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承认、也无法承认现在的自我是错误的、是虚幻的系统bug,因此我更倾向于灵魂这一说法。但不同于标准的通行灵魂认知,我认为灵魂是一种具有唯一性质的“核”,这个“核”放射出光辉,照射到物质层面而形成生命个体。
就像遥远的恒星的光射入地球,无数人都可以看得见。虽然看得见,却不能说自己所看到的光就是恒星,事实上那只是恒星的表述方式与他人的理解添加后所形成的观感。
正如这一说法,人类也是具有唯一性质的,无论这个人是生活在千年以前,又或者千年以后,对于“核”来说都没有意义。
更甚至是如果世界具有平行世界,那么有的“我”可能在四五岁就死去了,有的“我”可能没能上学,有的“我”可能是个烧坏脑子的傻瓜……他们有着与我同样的本质,却因为细微的偏差而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最后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与结局。
但无论是千年前的我,又或者是千年后的我,乃至于有着不同人生过程的我,其实都拥有着唯一的“核”,只是因为“核”的光辉照射到不同的位置,受其他“核”的光辉影响而染上不同的色彩。
事实上,生命不存在死亡,正如一部完成的电影不会消泯。它在无数不同的电脑、电视、荧屏上循环播放,从开始到落幕,同时也会让观影者得到不同的解读与体会,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它本身的存在,它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定格在这一瞬间,不会再继续改变。
根据量子学态叠加原理来形容,每个人其实都是具有多种、乃至于无数种状态叠加成的粒子“核”,当遇到不同的观测时,就坍缩成不同的形态——现在的这个“我”正是被以不同方式、不同生命观测而坍缩成的“我”,虽然表述方式不同,但“我”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并没有成为另一个个体。
这正是我所理解的灵魂,只有“核”才是唯一,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种通论太浅薄了,毫无意义。如果,恩,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用咒力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她有着自己独立的人格与思维,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
她忽然停住不说了,我借由眼角余光看到她伸手揉着太阳穴,表情有着难以遮掩的痛苦与迷茫“算了,我怎么会想到跟你这个小鬼谈论这些。白石,刚才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过吧,就当是大人心情不好时的胡言乱语。”
“好的,我什么都没听到哦。也听不明白就对的。”
我松了口气,从她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于是低下头继续看书,装出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对于六识小姐心中的想法,我没有探究的打算。
刚才突然而来的惊吓已经让我对她生出了强烈的警惕感,在无法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知道些什么的情况下,我决定尽量避免与她进行接触。
……
中午的时候,我回到家里把六识小姐的亲笔信交给父母,将纱到家里住宿的前因后果说明清楚,很轻松的征得了他们的同意。
整个黄金乡加起来一共也就六七百人,乡里虽然说不上每个人都熟识,但挨家挨户大家都认识。而父亲母亲和六识小姐似乎是熟识,对纱家里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在听到六识小姐要住院待产,打算让纱到家里住几天的请求,很简单的就答应了下来。
倒是静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拿眼睛瞅我,她的表情像平常那样平静,叫人看不懂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每次当她看向我时,我总感觉背部发冷,想来应该绝不是好事。
顶着静诡异的目光,我三下两下解决了中餐,以回去通知纱的名义又跑出了门。
下午的时间我就在纱的家里度过,一边看书,一边教纱绘画。六识小姐在吃过中餐后就回到房间继续躺着,这时纱的奶奶已经来了。她是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的女性,发色是传统东方黄种人女性的黑色,样貌看起来也和六识小姐以及纱有着很大差距。
从这点来看,六识小姐大概遗传她父亲的基因较多吧。
夕阳西下,《归途》的旋律随着寒风扩散到町里每一个角落,这时我和纱朝六识小姐以及纱的奶奶挥手告别。纱的左手提着一个漂亮的单肩包,不过带子有些长,所以一晃一晃的,不得不用手半提半挎着。她的右手抱着一只半大的短毛猫,正在“喵喵”的叫着。
那猫叫拉夫,看着像狸花猫或者美国短毛猫,不过我是个猫盲,分不清楚种类。
包里装的是几套换洗的衣服,纱的一些日常用品则在我左手里的编织袋里。
我右手还提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六识小姐送给父亲母亲的礼物,分别是一条厚实的皮质护腰,以及女士的披肩与棉质长袜。就连我和静也有,我的是火红的绒毛围巾,静的则是带有清晰木质纹理的碧绿发簪以及棉绒熊玩偶。
当收下礼物时,我分明的感觉到六识小姐带有的恶意。这礼物数量明显分配不合理,我和父亲的礼物都只有一件,而母亲和静则都有两件。
而且稍微一看就能发现礼物的做工有着很大的差距,母亲和静的礼物非常精致漂亮,而我和父亲的……只能说差强人意,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比母亲做的要好上很多。
透过这一点,我再次得以确认——六识小姐大概是挺厌恶男性的。
“折,在你家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纱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背后,天空下着小雪,地面上很多地方都结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要注意的?这个倒也没什么,当做自己家里一样就好了。”
“恩。但是真的很紧张,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去住。对了,折的妈妈会像我妈妈那样严厉吗?”
“大概……比六识小姐要好一些吧。我母亲很少生气,她肯定是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虽然我想给六识小姐留一点面子,不过也不能贬低自己的母亲。这么说以后,纱似乎放下心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背后。因为满地都是冰渣和积雪,我们两个不得不左右摇摆的行走,活像两只南极笨企鹅——希望纱别从后面一巴掌把我拍进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