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有喜欢的姑娘了,这还得了,当然是全力以赴把儿媳妇娶到家呐,她吃斋念佛这么久,儿子才终于开窍,别说她爹娘不同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她。
张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后,行事那叫一个果绝,立马就进宫去,在太后的凤阙宫里哭了大半晌,硬生生让太后把嘉定公主和陆清漪召回京来,接下来就发挥她这些年在平都贵妇圈里的影响力,让自己的老姐妹们轮流给嘉定公主吹风,首先得改善儿子的形象,张先不是混球,约架世家公子那叫忌恶如仇,混迹平都那是赤子之心,斗鸡走马那叫淡泊名利,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的,然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云王府是不错,可我张家也是百年书香门第吧,我们也不差吧,何况高处不胜寒,云家的王妃哪一个有好下场的,那得忍受多少明枪暗箭啊,张家就不同了,张先喜欢你女儿,二老又是宽和待下的,他哥哥姐姐都成家立业了,以后随便帮衬着,这小两口啥都不用操心,就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最后还是张阁老亲自带着两壶老酒,上陆府去找陆珉,张阁老可是三朝元老,当年跟着先祖的时候,算得上是智囊之一,在朝中现在说话都还是很有份量的,他的薄面谁敢不给。
张阁老把手往陆珉肩上一搁,冷冷的笑道,听说,你看不上我小儿子?
陆珉哪敢呐,最后扶着烂醉的张阁老出门,两人一口一个亲家,事儿就这么定了。
云舒还记得前天,张先守在她的饭桌边,猥琐的搓搓手:“兄弟,借我点钱呗。”
云舒觉得惊奇,张先不穷啊:“借钱?你怎么搞的,又揍了谁要私了?”
张先再搓搓手,“看你说的,我是要娶媳妇了,所以手头有点紧。”
云舒白了他一眼,也不想追究谁当初口口声声说兄弟妻不可欺的,结果还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了,还好意思来找她借钱。
“不对啊,张家不缺这点聘礼吧,还有你自己的私产呢?我记得,西北四巷的赌坊和这一带的西域棉布瓷器生意都是你的,在这平都的世家公子里,除了我,就数你最有钱了,娶个媳妇,能把你掏空了,确定你不是强买?”
云舒的头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他一个爆栗。
疼得云舒嘶牙,“唉!你个臭小子!”
他夺过云舒的碗:“钱倒是够了,只是这珍宝还不够,我不管,反正你要开库让我挑点东西,又不是不还你,先借给兄弟成亲,等到了你的事儿,我一定双倍还你。”
云舒嘴角抽搐,这是笃定她这辈子娶不了媳妇是吧,不过却很感动不正经的张子辰能这么郑重的对一个女子,巴不得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不叫她受一点委屈,反正她不缺那些东西,给他又如何。
云舒解了对牌递给他,让程伯陪他去王府的库房自己挑,在这平都,哪怕是整个大靖,云家宝库都是数一数二的奢华,当年老王爷陪着先祖征战,攻城略地所得宝物数不胜数,后来云蔚横扫吐谷浑,又得皇室贵族各种奇珍,到了云舒这嘛,她经营私产,各行各业均有涉及,倒是积累下不少钱财,只是云家一向低调而已。
“渍…渍…渍…果然娶的是神仙妃子,看这几百箱的聘礼。”
“可不是,别的也就罢了,这十珍中的火蟾衣,犀辟毒箸、烧槽琵琶、九玉钦、琴瑟幕、文布巾,哪一样不是倾城难求,没想到张家的家底这么厚实。”
“晋陵陆家向来以富庶著称,与张家倒也门当户对。”
…………
腰缠红绸的小厮们又端着干果金叶等物下去洒了一圈,主礼的媒人才笑着上前来奉上礼单,嘉定只粗略扫了一眼,却惊得不轻,只见几册的大红单子后面列着水晶云母、琉璃玳瑁、犀角象牙、装翠宝石等不计其数,更有衡世罕见的金龟、银鹿、金鹤、银粟、如意枕、鹤鹊枕、龙凤帐等,金银钱币、凌罗绸缎和豪华家俱器皿更是数之不尽。
再往上发现压礼的竟是一只鸣烟玉环,虽然鸣烟玉也贵重,只是在这满堂珍宝中倒显得平庸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果然见张夫人笑着捧过那装有玉环的匣子:“公主殿下,这是犬子亲自为县君准备的,还特意嘱咐了要交给县君,殿下莫笑他唐突了。”
赶紧让伺候的丫鬟捧下去交给陆清漪,又挽了张夫人的手坐下说话。
一旁的陆珉已经被这满堂的聘礼给震住了,顾家虽然也富有,却不会舍得这么大手笔迎娶女儿,张先这小子,倒是诚心想娶女儿。
陆清漪在绣阁里,听丫鬟们去打听来的消息。
“县君,可不得了呢,那扎着大红绸的聘礼盒子一路环城而过,咱们院里都搁不下了,浩浩荡荡排了一街,百姓们都在议论,县君比当年公主殿下出嫁还风光呢…”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笑闹着,陆清漪却有一丝哀愁,张先,到底是为什么要娶她,是为了小时候把她推湖里去了,还是因为他自己没能嫁成云王,可是不管哪个理由她都不想要,她不想张先是为了补偿她。
伺候的婆子捧了一只雕花匣子来,说是姑爷嘱托要给她的,听着那句姑爷,本就粉嫩的脸庞更加绯红。
打开匣子,是一只玉环躺在红绸布里,样子十分眼熟,她拿起来看了看,忽然想起上次在覆舟山他佩戴在腰间的那只玉环就长这样,只是这只更精致,环身雕刻成两尾鱼,相携处有一颗红色的珠子,轻轻一按,便弹开了,口里能流出酒来。
没想到他能如此用心去弄这些,他送这个给自己,是想让她安心吗?
楮铭离京那日,云舒站在城楼上目送那几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出城,冷风吹得她瓷白的脸微微泛红,喧嚣的平都依然热闹非凡,谁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武安侯,就在这不起眼的车驾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平都,枭雄也罢,弃子也罢,宛若云烟过眼,消弭无形。
走了也好,远离这物欲横流的权力中心,去过闲云野鹤的太平日子,这是她这辈子都肖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