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哥哥?单昱的眉心无意之间皱了皱,很快的掩饰过去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在意了。在鹿黎叫自己哥哥之前,人家柳公子早就被哥哥哥哥的喊了。他倒是没出息的很,一句哥哥就心花怒放,心不在焉了。
跟晏军长一样,走火入魔了吧。
不过晏润林高兴的是自己被鹿希甄的弟弟认可了,而单昱则是,被鹿黎认可了。前缀的不同,心中所想的含义就是不同。此刻单昱还不明白心中那股酸涩不爽,悸动难受是为了什么,知道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若是无情岁月,真叫人悔不当初。
在陆军部吃了午饭,鹿黎就被单昱送回了学校。临走之前鹿希甄嘱咐他,在学校里切莫张扬,如今他们姐弟俩都住在晏公馆晏军长的府邸,难免落人口舌。鹿希甄不希望鹿黎因为自己的身份原因在学校里遭到不公平的待遇,鹿黎上学的日子总是叫他自己去坐电车,顶多也是叫个黄包车。从来没有坐了陆军部长官的车去学校的,今儿单昱亲自接送,坐的还就是晏润林的车。
鹿希甄想要拒绝,却被晏润林拦住。
“你弟弟便是我弟弟,如今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能瞒得住他的同学老师们么?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大方方,不过是坐车去上学,在北平不足为奇。你不要担心,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弟弟比你想象中的更勇敢,更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不需要一次次的提醒了。
鹿希甄无奈,在这方面他总是抵不过晏润林的口舌的,往往觉得自己言语有力,到最后都是败下阵来,无法担当。
转眼,到了喝腊八的时节。北平城里寒风呼啸,瑟瑟凉意卷带着无尽的光亮飘荡在天空。大街上的行人们穿的臃肿起来,瓜皮帽子大棉鞋,双手都抄在兜里或是插到了两边袖子里,拢着手在买新年要用的物什。
晏润林和鹿希甄才出了陆军部,准备回公馆去也喝完腊八粥沾沾节日喜气,秘书室传来消息说刚才易靖卓团长打来电话请军长和鹿希甄军需官到他府上一起过腊八。据说他那儿的腊八粥是柳云时亲手熬制的,味道正宗讲究,老北京的味道,不来就可惜了。
其实这腊八,对于晏润林这广东人来说,并不是很流行和在意。这节日北方甚是重视,熬粥,制蒜,还要吃冰。什么腊八面,腊八饭,腊八豆腐……花样繁多。鹿希甄土生土长的北平人,打小就吃惯了这些,求学在外的那几年,没到家里的节日就会异常想念和怀念。这些好吃的东西啊,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尝试了。
赶到易公馆,天已大黑,家家户户亮起了暖热的光,女人们盘腿坐在床头,扎着鞋底做棉鞋。孩子们趴在煤油灯下老老实实做功课,旁边架着一小炉子,里头烧的红汪汪的,屋里头特暖和舒服。外出看店做工上班的男人们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家,喝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心满意足。
鹿黎正在柳云时身边绕来绕去,等着那盆冰里的第一块儿。易靖卓一头雾水的拿着小锤子,等候柳云时的吩咐,一旁晏润迅和纪亭书也等着瞧到底是个什么花样。
“哎呀,要吃冰了,这可得等等我才是。”鹿希甄加快了脚步,到了屋子里,晏润林被她帅在身后也不恼,脱了披风扔给鹿黎身后探头探脑也一脸好奇的单昱,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单昱接过披风,回答说:“军长,柳公子说这是腊八节的传统,叫吃冰。”
“对极了,就是吃冰,往年咱们都是要吃的,云时,今年你怕是不能够了。身子还没有大好,吃这冷冰冰的不妥。”鹿希甄提醒道。
易靖卓点了点头附和说:“正是这样,我刚才已经劝了他好久,就是不听。还是需要鹿小姐提点了,他才长记性呢。”
柳云时瞥了一眼易靖卓,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大好了,可以吃。哪怕不吃多,一小口也是可以的,这是传统,吃冰要是落下了,还过的什么腊八节啊。再说了,要是不吃腊八的冰,以后我肚子疼怎么办?”
原来这腊八节吃冰的说法是,在腊八节前一天接盆水搁在屋外头利用气温天然成冰,到了腊八这一天呢,囫囵个儿的给倒出来,再用小锤子敲敲给弄成碎块。吃了腊八节这一天的冰块呢,可以保将来这一年肚子不疼,很是神奇。
“毫无依据,如何能信?”晏润林听了用途,果断鄙夷。从国外留学回来学习了先进的唯物主义,如何还能相信这些旁门左道?
怕是吃了这些冰才会肚子疼吧!
vip卷 第八十一章 哪个郁家?
