合伙给三叔买哩,可贵,好像得一百多咧!”
    猫儿看着毛毯,小脸鼓鼓的:结婚有啥好哩,咋一个个都光想叫小叔结婚咧?
    楚凤河兄弟俩看他们一家人这么热闹,觉得自己在这里打扰了人家一家亲密的气氛,说了几句话就想告辞,被柳魁和柳川、柳侠摁在沙发上,早上包的饺子还有一拍子没吃完,秀梅已经搁上锅去给他们煮去了。
    兄弟俩一人两大碗饺子,吃完后觉得随意了很多,就坐在客厅里和柳魁他们一起聊天。
    靠在窗户边给柳莘叠纸飞机的柳葳发现,柳长青去卫生间的工夫,柳长春趁大家不注意就出了屋子,然后往大门那边走,他赶紧拉着柳莘也追了出去。
    柳魁和柳川看见柳葳和柳莘出去,才发现柳长春也不见了,两个人赶紧跑出去,柳葳正好回头,对他们摆摆手说:“俺二爷跟小莘想出去转悠一会儿,我领着他们,伯,三叔,您别管了。”
    柳长春听到柳葳的声音也回过头,指了指大门口,示意是自己想去外面看看。
    柳葳是个非常靠得住的孩子,有他跟着柳长春,柳魁和柳川都很放心,就继续回来陪着楚家兄弟。
    柳侠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楚凤河说事。
    楚凤河认识三道河一个叫桑德山的人,这人兄弟好几个,在三道河南部一带算一霸,桑德山他们那村和南陈县隔着几道山峰,南陈县那边出煤,靠这个,南陈县现在很多人发了起来。
    桑德山兄弟几个听说后,前几年也挖了个煤井,赚了不少钱,不过现在那个井已经没有煤了,荣泽现在又有了矿产局,对私自开井挖矿的行为查的很厉害,一发现就报到政府,马上就有派出所和矿产局的人一起过来强行封井,如果公然对抗还会被拘留。
    用楚凤河的话说,桑德山算是个比较有眼光的,发了财后,就不想当黑户,成天价挖个煤跟做贼一样了,他说服了其他几个兄弟,想了很多办法,花大价钱要办个正规的采矿证,听说已经差不多,证马上就拿到手了。
    楚凤河的一个朋友认识桑德山,前几天一起吃过一顿饭,桑德山想用水文队给他的新矿做测量,但打听了一下,觉得太贵,而且付款方式太强硬,报告一出,随即就要付款,想找认识的人问问,能不能给优惠点,工程款能先付一部分,其他的等他开始投入生产了再付。
    楚凤河把这事给揽了下了,他知道水文队业务科的人拉到工程是有提成,他想让柳侠把这个提成给挣了,当然,他更想促成这件事,从而和桑德山拉上关系,以后从他那里以最低的价格弄到煤。
    不过,楚凤河最后还给了柳侠一个更大胆的建议:“如果你能自己接这个活儿就更好了。”
    柳侠纠结得要死,他现在真缺钱啊!
    可是,队里破格给他分房子,给他高额的奖金,可不是让他这么吃里扒外接私活的呀!
    柳川说:“幺儿,这样,你全当帮凤河咧,去问问您队长,能不能给桑德山打个折或分期付款,如果他说不中,你再试着问问他,你能不能自己接这个活儿。”
    柳侠觉得三哥这个主意真心不怎么样,谁家领导会愿意自己的职工接私活?
