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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其姝抿着小嘴不应声,再次给他碰了个钉子。
    裴子昂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这可真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解毒救命用的。”
    她救了他的命,他自然也得还命才行。
    可她好好坐在家里,哪里有机会中什么致命的毒。
    与其拿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抵消恩情,还不如留着这份人情到真正需要时再派用场。
    其姝一心惦记着尚家未来要受的冤屈,坚持道:“我真的用不上。子昂哥哥,你经常出门在外,遇到危险的机会比我多得多,还是你留着用吧。”
    她嘴甜起来格外讨喜,特别是那声子昂哥哥,软软糯糯,简直妥帖到人心里去。
    裴子昂不心软都不行,他将石桌上的一碟点心推过去,“吃吧。”
    见是自己最爱的杞子桂花糕,其姝一点不顾矜持,抄起牙筷吃了两块才想起与他说话:“你也喜欢杞子桂花糕?”
    不然怎么会选了它来吃呢。
    裴子昂笑笑没答。
    他专程等在这儿,让人准备的自然是她最爱吃的糕点。
    见她吃得开心,大眼睛弯成月牙状,裴子昂点点手边玉匣,“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先当利息收着吧。”
    其姝眼睛一转,“可不可以换别的做利息?”
    裴子昂眯着眼瞧她,真不愧是尚永泰的女儿,年纪虽小,却精刮得很,“先说好了,利息只能有一次。”
    他可不是让人予取予求的懦弱之辈。
    “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有那么多麻烦要你帮啊!”其姝不客气地回敬,“再说了,你害得我被祖母罚,这帐该怎么算,就算收你两份利息也不过分。”
    关于其姝受罚的事情,裴子昂觉得太夫人颇有些道理。
    冲动误事,就如那天在青纱帐里,若不是遇到的人是他,就凭她不问缘由先拔火铳的行为,只怕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小丫头确实该煞煞性子。
    可当着其姝,这话不好说。
    他想与她套套近乎,搏些好感,再图谋后续。定北侯府的长辈们怎么教导她,与他无关。
    何必因此得罪她呢。
    反正小丫头能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也有姐妹,清楚高门里的姑娘衣食无忧,发愁的不过是胖了瘦了、衣裳时不时新、首饰与人重样了不开心,诸如此类琐碎之事。顶天也不过是找不到情投意合的好郎君。
    这些事他解决起来易如反掌。
    就算她要他帮忙找夫婿,他也能随时从玄衣卫里推出几打高大英俊、门第相当的少年给她慢慢选。
    “我看不如这样,救命之恩与害你受罚分开算,也各有一次利息,不过帮你时事情的难度与轻重都不同,如何?”
    那敢情好,其姝暗搓搓捂嘴偷笑。
    不是说裴子昂自幼精明过人,智计百出吗?怎么今天看起来傻得出奇?
    都不知道她会要求他做什么,就轻率许愿,也不怕坑了自己。
    裴子昂一眼就看穿她想什么。
    他轻敲石案,明确规则,“丑话说在前面,可不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的。你要与我商量,我点头了才算数。”
    哼,小气!
    其姝撇撇嘴,决定不在这时同他争拗,到时候再磨得他不答应也不行。
    反正她是女孩子,也用不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越想越得意,一时嘴快道:“可我现在就想收利息,你帮我……”
    话音忽地戛然而止。
    在关前村时其姝意识到,定北侯府最有钱的人必是爹爹无疑,这几日她都为此困扰。
    说爹爹是里通敌国的叛徒,她怎么也不信。
    可是,当年爹爹是为什么辞官呢?
    自行在家中打听断然行不通——祖母正盯着她呢,到处打听长辈私隐,还是祖母最不喜欢的私隐,到时候她说不定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那佛香熏人的小佛堂了!
    让裴子昂帮忙……
    不行不行,万一,万一真的有万一怎么办。
    其姝捧起杞子桂花糕埋头苦吃,希望就此揭过不提。
    裴子昂却没有这般好糊弄,他微侧着头,食指轻击桌面,“帮你什么?怎么说一半不说了?为难成这样,该不会又想闯祸吧?”
    闯祸?
    其姝想起先前在万福堂时林妈妈和三婶教训其姿的情景,一下子来了灵感。
    “同样是亲生女儿,同样短命早夭,不是寿终正寝。做母亲的特别怀念其中一个,把她的屋子全保持着与生前一样。另一个就无所谓一般,还让旁人住进她的院子。”
    裴子昂睃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居高临下的不屑。
    他说什么来着,小姑娘家家全不知轻重。他是谁,他能办多大的事,她不知善加利用也罢了,竟然想让他查不知谁家的家长里短!
