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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冬青牵起另一个话头,“如何?你想好殿试要如何作答了吗?”
    闻言,瑾瑜叹息,“毫无头绪,打听来的都是些模糊的东西,只能让我知道别得罪皇帝,否则会死得很难看,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题,也不知他喜好。”
    冬青将手抚上瑾瑜手臂,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忧,尽力而为就是,无论圣上什么喜好,都不难看出他想做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想尽力让百姓安居乐业,到时看了试题,你往这方面说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瑾瑜展颜,“你说的有理,是我钻了牛角尖,无论如何,只要忧国忧民,设法解决,便是上策。”
    整个人豁然开朗,心理负担就不是那么重,瑾瑜只是每晚练字,静待殿试之日到来。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转眼便至寐月十二,天色未完全亮透,一众贡士已汇聚在皇宫东门。
    黎国皇宫是在前朝基础上修建,整座宫殿占地甚广,外为红墙青瓦高墙,内围了上百大大小小的分殿。
    包括众臣上朝的正殿凌霄殿,皇帝居所紫薇宫,再有储君东宫,宫妃住地。
    一眼看不尽边,端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其庄严威压。
    常人终其一生也未能踏及皇宫寸土,而参加科举的考生,只要考上贡士,无论平民或是财阀高官的后代,皆能从东门进入皇宫。
    殿试于皇宫东南的锦和殿前进行,由有关官员组织引路,一路行至殿试地点。
    锦和殿前已整齐摆上一列列黑漆矮案,一行贡士依次选上一张矮桌,却没有凳子。
    站了片刻,东侧天光更亮,隐约有着橘红光芒。
    不多时,远处阉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预示着当朝天子已到门外。
    有唱礼官在旁唱礼,众官员带头下跪,几个呼吸,场中所有人都已匍匐在地。
    瑾瑜跟着众人呼啦啦跪下,这次不敢造次,没有抬头去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模样。
    只是中规中矩跪得端正,脸朝地面低垂。
    为显得敬畏,众人脸离地面很近,近到能看见地上的尘土。
    瑾瑜默默数着地上细小的裂缝,跟着唱礼官说着该有的奉迎之语,等皇帝走上高台。
    原来皇宫的地板也会开裂!
    不用看都知道,皇帝也一定是迈着端庄的步子,不紧不慢从众人前方走过,才能显示他大佬的身份。
    终于,天边冒出一轮橘色赤乌,上首传来皇帝低沉又踩着节奏的声音。
    “平身,赐座。”
    “谢,圣上!”
    不得不说,皇宫的礼仪齐全不少,这数百人一起谢恩的声音,整齐又洪亮。
    众贡士从地上站起来,却无一人敢抬头直视圣颜。
    皇帝说了赐座,才有一群宫人从偏殿鱼贯而出,每人手里抱着一个凳子,有条不紊在每个贡士后面摆上。
    瑾瑜算是开了眼界,这些穿统一制服的宫人,一路低垂着头,却动作迅速轻盈,没有任何声响和摩擦碰撞,放下凳子又迅速退场,就像根本没有来过。
    堪称训练有素,比现代五星级餐厅的服务员还整齐。
    有了凳子,众人依次落座,有授卷官将题目考卷送至每个贡士手中,便开始答题。
    刚拿到考卷的贡士看清考卷题目后,皆是一脸错愕,左右张望,显得不知所措。
    瑾瑜看到前面先拿到考卷的人脸色,顿时心中一沉,莫不是今年的题目十分困难?或是剑走偏锋,是历来没有出现过的题型,才会让一众经历重重考试来到此处的考生错愕不已。
    好不容易授卷官把考卷放到面前,瑾瑜立刻扒拉过来一看究竟。
    看清楚后,瑾瑜却咧嘴笑开了。
    原来殿试本只有一道试题,就是试时务策,文章大约两千字左右。
    但今年的殿试,并不只有一道时务策,还多了一题附加题,能答者答,不能答者可空白。
    主试题必答,题意大概是西北游牧民族人强马壮,近年蠢蠢欲动,如何强民强国,以防北戎踏足。
    瑾瑜专门了解过黎国地势,找到一份大致的地图,看上去与他曾经所处的时空大同小异。
    黎国虽然只有七个州,占地却不小,独占中原,地理位置偏向南方。
    西北接壤草原,草原辽阔,蛮人凶悍,近年雨水充盈又无瘟疫,草多羊肥,畜牧业完美发展,这个马背上的民族被养得十分强盛。
    但好像他们的新可汗野心不小,觊觎黎国这块肥肉,确实蠢蠢欲动。
    看样子这华元帝还挺机智,用这个大局做试题,就能从中汲取有用的建议。
    瑾瑜在了解到的国情中推算了一下,黎国,与中国古时宋朝的时间差不多,局势也差不多,都是一段杂乱黑暗的朝代之后崛起的大国,但又不尽相同。
    黎太祖吸取前朝教训,崇文抑武,完善科举制度,比中国古时的宋朝超前不少年。
    而后一代皇帝在位时间很长,长达四十年却无功无过,没什么太大建树。
    第三代皇帝称真宗,注重加强中央集权,废黜丞相建立内阁。还试图废黜开国功臣湘王和南阳王的后代,以便收回封地。
    最后只将南阳王满门尽灭,湘王至今还是名义上的廊州之主。
    第四代皇帝就是现在在上面坐着的华元帝。
    华元帝注重民情,兴修水利,对商业和工业的发展持观望态度,没有实施打压,却也暂时没有像宋朝那般推动。
