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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瑾瑜看看碗里的饭,又看看一脸馋样的小狼,他已经吃了七分饱,还剩下一些,索性递到小狼跟前。
    小狼吃了一口便望向桌上的菜,瑾瑜想了想,夹些菜放到饭上,小狼风卷残云把碗底舔个干净,丝毫不留恋其他饭菜,转身坐到一边。
    瑾瑜端着空碗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来没见过真的狼,但动物世界放的狼都只吃肉,没听过会吃饭的狼,更没听过吃饭还得用菜下饭的狼。
    也有可能是没人专门煮饭给狼吃过,所以不知道它们到底吃不吃饭。
    旁边几人也觉得稀奇,大狗笑得爽朗,“你们看这狼,是不是很像二狗以前?只吃一碗饭,不管饱没饱都吃完一碗就坐到那边。”
    “哈哈还真是。”其余几人跟着附和。
    瑾瑜心中一凛,打量小狼片刻,道:“我们留下它吧,我把我那份饭分它吃,用来看家。”
    “这个……”李老汉几人相视一眼,“拿去换钱不是更好?有钱又不浪费粮食。”
    瑾瑜摇头,“俗话说猪来穷狗来富,狼属于犬科,跟狗同理,他自己跟过来,又这般通人性,留下才是正理。”
    李老汉摆手,“也可以,要是它吃得太多就得卖了,咱们家养不起,你把自己那份给它吃它又不干活,你吃不饱也没力气干活。”
    “好。”瑾瑜应下来,他应该更加努力,当粮食满仓,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顿了顿,瑾瑜又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
    大狗掀了掀眼皮,“嘿二狗你摔一跤可真是稀奇古怪,它一个畜生要什么名字?”
    “给它取个名字,日后你叫它的名字,它就知道你在叫它。”瑾瑜顿了顿,“叫它三狼吧。”
    “行,你爱怎么的就怎么来。”大狗放弃争执,自家兄弟总归是傻过的人,很多想法他这个正常人无法认同。
    瑾瑜不甚在意,转身摸了摸刚刚有了新名字的小狼,“从今往后你就叫三狼。”
    几人话题回到瑾瑜抓到的那只锦鸡上,大狗围着锦鸡绕了一圈,啧啧称奇,“没想到二狗你居然能抓到活的锦鸡,以前齐老头用弩射到过几只,拿回家都死了。”
    “后天就过年了,明天我带上冬青去集市把锦鸡换成钱,顺便买一些年货如何?”瑾瑜朝冬青看了一眼。
    “成,你可千万得看好了冬青这丫头。”王氏很欣慰瑾瑜和冬青无时无刻待在一起,只是对李二狗摔得满脸是血的模样心有余悸,“现在雪化了,背阴的地方泥还是稀的,踩上去容易滑。”
    瑾瑜自是不会让冬青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危险,况且冬青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因离集市有很长一段距离,第二日清晨,瑾瑜就拿上翠枝蒸的窝窝头,提着那只锦鸡,带冬青顺着后山的羊肠小路往上爬。
    山路很是狭窄,甚至不能让两人并肩而行。
    冬青是湘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平日里都做轻巧活,爬山路是这么些年头一遭,好在除了有些气喘,勉强跟得上瑾瑜的步伐。
    瑾瑜回头看到身后的小女子满面通红,额头鼻尖渗着晶莹的汗珠,一脸坚毅,并未露出任何负面神色。
    瑾瑜放慢了脚步,站到一旁,“你走前面吧。”
    冬青没有停顿,径直越过瑾瑜,走在了前面。
    一路无话,瑾瑜率先打破沉默,“冬青,你有想过以后吗?”
    冬青莫名心虚,“没有,我不过是一株无根之草,过了今日再想明日。”
    “我又何尝不是无根之草?”瑾瑜穷追不舍,“但我们依然活着,你可曾为日后有过打算。”
    冬青内心正处于迷惘地带,“我以前没有过打算,现在很累无暇打算,若不然空下来我再打算?”