    尚永泰不是探花郎么,听说有过目不忘之能,才学过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怎么连杀鸡焉用牛刀都不懂?
    其姝要的就是他这般态度,遂努力加柴添火,“子昂哥哥,你帮我查一查嘛,为什么祖母那么偏心二姑姑。”
    原来刚才说的是尚永良与尚永善姐妹俩。
    裴子昂更觉得莫名其妙,扶额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那么上心做什么?”
    别说年纪大她几轮,人也都不在了,乔太夫人偏心哪个又碍不着她什么。
    “因为四姐姐搬到祖母那边去了,我也想去。”其姝胡乱说着,故意装出一股小女孩任性争胜的样子,“那边两个跨院,原是大姑姑与二姑姑的居处。如今大姑姑那里给四姐姐住了,二姑姑那里祖母却说什么也不让动。”
    住在哪儿有什么所谓?
    在长辈跟前管头管脚,哪有离得远远的逍遥自在?
    裴子昂完全不能理解小姑娘在想些什么,可还是答应下来,“我今日便安排人去查,有了消息立刻告诉你。”
    终于敷衍过去,其姝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告辞。
    谁知刚走开两步,就被裴子昂叫住,“你……衣服蹭脏了。”
    他面色古怪地往石凳上瞥了一眼,明明干净的纤尘不染,怎么弄脏她的裙子呢?
    其姝像追着尾巴跑的小猫似的扭身看,果然见到裙子后面阴着巴掌大的一块红渍。
    难怪她肚子疼了一早上,原来是……
    这人可丢大了!
    其姝啊呜一声捂住脸,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脸困惑的裴子昂呆坐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妻奴昂:多年以后回头看,此时我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o(╯□╰)o
    女王姝:嘿嘿,一失足得千古宠嘛!
    妻奴昂:那是说你说你说你……
    第8章 爹爹来啦
    有句话叫顾头不顾尾,形容的便是其姝现在的模样。
    任谁被看到癸水透在衣裙上,无论如何也优雅不起来。
    她只想着赶紧跑到观沧海,回了房间,自然可以换洗掉一身狼狈。
    经过三房居住的千堆雪门前时,铃铛叮叮,一只白色的狮子狗从院内冲了出来。
    其姝认得是六嫂的宠物雪球,可这会儿她自顾不暇,哪有闲情逸致逗狗。
    谁知平时乖驯的小家伙,今日格外反常,追着其姝吠个不停,甚至扑上去咬住了她裙角。
    只听“呲喇”一声,鹅黄挑线裙子被撕掉半臂长宽的一片,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裤。
    没带人随身伺候时偏遇意外连连,想找人帮忙都不行。
    其姝无奈又着急,眼看午膳时候近了,到时候各房少不得都有丫鬟婆子去大厨房取菜,进进出出,一定会撞到她衣衫不整的鬼模样——这大概是定北侯府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正手足无措时,有个穿□□绿衣裙的高挑身影自千堆雪快步来到近前,抱起雪球制止它,“好乖乖,怎么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伤人呢。”
    又连向其姝赔不是,“五姑娘,真是对不住。六少奶奶临盆在即,咱们正把小动物往外院挪,雪球以为要被丢弃,这才失了常性。”
    她圆圆一张脸,慈眉善目,声音轻柔。
    其姝认出是先前在万福堂见过的稳婆善婆子,又听是为六嫂生产做准备时出了意外,也不好多计较。
    善婆子十分灵醒,见其姝模样狼狈,吩咐追在后面的小丫鬟去四房报信。
    不多时其姝的大丫鬟点翠就抱着披风过来,为她遮挡住不妥之处。
    因为初潮身体虚弱,又在裴子昂面前出丑自尊心受挫,其姝整个人都恹恹的。
    姑娘家养身子要紧,乔太夫人知道后免了她的责罚。
    正巧接连几日秋雨沥沥,其姝就此窝在屋里躲懒。
    因白天睡得多,这日一早就醒了,她也不叫人,自己披了外衫下地,趿拉着绣鞋走到临窗的罗汉榻前,爬上去开了窗。
    沁凉的秋风侵入室内,冻得其姝一下清醒至极,扯过堆在榻角的薄被裹在身上,笑嘻嘻地去关窗。
    谁知窗扇卡住关不严,这才发现另一扇窗上勾着个团花黑布口袋。
    谁放在这儿的?
    其姝好奇地取了下来,解开抽绳,探手进去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先摸到的是一只巴掌大的琉璃匣子。琉璃透明,匣内所装的物件清晰可见——碎冰镇着一只红粉菲菲的大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