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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她挑了挑眉毛,“襄阳侯家的老二被调去平城了。”
    襄阳侯家的老二?
    其姝在心里翻着升官图,绕了一圈才想起襄阳侯家的老二是齐湘的父亲齐远华。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樱桃酥酪,不解地问:“他不是在户部吗?和你六哥有什么关系?”
    和她更不会有关系了!
    “上个月春猎,齐湘差点害你受伤,还死鸭子嘴硬不肯认。六哥听我说了以后,就寻了个机会与皇伯父提起平城那边军饷军粮的事一直由参将代之,于是他就被调去当守备了。”
    “只是正常的职务指派吧?”其姝当然不肯承认。
    守备官职虽小,才五品而已,可凡涉及钱粮的事都是肥缺,皇帝要便宜自己的小舅子也很正常,怎么就是裴子昂给她出气呢?
    “一般官员调动,家眷是否随行都由自己决定。皇伯父却大笔一挥,一道圣旨下去,说荣妃娘娘对齐恒期许甚重,让他们兄妹随父亲一起去平城历练。”
    裴萱说得起劲,随手挟起一只金黄色的蟹粉小笼包往嘴边送。
    小笼包内有汤汁,吃起来有点麻烦,她便挥开纱巾露出嘴来——下巴与脸颊全白白净净,连颗痣都没有,更别说红疹了。
    “你……你没事啊?”其姝诧异,“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哎呀!”裴萱丢开筷子,双手捂脸,可显然已经晚了,她试图挽回在好友心中的信誉度,“天啊,居然一下子全好了。其姝,都是因为你来了,你不止是六哥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福星!”
    其姝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裴萱知道她不信,呵呵傻笑道:“好了好了,我是装的,可又不是为了骗你。六哥说没个名目怎么好处置美人妆呢。虽然他想处置谁就没有做不到的,可明面上总得找个理由,你说对不对?”
    对个头啊!
    谁要他帮忙了?
    其姝想起所在她床头小柜里的那三张契约。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决不能用来当利息还债!
    她一直拉着脸,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裴萱索性把黑锅全甩给罪魁祸首,“好其姝,主意全是六哥出的。我全是被迫的,我……我要是不听他话,他不高兴了,将来在我的婚事上动手脚怎么办?我……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两人坐软轿在宪王府里走了足有两刻钟,经过花园桃林,湖边水榭,最后穿过两边开满西府海棠的长甬道,终于停在一道月洞门前。
    其姝下了轿,站在门边向里张望。
    宽敞的院子里,裴子昂背对月洞门坐在石桌前,身姿如松,看起来也寂寞如松。
    她觉得自己想法实在太可笑,京城里风头最劲的少年郎怎么可能寂寞呢。
    其姝正兀自出神,裴萱那顶软轿却动了起来。
    她惊讶地回头,就见到轿夫抬着轿子往回越走越远,甚至还能听到裴萱低声催促:“快,走快点,回头午膳给你们加鸡腿。”
    其姝失笑,她什么都没说,用得着怕得要逃跑吗?
    这么大动静,裴子昂当然听得到,他既没起身迎客,也没讶然回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地说了一句:“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
    其姝迈着小碎步过去,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裴子昂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其姝不接,只问他:“你为什么要让萱萱装病,借口去封了美人妆?”
    裴子昂手势优雅地将那只哥窑梅子青的斗笠杯放在近其姝的桌面上,不紧不慢地说:“萱萱话多,你们在一起待了那么久,她一定什么都说给你听了,还问来做什么。”
    “她说的是她以为,”其姝分辩道,“她以为的,和你真正想的未必一样。”
    裴子昂眉峰微挑,勾唇笑道:“做我的妻子,只要享福就好了。外面那些麻烦事,自然有我替你办妥。”
    其姝蓦地涨红面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狼狈地垂下眼帘,十指交缠一阵又分开,捧起斗笠杯抿了几口茶,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我……我是来问你,你可知道美人妆的老板是谁?我……我想把他们的铺子盘下来,扩大花想容的规模。”
    其实完全不用和他说那么多,可不说点什么,她就抑制不住胸腔里疯狂跳动的那颗心。
    裴子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多说,只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是谁。”
    “是谁呀?”其姝歪着头问。
    “你想知道?”裴子昂轻声道,“端午节龙潭湖赛龙舟,你到我家的画舫上来,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姝【捂脸】:……被电到了好害羞
    第30章 生母在堂
    其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这是邀请吗?
    有人这样威胁着邀请旁人出游的吗?
    裴子昂真是太讨厌了!
    刚才她心如擂鼓,一定是被他气的!