    瑾瑜沉默片刻,“好。”
    既然冬青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那便以后寻得机会再谈。
    两人到了集市,瑾瑜找人打听了一下,找到收购野物的人,把锦鸡脱手。
    买家是个干瘦中年人,自称老包,一脸憨实,瑾瑜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到精明与世故。
    老包看了看锦鸡,伸出四个手指,“四钱银子您看怎么样?”
    说着就要伸手把鸡接过去。
    冬青拦住老包伸过来的手,“五钱银子一口价,在湘廊,这样的野物买进府里要八钱银子,你花五钱从我们手里买去,转手卖给商贩子至少能卖六钱,直接卖给员外家能卖七钱上下,我们抓一只活鸡不易,你动动嘴皮子就能赚两百文如何?”
    彼时二姑娘初进湘王府掌家,冬青对各种物价进行了详细了解,只为协助二姑娘持家有方,所有下人都没能从湘王府捞到一分油水。
    第13章 君然
    一席话过后,老包看冬青的眼神都变了几分,他最开始多看冬青几眼,是因为冬青青葱水灵的模样着实扎眼。
    没想到这个丫头不仅长得标致,还见多识广,对行情如此了解,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老包做了很多年买卖,俗话说无奸不商,心思转了转,“这位姑娘是明白人,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冬青,我们还赶着买些东西,能不能麻烦您把钱结一下,以后有这样的货色还卖给您。”冬青没有跟老包打马虎眼,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顺便提一下以后的买卖。
    “唉行,就这么说定了。”老包很欣赏冬青耿直的作为,接过瑾瑜手里的锦鸡,往腰间钱袋里拿了够数的银子。
    先入为主的印象,老包直接把钱递给了冬青。
    冬青却没有伸手去接,推了推一旁的瑾瑜,“钱你收着。”
    瑾瑜没有推脱,从老包手里接过钱掂了掂,他不知道这一小块银子够不够半两。
    眼神看向冬青,冬青微微点头示意,她向老包暗示过还有下次买卖,老包这种老生意人不会少钱,而且她一眼看去就能大体知道银子的重量。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老包的眼睛,老包对着瑾瑜挤眉弄眼,“老弟好福气,这小娘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就被你给娶了。”
    “哈哈,过奖过奖。”瑾瑜心情愉悦,把银子收好,牵起冬青的手,“娘子,我们走吧。”
    冬青脸色微赧,挣脱手掌,低声道:“大庭广众,也不嫌害臊。”
    瑾瑜张口还未说话,旁边就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好巧,二狗哥你也来赶集。”
    冬青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清瘦少年迎面而来,身着月白直缀,脚踩玄色布靴,面白无须,挺拔如竹。
    瑾瑜并不识得少年,“不知你是?”
    少年上下打量瑾瑜一圈,笑道:“我是陈君然,早些时候听家父说二狗哥脑疾痊愈,如今一见果真是脱胎换骨,可喜可贺。”
    “噢,君然,你也知道我曾经万物不识,不记得你还请不要见怪。”瑾瑜跟陈君然客套一气,他可以向陈君然讨教院试经验。
    “无妨,我们重新来过便是。”陈君然毫不在意,转脸看向冬青,“这位就是嫂子吧?听闻二狗哥娶得娇妻,可谓喜上加喜。”
    说完对冬青笑了笑,“君然见过嫂子。”
    冬青没有动作,瑾瑜忙打圆场,“不要在意,这是我的妻子,冬青,她患有脑疾,跟我从前类似,并非有意不搭理你。”
    “嗯?”陈君然面露疑色,“小弟不巧看到方才一幕,嫂子怎么看都不像患有脑疾之人。”
    瑾瑜无可奈何看向冬青,陈君然看到冬青口齿伶俐的跟老包讨价,铁定糊弄不过去。
    冬青被当场抓包,只能长吁一口气,道:“我不是故意欺骗别人的,很抱歉。”
    瑾瑜看着陈君然,认真道:“还烦请不要往外说,老哥欠你这一回。”
    “可以。”陈君然应承得干脆,“作为交换,你们要告诉我事情原委。”
    瑾瑜与冬青相视一眼,把前因后果告诉陈君然,不过冬青隐去了她准备逃走那一段,瑾瑜隐去他穿越而来的事实。
    陈君然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并非真正的夫妻?没有夫妻之实?”
