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愣愣地看着张正书,苦笑道:“甚么都是你有理!”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好在官家你施行新政,这是典型的法家做派。法家能富国强民,而儒家只能蹉跎岁月,一事无成。”张正书认真地说道,“官家你可以让底下大臣信那套儒家学说,但你自己不能信,反而要摒弃它。多学学汉宣帝、汉文帝、汉景帝之治国方针,找到御下之术。认真研读法家学说,若是有杨朱学派,你也可以看看。关键还是那句话,治国要‘以霸王道杂之’,要‘儒法并重’或‘外儒内法’,才能使得国家长治久安。不然的话,只讲仁治不讲法治,天下必定大乱!”
赵煦听了这话,沉吟了良久,说道:“我大宋《刑统》之法极严,如何不是‘儒法并重’了?”
这时候,张正书已经炒好了一碟菜,准备做一碟五香蚕豆。
“敢问官家,《刑统》能罚士大夫么?”
张正书一针见血地问道。
“额,我大宋历来厚待士大夫……”赵煦有点语结,想了想才说出这话来。
“也就是说,士大夫有豁免刑法之权,那算不算法治?”张正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知道天下人怎么看吗?还优待士大夫,要我说,士大夫就该有把剑悬在他们头上!你看看你手下那些大臣,有多少个是不贪的?到了这种境地,大宋还没玩完,算你走运!国无忠臣,上下皆贪官;空有良将,却被敌国压着打,你说这算什么事?”
说着说着,张正书也来火气了,说道:“你知道,前线每打一次败仗,我宋朝百姓是多痛心疾首吗?你知道,每打一次胜仗,我宋朝百姓是怎么欢呼雀跃吗?你知道,民间是怎么痛恨那些贪官的吗?你都不知道!”
赵煦愣住了,他没想到张正书居然敢对他发火,当即也来了火气:“朕如何不知道?就是……就是没法子罢了!”
“那是因为你底气不硬。”张正书平静下来了,“治理国家不能一蹴而就的,所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军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切勿再把什么监军之权下放给文人了,这只会让你的皇帝威严扫地!”
赵煦沉默了,他承认张正书说得在理。如果……他手中握有重兵,岂会怕那些文人?
“你要是准备好对付贪官了,告诉我一声,我的《京华报》为你摇旗呐喊,写臭那些贪官,把他们刻在青史之上,让他们遗臭万年!”张正书阴森森地说道,“论起舆论战,你有我的帮助,是极有胜算的。官家,你要是想比肩太祖、太宗,你就要拿出魄力来,狠狠整饬一番官场。不要怕没人做事,反正都是底下胥吏在做事!”
“让朕想想……”
赵煦迟疑了,没办法,这实在是牵连太广太广了。
“要是你抹不开面子,《京华报》愿意做先锋,揭露贪官行径。到时候,你配合拿人就行了。或贬或杀,随你便。不能再让残民之贼窃居高位,于国无益!”张正书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大宋,太需要一股清流了!”
“唉,哪有这般简单……”
赵煦喃喃地说了一句,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你也不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说了也没用。菜有了,吃酒去!”
张正书端着两盘小菜,率先走向了偏厅。赵煦也跟了上去,似乎也放下了刚刚的心事。
“你这商贾,家里比朕的皇宫还要富丽堂皇,这有天理么?”赵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其实更多是羡慕。因为财政吃紧,赵煦想把宫殿翻修一遍都做不得。虽然他的内帑还有点余钱,可那是用来应急的。万一黄河突然决口了,就靠这些钱去赈灾了。至于国库?呵呵,两月前都能跑耗子了。要不是秋税很快收了上来,都不知道下半年怎么熬。从这个角度看,是要整饬官场了,太多贪官伸手进国库了,大宋已经不堪重负!
赵煦还在思索的时候,张正书已经抱来一坛子酒。
这是果酒,勾兑了甘油的。
“尝尝这个,我自己酿的果酒。”
没错,这果酒不是收上来的,而是张正书用杏子酿的酒。要是一般人,张正书还不舍得给他喝。
“果酒?!”
赵煦皱起了眉头。
“不用怕,不会苦涩,也不会酸。你喝了就知道了,绝对是好酒。”张正书都能闻到酒香了。
赵煦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个宦官彭元量突然走上前,端起了酒杯就一饮而尽。
“好酒!”
彭元量给赵煦使了个眼色,证明这酒是安全的,可以喝。
“我说,你们有安全意识是好的,但我自己酿的酒,也不会在里面下毒吧?”张正书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是官家而已,我才拿出这极品‘仙醁’来。你不知道,这坛子酒我打算卖五贯钱一坛子的。”
“五贯钱?你还不如去抢啊!”赵煦是知道酒价的,因为酒税是大宋主要的税收来源。就算是最顶级的酒,也不过是卖数百钱一坛,张正书居然敢卖五贯钱?
张正书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这酒,和别的酒不一样,喝的是品味!”
“我尝尝……”
赵煦被吊起了胃口,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咦,甘甜清冽,果然是好酒啊!”赵煦赞赏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了。就在赵煦喝酒的时候,彭元量已经将桌上的两碟小菜,分别是五香蚕豆和干豆腐试了一遍,认为安全了,才默默地退到赵煦身后。
“我还有‘至尊仙醁’没拿出来哩,那个我打算卖八百八十八贯一瓶的。”张正书觉得赵煦真的是少见多怪,好酒卖贵点,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八百八十八贯?你真的是要抢钱吗?”
赵煦忍不住吐槽了,“估计就傻子会买你的酒!”
“嘿嘿,官家这你就预料错了,傻子还是很多的。汴京城中,有钱人太多了。但现在寻常百姓也能穿丝绸,也能坐轿子,根本体现不出有钱人的优越性来。但这酒就不一样了,寻常人家喝得起吗?这其实就是一种品味,没钱是办不到的。有钱人,会在乎几百贯钱?更何况,这酒确实好,量也不多,我就酿了一百瓶。卖完了,你想买都没门了。你说,会不会有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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