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正书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家仆匆匆而来:“小官人,官人请你到前堂去……”
“嗯?”
张正书下意识想拒绝,但不知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等等,我就过去。”
这家仆退下后,张正书就琢磨开了:“应该是和那两个女子有关吧?”他这时候也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子好生面善。仔细想一想,莫非是在“和乐楼”见过?
汴梁城里,餐饮业最为发达。酒楼林立,大的叫正店,小的叫脚店。如今,开封有正店七十二家,脚店上万家。除此之外,幽坊小巷,勾栏瓦肆,燕馆歌楼,举之万数。要知道,这年头酒楼和青楼的界限是很明显的。像“和乐楼”这样的酒楼,在门外悬挂着红栀子灯,不论晴雨都罩着竹叶编成的灯罩,表明这“和乐楼”还提供歌伎服务,也叫青楼女子。
这时的青楼女子,可不是任人把玩的狎妓,而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青楼和妓院,差别大了去。士族阶层,由于长期受到儒家教育,接受了儒家礼教,卯时不到就要跑步上朝,回家对老婆要行周公之礼,完全失去人性本身天然的自由。所以,士族也就成了青楼的核心顾群体,其他阶层几乎不可能去青楼。而青楼对于士族来说,有爱情、有自由、钿头银篦击节碎,喝完酒还可以醉驾马车。对于士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最自由的地方。
跟青楼相似的,在后世,那叫娱乐圈。青楼的老鸨手下的女子来源有罪犯、有买来的、有自己生活所迫来的。很像现在的经纪人,通过选秀活动,选出长的漂亮,智商情商都高的。
青楼女首先要有范儿,就是气质,品味。然后是要有技艺,琴棋书画至少会两样,最后才看外观容貌。老鸨在选到智商情商够高的,容貌较好的女子后,还要请人培训青楼女舞蹈、弹琴、写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培训,是培训懂“爱情”有风情。也就是知道男人需要什么,怎么才能让男人神韵颠倒。经过这一番的培训包装之后,才有了历史上青楼那些名女,花魁!
青楼与妓院的规模排场,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妓院是路边摊的话,青楼就是大酒楼。在青楼中,一个大院子,只住一位女子,一切生活质量都是最高的。她们绝对不会站在窗前揽的,这会降低了她们的身份。
每位人想进入青楼消费,是有严格的筛选过程的,首先就是旗楼赛诗。人进门后,先要把你写的诗,写到旗楼的影壁墙上,侍女看到要抄下来,拿进去给小姐看。如果小姐看不上诗的文笔,直接拒绝人入内。如果小姐见过这首诗,知道非诗作者,有人代笔,直接轰走。小姐见多识广,天天的工作就是读诗、谈恋爱。如果一看,是原创、充满才华的诗,嗯,这个有才!这个可以进来。进来后,不是只叫这一个人,一般一次叫三、四个这种过了初试的人,参加第二关——打茶围。
打茶围,其实也就是赛茶,识茶、品茶,同时要有优秀的谈吐,才能获得青睐。此关,小姐依然不现身,只是在帘子后面听这些人的发言。这哥几个,就要开始比文化,比知识,比脑筋急转弯,吟诗作赋,对对联等,但最后,也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见到小姐。就算小姐已经认可某男,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跟他见面。
要是见不到心仪的小姐,也不能着急。如果有人敢因为交了钱,见不到人就投诉的话,那他得自己掂量掂量。这整座春楼里还有百多个保镖,有人敢闹场子,直接暴打一顿扔将出去。所以,见不到人时,必须特别有风度的留一首诗,然后打赏小费,才能离去。整个院子所有服务人员,包括老鸨乌龟茶壶保镖,至少一人一贯钱。只是茶钱,就需几千钱。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所以不是有钱人,是来不了高级春楼里消费的。
离去时,还要保持身形,要有风度,其实小姐就在绣楼上看着人,他必须走着潇洒的台步,前后有书童仆人,醉驾马车颠了。第二天,他又来了,又开始重复前一天的步骤,写诗,打茶围,离开。因此还催生了一个行业,替人写诗,还可以赚不少钱!
这些个花花公子,不考科举,专门吟诗,自以为是在舞文弄墨,其实这只是青楼女子榨干他们荷包的伎俩罢了。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有什么办法?
这两个女子这般眼熟,张正书也想起来了,他正是因为那女子和章仿大打出手的。
说起来,也是因为斗气而已。
那天,“和乐楼”上宾云集,据说是李行首有兴致,要接待一位雅。
这接待,当然也是卖艺不卖身了,只是喝酒吃饭,弹琴听歌,聊聊诗词,聊聊歌赋,聊聊人生而已。这李行首,也是“培养”出来的行首,也就是花魁。气质当然出众,便是蒙着面纱出场,在楼上轻飘飘说几句话,就把一众自持身份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宾们争破头了。
其中,最壕气的,自然是属张正书了。
若说到官职什么的,张家根本排不上号。但如果论有钱,汴京城里,张家几乎是没有对手,几可说是富可敌国。张正书要拔了头筹,一旁的章仿自然看不下去了,当即言语相讥。那个倒霉蛋张正书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怼了回去,又因为在市井厮混,那个倒霉蛋张正书一口污言秽语把章仿怼得无地自容,气不过之下,两人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肢体冲突”……
后来,事情就巧了,如果不是这样,张振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重生一次,也不会占据了这身体成为“张正书”了。只不过因为被打到脑袋,他才一时间想不起,这两个女子是谁而已。
“李行首啊,原来是你!”
张正书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怪不得这身体的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碰到了冤家啊!“古人云,红颜祸水,果不其然!只是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良心过不去,想来看看?不过,按照那冷若冰霜的性子,怕这事是谁给‘和乐楼’施了压,才不得已过来的吧?”
这不能怪张正书这么想,按照常理来推断,应当是这样的。一路琢磨着,张正书慢慢地来到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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