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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秦凤仪这人,就怕激,他一向又是个嘴比脑子快的,当下便道,“以前怎么啦,现在又怎么啦。岳父可不要把我想歪,我对岳父的心,就如我对阿镜的心,一如从前!”
    景川侯“哦”一声,算是听到了。
    秦凤仪就这么屁颠屁颠的又送了岳父出门,待到门口,又遇上了襄永侯爷儿俩去上朝。秦凤仪一向是个爱说话的,笑道,“侯爷早,世子早,咱们又遇一处了。”
    襄永侯笑道,“昨儿没见着新探花,今儿正好见了。”
    “看您说的,咱们今年可没少见。”秦凤仪笑嘻嘻的。
    襄永侯打趣景川侯,“景川你还让探花郎亲自送你,架子越发大了啊。”
    秦凤仪心想,他岳父何止架子大,脾气还大,手还黑,缺点可多啦。不过,秦凤仪也不全是二榜子,他满面欢喜的很赞同着襄永侯的话,嘴上却道,“以前是女婿送岳父,现在还是女婿送岳父,有什么不一样。”
    襄永侯以往只觉着秦凤仪好笑,可自从秦凤仪中了探花,这便不一样了啊。看人家女婿当的,想想自己也不是没女婿的人,可自家几个女婿,不论现在身份如何吧,又有哪一个有探花郎这样的殷勤。
    襄永侯与景川侯赞道,“阿凤这孩子,不论学识文章,单这品性,亦是上佳。”
    景川侯道,“就一个实诚。”
    秦凤仪笑嘻嘻地,“侯爷,其实以前我可没这么好,我都是跟着岳父,耳濡目染,才有了些许长进。比起岳父,我还差得远哪。”然后,他就抖着小机伶问,“岳父,是不是?”
    这年头吧,人都好个谦虚,譬如,别人夸你好,你必要说一般一般。所以,他自陈差岳父还远,他岳父肯定会说,“很好很好啦,差我也不是很远”这样赞美他的话的。
    秦凤仪就竖着耳朵等听表扬呢,结果,他岳父很淡定的回了一个字,“是。”
    秦凤仪当时险没跌地上去,他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怒问,“岳父,你怎么不按路数出牌哩?”
    景川侯不理这小白痴,上马早朝去了。李钊忍笑随其后,襄永侯又看一乐,然后,整个早朝心情都极好。
    秦凤仪回府后气哄哄的同阿镜妹妹说了此事,李镜笑道,“这么点小事,还值当说。”
    “什么叫小事啊!”秦凤仪愤愤,“以前看不上我还罢了,现在还这样,一大早就叫人把我弄起来,还摔我三个屁颠,我屁股这会儿还疼呢。在外头面前,我那么拍他马屁,他都不肯夸我一夸。你说说,有这样对女婿的么?”
    李镜道,“是没这样对女婿的。父亲对儿子也便是如此了。”
    秦凤仪不信,“哪有,岳父对大哥可好了,他也没摔大哥啊,他就是对我不好。”
    “大哥也没你似的,打磕睡打到父亲跟前,你不是自诩特有眼力么,看你今早这眼力。要是大哥这样,父亲定要叫人抽他几鞭子让他醒醒盹。”
    秦凤仪吓一跳,想着岳父才只是摔他几下,已是手下留情了。秦凤仪还说李镜,“你也不早些提醒我。”
    “我给你使好几个眼色,你没看见?”
    好吧,秦凤仪也不瞎。他看到了,只是还以为那是媳妇朝他抛媚眼呢。秦凤仪对媳妇道,“阿镜,你能不能说说岳父,让他在外人面前多赞我。”
    “你干脆别送父亲早朝算了,哪里有你这样的,送父亲出门就为了让他多赞你。这服侍长辈,原是孝心,怎么到你这儿成交易了。”
    “看说得这难听。”秦凤仪拍拍胸脯,正色道,“你看看我这孝心,扑通扑通跳得多欢哪。你不晓得岳父,我拍他那许多马屁,他也不回我一个。”
    李镜笑道,“那你就跟父亲说,他再那样,你就不送他了。”
    “那不成,万一岳父应了,我以后是送还是不送啊。”秦凤仪说笨吧,他当真有些过人之处,秦凤仪喜滋滋的同媳妇道,“你说也怪,以前我过来,只要是早朝的日子,我哪天不送岳父啊,也时常遇着襄永侯父子。今儿个襄永老头儿瞧我那模样,怎么说呢,笑容都与以前不同。以前就是笑我那种笑,现在感觉,说不出来,反正不一样了。”
    李镜一想便知,笑道,“以前是觉着有趣的笑,现在是欣赏的笑,对吧?”