    “去就去,谁怕你呀!”其姝站起来跺了跺脚,鼓着脸气哼哼地跑走了。
    端午节前后,尚家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二姑娘其婉成亲。
    婚期定在五月初六,因为初五是端午,龙潭湖上有龙舟赛,皇帝还会御驾亲临,所以原本该办在成亲前一天的小姐妹添妆,就改在了初四。
    其婉温柔内向,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来的左右不过就是其姝、其姿与其婕三个自家姐妹。
    其姿送了她一支红珊瑚雕花钗,珊瑚名贵,红色又最是吉庆,十分应景。
    其姝早早吩咐花想容那边专门给其婉调制了一整套胭脂水粉,全用嵌红宝石的匣子装着。
    “二姐姐,以后你每日朝早梳妆的时候就能想起我来了。”
    其婉的夫家远在杭州,千里迢迢,以后想要再见面可不容易。
    “里面的胭脂水粉用完了,你就来找我要,你要想自己买也成,可是外面的匣子不许换。”
    其姝环着姐姐手臂嘟囔,她真的舍不得。上辈子父亲过世,其婉年纪大了,不好耽搁,所以两家协商后赶在热孝里把婚事办了。
    那时其姝就很难过,忽然没了爹爹,二姐姐也远嫁了,三姐姐整天忙着票号里的事情,就她一个每天坐在屋子里发呆,好像被抛弃了似的。
    “明年侯府修葺完成时,你和二姐夫要不要回来小住?”她变着法儿想与姐姐多相处,“要不然天气暖和了让爹爹带我们去杭州找你。”
    其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怎么行呢,当心二姐姐婆母嫌她只记挂娘家,不肯踏实过日子。”
    “那我要是想二姐姐了怎么办?”
    上辈子二姐出嫁后,她们姐妹到她死那天也没能再见上面。
    “只要二姐姐与二姐夫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到时候抱着娃儿回来见外祖父母,那就是理所应当啦!”其姿把从她娘那里听来的规矩搬出来说一遍。
    新嫁娘本就含羞带怯,再听到什么生子不生子,其婉大窘,伸手去拧堂妹腰间的痒痒肉,其姝也加入来帮二姐,三个人在炕上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她们俩陪着其婉直到临歇午晌才走。
    其婕来得很晚,天近傍晚才到。
    她带来的添妆是一式四副的桌屏屏面,按春夏秋冬四季不同颜□□别。
    “本来想给你绣个炕屏的,可是咱们都去过南边,他们冬天不烧炕,只用罗汉榻,我就改绣了桌屏。”
    亲手绣的礼物最是珍贵,其婉忙接过来拿在手中欣赏许久,又当着其婕的面吩咐丫鬟装箱。
    其婕与她隔桌对坐,一边品茶一边说起心中不舍:“这几个月多亏有二姐姐陪伴开解,我的日子才不那么难过。如今你要走了,我以后有心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说。”
    “瞧你说的,不是还有其姝和其姿吗?”其婉好心劝她,“你在孝期,不方便出门,可在家里与妹妹们作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知道她们两个都疼我。”其婕叹气,“可她们爹娘俱全,无忧无虑,哪里知道没娘的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其婉微微蹙眉,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说不定会传成谢氏待庶女不好。
    她是个实心眼厚道的姑娘,虽然遗憾一落地就没了生母,可也真心感激老天爷赐了个如谢氏一般心慈的嫡母。
    吃穿用度这些不必说,只说平日里的教诲,谢氏从来都尽心尽力,有时候对她们的管教,比对亲生的女儿其姝还严格。
    其婉懂道理,明白养而不教不是好事。
    像尚家这样的世家里,就算嫡母苛待庶女,也绝不会去短了衣食住行。许多心有算计的嫡母对庶女反比亲生女儿更和气,就是庶女犯了错也不管教,不让她们明白道理懂人情世故,甚至在婚事上使绊子。
    可其婉的婚事,却是谢氏与尚永泰商量着挑选了许久的。
    男方姓杨,家中是杭州首富,父亲还捐了一个七品官。尚家虽是侯府,可爵位与尚永泰没有关系,他就是个有功名的商人。这样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
    她的未婚夫杨宇宁是庶出的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其婉嫁过去就是主持中馈的冢妇,又没有妯娌间争风斗气的琐碎烦扰。
    不论是门第还是实情,都不能更适合她的性情教养。
    谢氏待她真心实意,她自然也回报真心,自己不会说嫡母任何不好,也不愿意旁人意有所指。
    “三妹妹,我知道郑姨娘的事对你来说太突然,可有时候一切都是命,你到不如放开心胸。若是想念你姨娘了,就多对母亲好些。”她到底是个温吞的性子,话说到如此已是极限。
    其婕愣愣地看她数息,似乎心有所动,末了反问:“二姐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惦记陈姨娘吗?”
    “当然惦记的。”其婉实话实说,然而更多的还是惦记谢氏待她的好,“小时候每年姨娘生死两忌,母亲都会安排我上香拜祭。她说,姨娘为了生我没了命,若连我不记得她,也未免太过无情。”
    “那若能让你见她一面,你想不想见?与她说说体己话?”其婕追问。
    “这怎么可能?”其婉吓坏了,话音都打着抖,“我就成亲了,你别……别弄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不吉利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婕摆手,“我也不信那些。我只是无意中打听到……你是知道的,我原本打算去京郊庄子上住着,为我姨娘礼佛积福,可话才提起就被母亲拒绝了。后来我才听说,母亲不让我去,是因为庄子上住了个人,咱们都不能见,也不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人。”
    其婉眼皮直跳,她虽比不得两个妹妹聪明机灵,却也并不蠢笨,从其婕的话音里,她已推测出答案——一个她不敢想、也不敢信的答案。
    第31章 端午遇险
    其婕善于察言观色,见其婉神情就知道她猜到了自己话中所指,遂添砖加瓦道:“二姐姐,你可好奇那人是谁?”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其婉也不例外,她紧张地拒绝:“你都说是咱们不能知道的了,那还有什么可好奇的,母亲又不会害我们。”
    其婕当然不会肯就此打住,她只当听不到,兀自说自己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