    因为重文抑武和加重中央集权的政策,黎国的军事制度与宋朝并无太大差别,皆是强干弱枝内外相制。
    军事编制分为中央禁军与地方军队,禁军主要职责只是保卫京师,平叛内乱,地方军队才是抵抗外敌的主力。
    虽然两者都是国家编制的军队,却因为弱枝政策导致两者的装备和训练不成正比。
    还致力于削弱武将权利,指挥权与统兵权是分离的,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力再次下降。
    文臣常年只重文采诗赋,全是纸上谈兵,若是发生战乱,总不能凭一张嘴皮子说退敌人。
    按照这个国情,西北那边的北戎就相当于击败宋朝的金人,黎国的经济如今还比不上宋朝,如果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不出五十年,黎国就要被外族顶替。
    黎国可能要成为短命王朝,宋朝至少还坚挺了三百一十九年,黎国最多一百六十年。
    以后这个时空发展到了中国现代的阶段,历史学家对黎国的评断,可能就是对后世贡献巨大,却不善顺势管理,导致迅速消亡。
    瑾瑜决定将黎国容易遭到攻击的弊病列举出来,将利弊一一论证,让皇帝信服现今局势不利于长久发展,再列举解决之法,说服皇帝推动商业工业发展,将严重重文抑武的情况改善少许。
    只要经济上去了,国民生活水平自然提高,再有一支精良的军队和一些懂得行兵作战的武将,外敌便不是那么容易长驱直入。
    发展个几十年,黎国便是大国盛世。
    这些,是后世之人反观历史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在场众贡士无法预见的,光是这一点,他就赢了。
    瑾瑜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策问题,在文章观点看上去深谋远虑又独到的基础上,力求行文流畅,写一手漂亮规范的台阁体。
    直到日暮西沉,瑾瑜才将这主试题按规定的格式,在两千余字写完收尾。
    写完了主试题,瑾瑜拿起今年特例的附加题。
    这是一封书信,准确来说,是一封英文书信,不是原件,是由翰林学士们誊抄过来的。
    这就是瑾瑜为何要发笑的原因,他懂英文,虽然有一些词和句式很生涩,可能是因为古今时代差异,但他大体能看懂什么意思。
    之前打听朝中局势,听闻前几日打遥远番邦来了个奇特的人,会说中原话,带来了那边国主的书信,觐见黎国皇帝时却十分自傲。
    称国王派遣他来黎国学习,但黎国连一个能与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还看不懂他们国王的书信。
    瑾瑜当时还觉得稀奇,这个时空的欧洲人居然如此前卫,能想到派使者过这边来学习。
    但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不了解北戎以外的国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话,也用不上他操心。
    没成想,今天的殿试,皇帝就把这个难题丢给了一众贡士,答不上来没啥损失,答上来自然皆大欢喜。
    翰林学士这个誊抄可以说非常厉害了,像画画一样。
    瑾瑜看了大致内容,这个国家的国王,用语很客气,并不像传言中那个使者一样高傲。
    大致意思是他听说黎国有火树银花,和能用木头造成可以写字的纸张,十分方便,想让这个会说少许中原话的人来把这两项技术学过去。
    火树银花说白了就是火药。
    原来这个时空,四大发明也是出自我们炎黄子孙之手,瑾瑜莫名有些骄傲。
    在他所学的历史中,火药是十三世纪四十年代传入欧洲的,也就是元朝的时候,蒙古军队西征欧洲之时带过去的。
    造纸术也是十三世纪传入欧洲的,不过是经由阿拉伯人之手。
    欧洲在造纸术传过去之前,都用羊皮纸书写,可想而知是多么渴求廉价的木制纸张。
    按照他的推算,黎国只相当于宋朝,欧洲就有国家跑过来说要学这东西。
    也怪国王派过来这个使者脑子不好使,否则在民间就能学到这两种技术,非要跑到皇帝跟前嘚瑟。
    要是华元帝脾气一上来,不顾礼仪之邦的名头,不管丢不丢面子,直接把这使者砍头就有意思了。
    瑾瑜将书信的意思写在考卷上,思索着他把这译文给了华元帝,不知道华元帝会不会把两项技术传给这个使者。
    不过,传与不传,都是华元帝一句话的事,这个决定,只能影响后世发展。
    不知道这个时空的轨迹,最后会不会与他曾经所处的时空相同。
    心中叹息,华元帝主宰举国大权,他不过是一个小小贡士,无法左右历史变迁。
    可叹百年之后皆为一撮黄土,活在当下最为重要,只盼华元帝采纳他大力鼓励发展工商的建议,趁着异族没有崛起,让黎国各方面都处在世界领先地位。
    殿试只有一天,日暮就要交卷,眼看从宫墙上只能看到半个日头,瑾瑜赶紧确认署名清晰,卷面无错,等着收卷官收卷。
    第71章 召见
    日暮西山,众贡士于殿试最后阶段,检查考卷,眼角余光却见上首华元帝有所动作。
    瑾瑜心里佩服华元帝,竟真与一众考生一起,在这广场上坐了一天。
    虽然有宫女打扇伺候,吃水果喝清茶,中途小憩了两刻,这耐心依然让人佩服。
    华元帝已从长长的台阶走到广场当中,慢慢从第一排桌案前走过,看样子是亲自巡场。
    本该到了收卷的时候,却因华元帝巡场,众官员低首束臂,一动不动。
    华元帝面色不显,看不出情绪,时不时在某个贡士跟前驻足,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第二一排的人已经浑身紧绷,等待华元帝检视,华元帝停住了脚步,对场中官员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