    “对对对。”秦凤仪握住李镜的手,激动道,“就这个意思!襄永侯还说,我是探花郎了,不一样了。阿镜,你说这人多怪啊,以前我一样起大早的送岳父,其实,我那会儿心可虔了,就盼着岳父什么时候一感动,立码答应咱俩的亲事。今早我心不似以往虔,今早我本来不想送岳父的,反正我名分也有啦,还送啥啊都是一家子。可没想到,我一出去,虽则岳父没赞我,但襄永老头儿夸我夸得可正式了。”
    秦凤仪眉开眼笑,“阿镜,我觉着这京城人可真怪,同一件事,白身时做一个样,这有功名做又一个样。其实,还不都是同一个人。这当官的,以前总喜欢说我们商贾势利,如今看来,都一样诶。”
    秦凤仪得意道,“以后,我还要坚持送岳父,虽然岳父不夸我,可有许多别人现在都夸我了,用他们的夸补偿一下,我这心情也勉强能接受啦~”他就是很喜欢听人夸嘛。
    李镜微笑听着阿凤哥嘀咕个没完,说笨吧,又很灵光。
    待一时,秦太太亲自带着金钗上门,给李镜簪头上,李家又招待了秦太太一回。秦凤仪看他娘现在在侯府很自在了,便没有相陪,说是要去方阁老府上。秦凤仪道,“昨儿光顾着被抢了,忘了师傅那里,早上岳父说让我过去。师傅现在肯定也知道我的喜讯了,我再亲自去跟他老人家报喜!”
    秦太太道,“家里我备好了给阁老大人的东西,你先回家,同你爹一道去,也郑重。”
    “知道啦。”
    秦家父子到方阁老府上时,方阁老就等着秦凤仪呢,待秦凤仪欢天喜地的报过喜,方阁老道,“此次中了探花,自然皆大欢喜。倘有个万一,落到三甲,当如何是好?”
    秦凤仪笑嘻嘻的,“师傅,我这不是有时运,没成同进士么?”
    “倘你没这份时运,今悔之晚矣。”
    秦凤仪道,“就是同进士也没关系啊,我听说,同进士只是不能做大官了。但做个知府知县的,也挺好的呀,一地父母官哪。”
    方阁老:……
    方阁老原是要提点秦凤仪,以后还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结果,他听到了什么?天哪!这个弟子竟觉着做知县知府就很好了?
    他就说嘛,老天爷给你一样好处,必然会收回你别的好处的。像他这神奇弟子,授业恩师为致仕阁老,虽则是致仕,方家的关系还在啊。背靠大树——岳父景川侯,其理想竟做是做个知县知府就很满足了?
    果然脑袋有问题啊!
    方阁老觉着,有必要给弟子纠正一下人生观世界观了!
    不过,方阁老何其见识之人,方阁老只是一笑,竟然什么都没说,而是鼓励的笑道,“这也是。要是哪日阿凤你为一地父母,定能做个好官!”
    见自己的人生理想竟然受到了师傅的鼓励,秦凤仪越发兴致高昂,与师傅畅谈起自己“知县知府”的人生理想来!
    第96章 皆探花之过也
    中探花后, 秦凤仪都没顾得上关心一下自己关扑赚的银子,就要与方悦准备去宫里学习跨马游街的礼仪了。秦凤仪一早就去方家找方悦,他与方家关系不同, 既正式拜师, 这就是自家人。秦凤仪又一向会与女眷处关系, 现在他又不忙,待给师傅行过礼,说了几句话, 也要进去见一见两个师嫂和小师侄女们的。因为,用方阁老的话说, “她们可是因你赚了不少。”
    秦凤仪道, “怎么会赚?先时我买自己都亏了。”
    方阁老笑问,“你买的什么?”
    “自然是状元啦!”
