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王府,就在景明坊隔壁的惠和坊里。
惠和坊是一处极其繁华的所在,但闹中有静,在巷尾处的豪宅,都是王公贵族的府宅。
北宋时,有“小东坡”之称的唐庚在中秋时写过这么一首回忆诗“初游东都年二十,清欢趁得中秋及。高阳会中酒徒集,惠和坊里绣鞍入。蟹螯尝新左手执,鸡头未老搓玉粒。杯行到手不待揖,明月清风供一吸。纒头不惜倾箱给,倚赖决科如俯拾。谁知得官反拘絷,此景此欢那复缉。今岁中秋雨如泣,穷山牢落秋光湿。孤灯荧荧照书笈,屈指流年如箭急。”
看看,在惠和坊里不仅可以在中秋尝到肥蟹,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惠和坊里也不少酒楼茶肆,勾栏瓦舍,达官贵人在里面都是行雅事,寻乐子的。
只可惜啊,唐庚和苏轼一样,官途多舛,这里就不细说了。现在唐庚还是绍圣元年的进士,看似前途无量的。
且说,在惠和坊外,一个作西域胡人打扮的商贾,牵着一匹骆驼慢慢走来。
要是张正书在这里看到,肯定会说这人是人才,居然做戏都做得这么全套,连胡人的衣裳都穿上了。
只见这汉人一脸憨厚的神情,身材不高不矮但很壮实,特别是一双眸子,显得格外精神。
熟悉的人都知道,如果只看这人的外表,肯定会被他的演技骗过去的。
不消说,这人就是宋兴和了,其貌不扬,但心思聪颖,颇多“诡计”,和周铭是同一类人。也是,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从小就互相影响,能不奸诈才是怪事。
“兀那汉子且站住,这里是申王府,不是你乱闯的地方!”
都说宰相门前二品官,申王府的门房也不遑多让,语气也是盛气凌人。
宋兴和笑了笑,倒也不恼,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位大哥,麻烦通报一声,俺刚刚从西域回来,带来一种神奇的医术,能治疗王爷的眼疾。”
这个门房一愣,然后讥笑道“狄夷也有医术?”
“天下之大,无所不有!若是大哥不通报,万一王爷怪罪起来……”
宋兴和笑里藏刀的本事,此刻显露无疑了。因为他瞧见,王府里好像有人探出头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门房也是色厉内荏的,见宋兴和这么说,他也有点踌躇了。要知道,申王因为眼疾的事,脾气大得吓人。稍有不顺心的事,就能把王府里的下人给打得皮开肉绽。唯独对上门的大夫好声好气,以礼相待。“你且等着,待我进去通报……”
宋兴和虽然不怕这门房,反正对方再嚣张都好,那也只是一个门房。在申王府这里或许还能狐假虎威一番,但是出了申王府,谁会把他当回事?真正的隐患,还是张小官人给他的眼镜。
“那物事,真个能治疗甚么眼疾?”
宋兴和心中也没底,虽然这欺骗王爷的罪名不像欺君之罪那么重,可也是要下狱的。开封府大狱,就等同鬼门关的代名词,进去的人就没几个出来是完好的。“若是小官人诓了俺,俺岂不是也诓了王爷?这……”宋兴和再有心计,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就在思忖间,那门房回来了“王爷请你进来!”
或许是得了指示,这门房趾高气扬的嚣张不见了,还罕见的用了“请”字。
宋兴和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这门房。然后刚想牵着骆驼进入申王府,却被那门房叫住了“你可以进去,但这畜生必须留在外面!”
宋兴和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和他辩论,而是淡淡地说道“也成,你帮俺看着,这畜生可是治疗王爷眼疾的关键……”
这门房脸上现出厌恶之色,看着宋兴和慢吞吞地把骆驼的缰绳系在王府门前的那颗桂花树上。还没来得及走开,就发现这骆驼拉下了一坨不文之物。
门房捂着嘴鼻,厌恶地说道“你这畜生,倒是会挑地方!”
这句指桑骂槐,倒是用得挺溜的。宋兴和眉头一挑,淡淡地说道“畜生就是畜生,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说罢,宋兴和抬脚进了申王府,剩下那个门房气得那八字胡都翘了起来。
来到前堂,恰见一个胖子端坐在左手边的主人位置上,旁边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模样显得很是精致,像画里的散财童子一样,梳着总角,两个发髻放在脑袋两边,如头顶两角。不用说,这个胖子就是申王赵佖了,而那小孩子就是他的儿子,赵有奕。
“草民宋兴和,见过王爷!”
宋兴和不敢怠慢,唱着诺见了一礼。
申王赵佖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听闻你刚刚从西域回来,还带回一种能治眼疾的医术?”
宋兴和动了心思,抬起头来观察申王赵佖的眼睛。只见申王赵佖的眼睛眯得很小很小,旁人只道是他太胖,脸上的肉太多,才导致眼睛很小的。但宋兴和听过张正书的话,只道这是近视眼的特征之一。心中有了底气的宋兴和,心道“小官人也是神了,他怎知道申王就是甚么近视眼哩?”
嘴上却说道“王爷有所不知,眼睛乃是心灵之窗,所涉及的医术极为精湛,草民不通医术,也瞧不出王爷的眼疾是为何……”
“大胆!”
申王赵佖的脾气上来了,他猛然一拍桌子,把茶几上的茶杯都震得一跳一跳的。“你这汉子,闲来无事是想来消遣本王么,你可知道,本王一旦知会开封府衙门,扔你进大狱,你要杖五十,徙三千里!”
旁边的赵有奕被这么一吓,泫然欲泣,但看到申王赵佖这幅吃人的模样,他又乖乖闭上了嘴,不敢出声了。
宋兴和好整以暇,施施然地说道“王爷息怒,草民虽然不懂医术,但却从西域带回了一个神奇的物事,或许对王爷的眼疾有用。”
说着,宋兴和就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那副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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