    但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柳侠真的是非常喜欢图片上那红色的木地板和墙裙,还有那白色浮雕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还有猫儿喜欢的壁纸和地毯,漂亮的大餐桌……
    柳侠看大哥柳魁。
    柳魁摇摇头:“大哥没在单位干过,不知道这里边哩道道儿,不给你瞎出主意。”
    柳侠看柳钰。
    柳钰摆摆手:“我也不懂您单位哩事,俺那私人小厂,干一天挣一天哩钱,不干就啥都没,跟您情况不一样,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于是,柳侠咬着牙,一边心虚内疚,一边却又连星期一都等不及,就来到了马千里家。
    第132章
    柳侠进来的时候,马千里正在和儿子玩斗鸡眼,马鹏程一脸破罐子破摔的看着他,面前茶几上扔着几本乱七八糟的书和作业本。
    苏丽蓉看到柳侠进来,简直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把马千里推到沙发上坐着,又把马鹏程往书房里推:“好了好了,家里有客人,你们俩就是打架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打是不是?显得好像咱们故意想把小柳寒碜走似的。”
    马鹏程却不配合,抓着门框问柳侠:“小柳叔叔,柳岸在家吧?我不喜欢我们家,我想去你们家写作业。”
    柳侠点点头:“他在,不过我哥的双胞胎今天也在,你……”
    马鹏程不等他说完就说:“我决定自己写了,小柳叔叔您跟我爸说话吧。“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经常和猫儿在一起玩,知道柳雲和柳雷,听着猫儿说那两个小阎王他都觉得头大,坚决不会主动送上门去给他们折磨。
    苏丽蓉给柳侠端了杯茶,就坐在旁边看着电视织毛衣。
    柳侠很直接地把桑德山那件事给马千里说了,包括桑德山希望打折或改变一下付款方式的要求。
    柳侠觉得这就是个正常的生意,双方讨价还价很正常,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马千里听的很认真,答复也很干脆:“价格和付款方式咱们都不可能做出让步,柳侠,虽然同样是做生意,但咱们和其他的生意不一样,或者说至少目前不一样,咱们现在不缺工程做,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把规矩给破坏了,价格这东西不能轻易改变,一旦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住了。
    咱们挣钱靠的是知识和辛苦,看过咱们施工过程的人一般都觉得咱们钱挣的太容易,到底是不是真的容易,只有咱们自己知道,你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值那么多钱吗?”
    柳侠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把对方的要求叙述给您。”
    马千里说:“明白我的意思就好。荣泽,甚至说中原省,都不是多大,你只要给一家开头便宜了,后面想再坚持原来的就难了,别相信对方说他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保证,他可能不想让别人也占便宜,但他却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想炫耀自己多有能力,别人都做不到的他可以,事情很快就会在业内传播开,到时候就由不得咱们了。
    付款方式也一样,你知道荣泽、原城甚至是全国,有多少企业是被债务拖垮的吗?还有很多饭店,看着生意那么好,为什么会说关门就关门?
    其实这怪不得别人,他们为了竞争,争夺客源,推出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条件,结果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大家都成为了受害者。
    咱们这个行业现在算是最好的了,我不想成为咱们这个行业恶性循环的始作俑者。”
    柳侠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也知道该怎么答复他最合适了。”
    说完这句话,他踟蹰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那,队长,如果咱们队里不愿意接他的工程,我可以自己干吗?”
    马千里看了柳侠一会儿,笑了起来:“你其实早就想接私活儿了吧?”
    柳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想多挣点钱,我三个小侄儿五年内有可能都会上大学,我大哥没工作;我还想装房子,嘿嘿,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队长?”
    马千里笑着摇摇头:“说不上贪心,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多挣点钱呢?不过柳侠,”马千里突然换成了比较严肃的表情,“如果你想私下接这个活儿,可以,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方便,但是,我给你几个建议,你要听清楚。
    如果你接这个活儿,肯定要压低工程费,如果你不压价,人家不如干脆还用咱们队,更有保障,就没必要用你了,对吧?
    还是我刚才说的,如果你把价格压的太低,是坏了咱们这个行业的规矩,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最主要的是,这对你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好,想挣钱,也要保住底线。
    所以,我的建议第一条就是:只能象征性的压一点价。这样既顾及了对方的面子,同时也让他有个感觉,咱们这个工作的价值就是很高,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做得了做得好的,价格上回旋的余地确实不大。
    你要把主要的优惠条件放在付款方式上,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付款方式要有明确的时间,要用规范的合同方式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