    方阁老笑, “她们都是买你买的探花, 当时的探花赔率是一赔一百。你大师嫂早念叨你,说是你带来的财运, 要做好吃的给你。”
    “唉哟,师嫂就是有眼光, 一眼就看出我能中探花啦~”秦凤仪笑, “我得去给师嫂请个安,再跟师嫂说几样我喜欢的菜,不然她不晓得我爱吃什么呀。”
    方阁老笑,“去吧。”
    秦凤仪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道, “师傅,我也赚了大钱。”然后,心里想着师嫂师侄女们,也不跟师傅说明白了,就颠颠儿的跟女眷们说话去了。
    原本,方家女眷见着秦凤仪就很喜欢。
    如今大家各发了回横财,见着秦凤仪更是喜欢了。方大太太方四太太是真心要做好吃的给他,秦凤仪这个向来不懂客气为啥物的,还报起菜名儿来,什么焦炸小丸子、红烧大鲤鱼、酱肉小笼包、荷花烧豆腐……方大太太笑听了,连声道,“都有都有,待我张罗好了,你就过来,咱们一道吃饭。”
    “嫂子,那可说定了啊!”
    秦凤仪正与女眷们说得高兴,方悦就来叫他去了,秦凤仪便与嫂子、侄女们挥挥手,同方悦去了宫里。其实,也没什么难学的规矩,无非就是担心有的进士是文人,不会骑马,得练习一下啥的。不然,天街夸官时出丑可就不好了。好在,今科这三鼎甲,都是会骑的。秦凤仪还赞宫里这马好,直说,“这马可真骏。”过去瞧瞧马的牙齿和蹄子,拍拍马脖子,喜欢的不行,不禁夸了一回,“一等一的好马。”
    教规矩的内侍笑道,“探花郎好眼光,这可是陛下御马监的马。”能不好么?
    秦凤仪惊叹连连,“难怪难怪。”又道,“皇帝老爷可真是好人,还一人送我们这样一匹好马。”
    内侍吓一跳,连忙道,“秦探花,这马可,可没说要送你啊。”就给你骑一骑罢了。
    “啊?不送啊。”秦凤仪那叫个遗憾,不过想想,这样的一匹好马,得上百银子了,的确也不便宜。秦凤仪便道,“不送便不送吧,皇帝老爷的好马,能叫我们骑一骑,也是荣幸的了不得了。”
    内侍笑,“是啊。陛下的御马,也就是三鼎甲才有福一用。”
    大家学一回规矩,能中三鼎甲的,就没有笨的,主要就是提醒三位,这跨马游街一定要庄重,表现出三鼎甲的气派来。之后,把每人的衣裳发了,这是天官夸街时要穿的,其实都一样,皆是大红刺绣的袍子,就是帽子不同,状元的帽子是两侧都有簪金花,榜眼探花都只一侧有金花的。秦凤仪问,“这衣裳帽子是借给我们穿穿,还就是送我们的。”
    内侍纠正,“赏给三位大人的。”既不是“借”,也不是“给”,是“赏”!
    秦凤仪与方悦道,“这回家,我得先给祖宗供一供,我还是我家第一个探花呢。”
    方悦陆瑜都说,“先敬祖宗,这是应当的。”能得三鼎甲,便是方悦陆瑜这样的才子,也不会淡然视之。时人都重先祖,故而,秦凤仪这话,颇得二人赞同。
    学过规矩后,三人就各领了衣裳回家了。
    衣裳依旧不大合身,但这次的质地显然比上回的贡士服强得多,上等云锦。而且帽子上簪的是金花,只看材质就知道很值钱了。
    只是,秦凤仪穿了给爹娘一看,依旧不大合身。秦凤仪试了试,就让琼花帮他改合身去了。
    秦太太问,“我儿,这探花啥时候游街哩?”
    秦老爷纠正,“这叫夸街,不叫游街,那犯了罪的,才叫游街哪。”
    “其实也差不多啦。”秦凤仪道,“三天后就是,娘,你跟我爹,还有阿镜,你们可得提前定下永宁街上的好位置,到时都去看我。听说可威风了,半城人都会出过去看。”
    “成!”