    冬青的脸上抑制不住泛起两朵红云,僵硬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随意往外说。”陈君然又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心里佩服瑾瑜的自制力,每日与冬青同床共眠,竟没有夫妻之实。
    片刻陈君然又道:“这样一直隐瞒下去,终究不是解决之道,可曾想过坦白?”
    冬青没有说话,她又怎会不知道这并非长久之法。
    “这个以后再说。”瑾瑜岔开话题,“我准备买一些笔墨纸砚,你可知道何处有售?银钱几何?”
    “我领你们去。”陈君然率先走在前面,“可否询问二狗哥买纸笔作甚?镇子上的笔墨粗制滥造,纸质粗劣,堪不了大用。”
    “是这样,我准备参加科举,自然要先采购笔墨纸砚。”瑾瑜开门见山。
    “哦?”陈君然觉得惊奇,也理解穷苦人家的苦衷,“若是如此,二狗哥光买笔墨纸砚只怕不够,我这次回家带了四书与诗经,可以借与你誊抄。”
    “如此甚好!”瑾瑜顺水推舟接下这个人情。
    在现代虽然看过四书五经,但并未深究,如今他若是花钱去买书,还得存许久才买得起。
    卖文人用具的铺子是一个很小的门店,名为墨染阁。
    虽然附近几个村子都到这里赶集,但大半是穷苦人家,不至于遍地读书人,笔墨纸砚销量不大。
    瑾瑜问了价格,计较着兜里那块碎银能买些什么。
    装订成本的光滑洁白纸质需要五十文一本,竟比食盐还贵了十余文,粗糙的纸张三十文钱一沓,砚台一百二十文一方,墨三十文一块,毛笔分硬毫,兼毫,软毫,都是以竹做笔杆,动物毫毛做笔尖,六十文一杆。
    瑾瑜摸了摸两种纸质,劣质草纸颜色泛黄,表面粗糙,好在韧性尚可,不至于晕染沾水就破。
    “麻烦给我拿五沓草纸,一支硬毫笔,两块墨。”因囊中羞涩,瑾瑜没有选优质纸张和砚台,目前暂时克服一下困难,待日后再说。
    陈君然算是老主顾,他带着瑾瑜来买东西,店家收钱的时候还给瑾瑜便宜十文钱,本该二百七十文,只收了二百六十文。
    瑾瑜对此自然喜闻乐见,如今他穷得叮当响,能省一文算一文。
    “二狗哥,嫂子,小弟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你回去后直接来我家拿书。”陈君然带瑾瑜买了东西,和瑾瑜和冬青告别。
    “多谢。”瑾瑜打心底感谢陈君然,作为清水沟唯一的秀才,不骄不躁,心肠热忱。
    目送陈君然离开,瑾瑜掂一下重了不少的钱袋,他一小块碎银拿去付钱,店家用小秤称了称,找给他一大串铜板。
    冬青问道:“你还剩二百四十个铜板,接下来要不要买些肉回去?”
    “冬青。”瑾瑜没有回答,而是一本正经叫了冬青一声。
    冬青不明所以,“嗯?”
    瑾瑜拉起冬青的手,把刚刚买的毛笔交到冬青手里,“我兑现承诺买了纸笔,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先生。”
    冬青看了看手里那杆劣质毛笔,“你自放心,我说过教你识文断字,便不会食言。”
    瑾瑜直直看着冬青的双眼,“我的意思是,留下来,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离开的机会,但你说过在这世上已无亲无故,我们同为无根草,何不一起扎根相互依存?”
    冬青垂下眸子,捏着毛笔的手紧了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容易认真,被二姑娘发卖过一次,不知道自己能否经得住再一次背叛。
    毕竟人心隔肚皮,冬青与瑾瑜相处不过数日,虽瑾瑜不招人厌烦,待人温和有礼,可二姑娘又何尝不是?
    十年的主仆情分,二姑娘明知被发卖的仆人会是什么下场,依然毫无预兆将她发卖给了人牙子。
    “留下来。”瑾瑜知道冬青的顾虑,“我会撕毁你的卖身契,设法解决你户籍的问题,不勉强你与我成就夫妻之实,你名义上是我李瑾瑜的妻子,我们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