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琅拱手:“臣昨夜掳走王撼岳之女,也是不想廷尉大人坏了大计,不让陛下担上不仁不义的名声。”
皇帝伸长脖子看他如何辩解,毕竟他想抓云家小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继续说:“且不说现在云家还没做什么,仅仅是云王失踪了,就是陛下拿到了令信,又能以什么理由调遣这散布天下的云家军,最严重的,云王贤名在外,现在他一失踪,陛下就对云王幕僚大动死手,还拿到了云王一向不离身的令信,这让百姓怎么想?到底是相信云王叛逃,还是陛下对云家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他这么一说,司马凌也觉得,太急躁了,云舒离开后,云家一直安分守己,况且当初可是他默许云王离京的,若做得过了,反而名不正言不顺。
“那…依丞相之见?”
周勋还想说话,却被皇帝抬手止住了,他早已经受够了这些只吃饭不干事的世家,整日里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陛下也不必担心,既然这次云王主动把机会送上来了,陛下自然不用放过,只是,这里面有些关节不宜张扬,还请陛下稍后圣断。”
他抬头扫了一眼朝堂,司马凌立刻明白了,这堂上,可有不少云家人,当着他们的面总不太好,便先退朝,领着几位大臣往议政殿去。
留下的不过几位高位公卿,司马凌放心的抬手,“丞相说吧,有何计策。”
“陛下先恕臣隐瞒之罪,那日叶太傅公报私仇率府兵围攻云家药庄,虽说确实捅破了云王离京一事,可也有私动兵戈之嫌,臣赶到的时候,竟然无意中救下了云家小公子云述,京中局势未明,臣便将他安置起来。”
司马凌想了一下,才道:“你是说云王那个残废弟弟,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影响?”
赵琅不紧不慢的说:“陛下,想要控制云家,最好的办法不是正面交锋,也不能逼他们狗急跳墙,而是让他们继续效忠于云王,而云王,效忠于陛下…”
众人都懵了,云舒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就是以前,他也是桀骜得很,大靖数一数二的大幕府,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效忠陛下?
“云舒这个人,看似纨绔好拿捏,实则狡诈难训,恐怕难以收服。”
赵琅神态自若的拱手,“陛下,云家势力需要一位云王,那如果这位云王,不再是难训的云舒呢?”
几位大臣都了然了,丞相是想,另立一位傀儡操控云家,那体弱多病的云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丞相,那如果云舒突然出现了呢,那云述这个新任云王,恐怕也得让位啊。”
“大人不用担心,云王下落不明多日,云家不可一日无主,陛下需要骁骑卫镇压叛乱,兄死弟及,是以授任云舒之弟,云家小公子为新任蕃王,统领骁骑卫,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堵住悠悠之口,更可借力云家,平叛庐江。”
他没有明说,可是明白人都明白了,他这是要云舒这个郡王,彻底闭嘴。
司马凌虽然早已经四处搜寻云舒,就连这平都,也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云舒一出现,立刻杀无赦,可他还是放心不下云家。
“那…这个云述,可靠吗?毕竟那可是他亲哥哥,他又如何能为朕所用?”
周勋见情势不同了,也上前道:“云家小公子,据说腿脚不好,常年只能轮车代步,倒是比云王好拿捏些,况且现在云舒失踪了,云家为保权势,他也不得不继任云王。”
“没错,陛下在这个时候不仅不能苛待云家,还应该恩威并施,扶植云家幼弟即位,再帮他扫平不服的势力,让他稳稳的坐在云王的位置上,云家不仅会感激涕零,天下人也会称颂陛下仁德,到时候,再让云家平叛,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司马凌想到,云家几位难啃的骨头都已经被关进廷尉里了,剩下的不足为虑,而且这云述身上,流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云家血脉,等他领着骁骑卫和武安侯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再出手,一举拿下,从此皇权尽握,再无制肘,确实是好计。
“嗯,丞相确实智计过人,这样,你立刻去办,就说云王云舒心系边境,代朕离京平叛,不幸被叛军绞杀殒命,云家忠烈一门,必定群起愤慨,到时候再顺水推舟让云述为兄报仇,想必得势很多。”
赵琅稳稳拱手,进贤冠掩下嘴角一丝轻挑。
月落乌啼,滴水成冰,琅琊郡中最繁华的葳霞长坊也只有几座府邸前挂着灯笼,照亮门口狰狞的石狮子,这里散落着琅琊世家大族,而最巍峨的府邸,当数正街的郡守府——王家。
众星拱月,左右护卫,郡守府当真难以接近。
却见寒月下的长街缓缓走来两个人,上前的看样子是个护卫,手持环首刀,他背后一人却是素衣长袍,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来,身量和气度都不凡。
不紧不慢的来到府前,正处多事之秋,护卫上前盘问:“宵禁已到,不可随意游荡。”
来人挑开帷帽,吐气如兰:“烦请通报郡守大人,京城赏花的人已经到了。”
容貌惊艳,话也说得奇怪,数九寒天,三更半夜,赏花人?
护卫也不敢刁难,看这位公子的气度,莫不是大人的某个故交?赶紧遣了人去通传。
王旻之正袒胸露乳趴在暖阁里呼呼大睡,旁边倒着几坛竹叶青,脸上还沾着已干的墨汁。
童子闻言,只得硬着头皮进来,试探着叫了一下他家烂醉如泥的郡守大人。
“大人!大人?…”
“嗯……”,他不满的哼了一下,翻过身去又搂上了酒坛子。
童子无奈,又低声说:“门外来了一位平都的郎君,说是和您约好赏花来了。”
本来烂醉的王旻之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早已清明一片。
云舒也没等多久,就见王旻之快步出来了,他接过后面童子的灯笼照了一下,不太相信的问道:“玹玉?”
云舒以手噤声,对他笑了一下:“可有杯热茶,我快冻僵了。”
东暖阁的灯火重新亮了起来,丫鬟端着食盒进进出出,王旻之一眨不眨的盯着灯火下的云舒,仍然觉得不真实,自己不会还没醒透吧。
默默掐上大腿,果真是疼的。
“子善,就你还敢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