“不过是前人留下来的传统,恰逢时节,随性子愿意就吃一块,不愿意便不吃。哪里那么多的说法,晏军长可不是要跟我讲什么留过洋的人,见识了唯物主义怎能还理会唯心主义的摇摆。这吃冰我可是从小吃到大的,不吃不行的。”
知晏润林莫若鹿希甄,同样的,知鹿希甄莫若晏润林吧。
柳云时听着这几人的对话,乐不可支,他一惯是不害怕晏润林的,亲昵的拉过鹿希甄说道:“希甄姐,本来这头一块冰我是打算给鹿黎的,不过姐姐来了就定要给姐姐的。”
“你快敲开这些冰,我和希甄姐还有鹿黎要吃的。”柳云时轻车熟路地使唤易靖卓,好像这都是顺其自然。
易靖卓瞄了一眼站在鹿希甄身侧,一脸的高深莫测的晏润林,心里一阵窃喜!瞧见了吧,总有不怕你的,这么乐滋滋的想着,一锤子下去,冰渣四处蹦散,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嘶……”易靖卓吃痛的捂着眼睛,呲牙咧嘴的很痛苦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睁着一只眼睛转向柳云时,想让他看看可怜的自己,安慰安慰他吧。
柳云时哎呦一声,连忙捧着易靖卓的头,拍开他的手着急骂道:“都眼睛痛了,还捂着。你说你,都是拿刀扛枪的人,竟然还会被这把榔头给难住。你说我要怎么讲你,你凑近一点让我看看,好像都红了。”
易靖卓乖乖听话,稍稍弯下腿凑近柳云时,被碎渣子刺激到的左眼已经微微泛红,柳云时对他说:“你且忍忍,我给你吹吹,总是不碍事的。”
大庭广众之下,易靖卓竟然乖巧如只大型犬,嗯哼了两声由着柳云时给自己吹眼睛。鹿希甄捂着嘴差点笑出声,谁说男儿没有绕指柔啊?柳云时那般随性洒脱之人,也会因为担心易靖卓而不顾忌场合。且说易靖卓什么不曾经历过,只这小小的碎冰就能让他痛不堪言么?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鹿黎才不管这满场的昳丽暧昧,只是欢欣的捡起盆里的碎冰就往嘴里塞,他可是等了好久才迟到!冰块入嘴,鹿黎整个人兴奋的打了个哆嗦。屋子里其实通了地暖燃了无烟火盆,暖烘烘的脸上都是红扑扑,可鹿黎攥紧双手,微微跺脚,还要伸手再去吃一块。
单昱瞧见,连忙阻拦说道:“不是说只讨个彩头,吃一块保不齐真能保你这一年不肚子疼,可你要是吃了两块三块却是不能够了,待会儿你就要肚子疼,喝不了腊八粥了!”
“鹿黎,单昱哥哥讲得对还是不对?”单昱嘴角噙着笑,得意洋洋的在众人跟前宣布自己的称号,他可也是鹿黎的哥哥了,旁人眼红不眼红?
兴高采烈的鹿黎顿时撇撇嘴,应了单昱的心意,很是不心甘情愿的说:“单昱哥哥说的对,我就吃一块吧。”
“你几时这么听单昱的话了?是不是这小子允诺了你什么事情?”易靖卓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几日罢了,单昱就可以拿捏的住鹿黎,这手段晏润林都暗自咂舌。毕竟他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算是搞定了这个小家伙。
单昱笑眯眯的看着鹿黎,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骄傲的对易靖卓说道:“易团长可不能这样说啊,我和小鹿黎之间的可是君子协定,说到要做到的。小鹿黎既然要跟我学本事,自然要听我的了。而且我也是为了他好,这一点鹿军需官可以为我保证啊!”单昱轻巧的把话题转移到了鹿希甄身上。
鹿希甄却是不予置否,鹿黎能够心服口服的听一个人的话,必定是自己认可了的。她的这个弟弟总是这样的,可爱起来人人都恨不得捧在心里疼着爱着的,较真起来又是叫人头疼难受的。
若是单昱真的可以管得住他,倒也不妨是件好事儿。
“我们鹿黎长大了啊,都会跟别人打赌约定了,既然以后要跟着单昱哥哥学习东西,自然是要乖巧听话的。军营里的命令就是唯命是从,一切服从指挥么?早些习惯和适应,是很有必要的。”
“是了是了,希甄姐,你可不要再说鹿黎了。他不知不觉的长成了一个大孩子,真是白马过隙,岁月无痕。还是叫我们吃了这块冰,保佑我们肚子不痛吧!”柳云时打岔参与进去,欣慰鹿黎的成长,又惦记着后厨熬着的腊八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易靖卓和晏润林的监视下,鹿希甄和柳云时也只尝了一小块,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好,祈求着将来一年不要因病而耽误了时间。晏润迅素日最喜欢玩儿,头一次在北平过年,对北方过节的习俗很新奇,什么都想要尝试一番。今天这样说法的吃冰若是错过了,那真是遗憾极了。
一行人在饭厅坐定,易靖卓让听差们上了腊八节常吃的腊八粥,腊八蒜,腊八豆腐腊八面。
“哎,这腊八蒜可是我亲手腌制的,制作的法子很简单,所以你们莫要嫌弃。尝一尝,瞧瞧入味了没有。”腊八蒜一上桌,柳云时就骄傲的端起来,献宝似的说了一圈。
鹿希甄很是惊喜,问柳云时,“这玩意儿你何时会做的?我怎的不知道?过去的几年你可都没有腌制过这蒜,该不会是易靖卓喜欢你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脾性给改掉了?”
柳云时被说的脸颊绯红,懊恼的瞪了一眼鹿希甄,说道:“希甄姐,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了。开我的玩笑就这么高兴么?还不快说说味道怎么样,与你以前吃过的腊八蒜是否一样啊?”
鹿希甄小时候的确是经常吃到这东西的,那时候家里有一位老嬷嬷,地地道道的北平人。一手的腌制绝活,每年不过才入了冬,就开始准备一个冬天需要吃的腌菜了。什么蒜啊,生姜,笋片,白菜都是极其平常的。这些玩意儿不需要太多就可以配上一大碗白粥,在萧瑟的寒夜里,喝上一口热粥吃一口腌菜,那滋味怎能用一个爽字了得。
“我吃的很好,像是家的味道。云时,你的手艺果然越来越好了,以后易团长怕是很有口福了吧。”
易靖卓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可骄傲着呢,才不会说出来自己多心疼柳云时这个宝贝疙瘩了。这好吃的你们以后怕也是不容易吃上了,我的人做的饭菜,怎能给你们顿顿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