    结果,秦家人去定,还没定到包厢,人家老板都说,去得晚了,好地段儿都给人包下了。李镜知道这事后,送了信儿过去,让公婆只管跟她家一道去,她家已提前定好了。每界三鼎甲夸街的日子都是一定的,景川侯府自然早有准备。
    天街夸官前,倒是有一事,让秦凤仪欢喜了一回。
    他在赌场押的金子,这些天全家上下因着他中探花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何况,秦家也不是差钱的人家,自然是先忙秦凤仪的事,这关扑的事就给忘了。结果,赌场敲锣打鼓的给他送家来了。
    这来的,还不是赌场的掌柜,而是赌场的东家,秦凤仪命家里账房称清楚份量,请何东家到屋里吃茶,笑道,“我都忘这一茬了。说来,我赢了这许多,你们还想着把金子给我送过来,还真有信义。没见我赢太多,你们跑路。”
    那东家笑道,“自来生意场上,耍奸耍诈不耍赖。我们本就是做银庄的,便是亏些银子,能来给探花老爷贺喜,也是我们的福气。”
    “原来你们是做钱庄的。是哪家钱庄?”秦老爷问。
    “京城恒昌票号。”
    “失敬失敬。”秦家也是做生意的,秦凤仪不懂生意的事,秦老爷懂啊,秦老爷道,“原来你们是晋商的本钱。”
    那东家显然也是做过打听的,知道秦探花家里以前是盐商,说来,两家以往同属商贾。而秦家别看有钱,与晋商票号可是没的比。秦凤仪也知道票号的生意,笑道,“虽则我家生意不比你家,可都是经商的,以前算是同行。”
    恒昌票号的东家听这话,那叫一个亲切,越发奉承起秦家父子来。秦凤仪这惯爱听好话的,立码给人哄得见牙不见眼,待这恒昌票号的东家告辞时,秦凤仪还起身相送。好在,秦凤仪是个愣头,这位票号东家可是人精,秦家这眼瞅已是鱼跃龙门,如何敢托大叫秦凤仪相送,再三道,“探花郎留步,您是天上文曲星,可别折煞小的了。”
    “我这也是刚中探花,要搁去岁,你也不至于这样啊。”见这位何恒泰,何东家实在客气,秦凤仪便不送他了,道,“老何,有空只管过来说话。”
    何恒泰自然殷勤的应了,心下想着,探花郎不愧是出身他们商贾之家的好儿郎,看这待人上,多亲切啊。
    秦凤仪得一大笔银子,当下就命开了银箱,叫桃花梨花数出两千两,一千给他爹做零花,一千给他娘做零花。其他的,就搁自己屋里,等媳妇过门给媳妇收着,这就是俩人的私房了。
    之后,秦凤仪又命了几个金元宝,命揽月出去兑百十来个每个一两的小金锭,让丫环两个一荷包的装了,自己屋里丫环一人一份,其他的,待到岳家去时打赏给了老太太和媳妇屋里的丫环婆子,这些人当时也买了他的关扑,只是不及方家运道好,秦凤仪让买的是他中状元,结果都赔了。秦凤仪自己临殿试前胡乱买俩大金元宝反是大赚,用秦凤仪的话说,“这自来关扑赚了,没有不吃喜儿的道理。一人吃个喜儿,谁不够跟我说,明儿我再多带些来!”
    哄得一干子大小丫环道谢不迭,她们当时也就是跟着主子凑趣,都是有体面的丫环,谁也不差这几两银子。但秦姑爷赌赢了,还特意过来打赏她们,这份体面多么难得!
    多好的姑爷啊!
    总之,秦凤仪这种姑爷的做法,完全是不给将来的二姑爷三姑爷留活路啊!
    秦凤仪向来行事随心,他热闹了好几日,就到了最热闹的日子,天官夸街!
    话说,秦凤仪这一早,五更天就出门了,跟他岳父上朝一个日子。无他,这回新科进士也要先入朝的,听一番陛下的勉励,方是自皇宫出去,天官夸街。
    秦凤仪那一身的精神抖擞便不必提了,这一身的云锦灿灿,鬓簪金花,越发将人衬得眉目辉耀,俊若神仙。便是这些朝中大员见了,有人也不禁心下暗道,“真不枉先时城中人都喊他神仙公子。”
    按理秦凤仪不过探花,排状元榜眼之后,在朝中的话,不可能直接排老长的队,便是三鼎甲并列,不过,榜眼探花都要退状元半步。
    这些规矩,三天前都学过,秦凤仪也是半点不差!只是,太宁宫内,人人都凝神秉息。就秦凤仪,这新科探花,他鬼头鬼脑的左右扫一眼,见大家都低着头,他觉着没人看到他,其实龙椅之上的景安帝,两畔静立的各部大员都不是瞎的,连他岳父景川侯都想,这小子莫不是又要出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