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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不远处,那几个年轻人弄出不小动静,驰见目光终于聚焦回来。
    他视线转向手中那张纸,吸烟的动作放缓,过了会儿,不由直身,蓦地弯唇笑了下。
    驰见掐灭烟,揉掉纸团进屋去。
    洪喻已经准备好工具,拿着册子跟李久路讨论选用哪种字体。
    驰见抽出册子,一把合上:“我来吧。”
    洪喻起身,骂了句:“你小子又他妈抽什么疯。”
    驰见当没听见。
    有顾客在,洪喻也不好说太多,把自己那一套工具收起来,转身出去了。
    安静了几秒,李久路找话题:“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在这儿工作。”
    驰见拿出一张转印纸,用笔勾图案。
    李久路揉了揉鼻子:“对了,认识这么久,一直忘问你叫什么?听别人都管你叫见哥,那姓什么呢?”
    驰见轻哼一声:“少套近乎。”他看她一眼,笑着说:“该疼还是疼。”
    “……”
    这会儿心情又好了?转变似乎快了点儿。
    久路不禁想。
    他把转印纸边缘修整了下,带上黑色塑胶手套,去消毒柜里取面巾、一次性针头、手柄和色料。
    “脱衣服。”
    李久路抿了下唇。
    驰见装好针,把转印油的瓶盖扭开,一回头,见她还傻愣愣的站着。
    “怎么,要往衣服上文?”他晃晃手指:“绣花我可不会。”
    “……其实我还没想好文在哪儿。”
    驰见看了看她:“手腕、胳膊、脚踝之类的地方太显眼,你妈一眼就看见,胸部、臀部、腰部这些倒是看不见,但是不太适合你,也挺疼。”他说着走近,手掌搭着她两肩,故意把她转两圈儿:“就左后肩,蝴蝶骨上面吧。”
    他考虑的挺周到,久路点一下头。
    驰见手没放开,压在她肩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
    他弯身,视线与她拉平:“想好了?真要文?”
    久路稍稍动一下脚:“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
    李久路想了想,淡淡的说:“就文吧。”
    驰见看了她一会儿,转向别处点了点头,把手放开。
    久路背过身去脱衣服。
    她今早特意多穿一件吊带背心,褪下毛衣,冷空气一激,不禁抖了下。她下意识回头看驰见,他好像并没关注她,房门却不知何时被关严。
    他指挥李久路反坐着软椅,趴在椅背上,自己拎了把凳子,坐她身后。
    转印完毕,文身机连上线路,蘸了色料,发出嗡嗡电流声。
    久路忍不住回头:“会很疼吗?”
    驰见抬眼。她马尾松散,脖颈处小小绒毛贴着皮肤,灯光下,耳朵近乎透明,身上的味道干净又清新。驰见一时没说话,勾起她柔顺的马尾送到肩膀前面去,那些调皮绒发动了动,又贴住脖颈。
    驰见没有带口罩,他不由自主撑住她两边椅背,倾身过去,对着她脖子吹了口气儿。
    久路本能一缩,一股清凉的风拂过,痒如触电,身上立即浮现一层小疙瘩。
    驰见愣了下,立即直身。
    此刻屋中的气氛说不清道不明,以往面对女顾客,更敏感的部位都见过,却因为她小小的瑟缩,他整个心脏都荡漾起来。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久路紧张弹起:“碍事吧,我重新绑一下。”
    “不用。”他按住她,缓缓嘘口气,“你刚才问疼不疼?”
    “嗯。疼吗?”
    “因人而异。”
    停顿几秒,房中气氛稍微恢复正常。
    “哦。”李久路点点头:“我刚才听见出去那人喊疼了。”
    “她刻在乳房中间及上腹部,不疼才怪。”他一本正经的说;“也取决于文身师的手法。”
    某个字眼儿让她十分难为情,久路转回头,压低声音:“那你手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
    “……”
    这话没法儿接下去,她趴在胳膊上,不吭声了。
    过程出奇顺利,第一针未知的惊吓居多,特别疼以外,之后的痛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清晰的感受到针刺和擦抹的过程。
    很长时间,房间里只有单调的电流声。
    驰见:“睡着了?”
    久路稍微抬起下巴:“没。快完了吗?”
    “快了。”
    “一个名字需要这么久?”
    “看你就没见过世面,步骤复杂着呢。”驰见一本正经的胡诌:“……我又加了点儿花纹。”
    “哦。”她停顿几秒,好奇的问:“你身上有刺青吗?”
    “别人的名字?”
    “类似吧。”她侧头:“都算上。”
    “没有。”
    这一点倒挺令人意外,一般都是因为热爱才做刺青这一行,天天鼓弄这些东西,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两处图案的。
    久路:“是因为不喜欢吗?”
    “喜欢。”他摩挲她背上的皮肤,指尖在那名字的位置停留片刻:“我身上只给一个人留位置,所以挺慎重。”
    李久路动动僵硬的肩膀,难得八卦:“那个人还没出现?”
    驰见敷衍道:“也不是。差不多了。”
    李久路听出他回答的心不在焉,索性闭口,不说话了。
    “你呢?”驰见冷声开口:“文身之前不需要慎重考虑么?”
    她目光很直,望着前面的某个位置:“一个图案而已,我觉得没什么所谓……啊,好疼!”
    久路一抖,驰见几乎咬牙切齿。
    “是你小初恋的名字?”
    她咬住下唇,没吭声,算是默认。
    “很喜欢他?”
    “喜……嘶……”
    久路抽口气,咬住指关节:“怎么忽然疼起来呢?”
    “说了我技术不好。”
    他真是丝毫没手软,仿佛想用刺骨般的疼痛,让她永远记住这一刻。
    也是她对别人和自己这种轻率并且漫不经心的态度,所付出的代价。
    不知过多久,驰见终于放下笔,抬起眼,见她脑袋埋在手臂里。
    他手指戳戳她:“好了。”
    驰见拿面巾将她皮肤上多余的色料抹去,取来一面镜子。
    “看看,怎么样?”
    久路擦把汗,缓慢看向身后的镜子,便忘了疼。
    她原本以为只是个刻板的名字,谁知他自作主张竟在她背上刺了一只巨鲸。鲸鱼头朝下,尾部高高扬起,宽阔的尾扇翻天覆地般拍起海浪,断了线的水珠栩栩如生。特别之处在于,鲸鱼周身缠绕樱花,柔软的花瓣紧密簇拥着,将它吻部轻轻托起,藤蔓间隐约藏着一个名字。
    这种硬朗生物与粉嫩花瓣交相缠绕,纵使再庞大危险,也带几分柔情。
    整个刺青占据她左后肩,每个线条都处理的干净利落,用稀释的黑色和白色色料打雾,加入一点点红,层次感分明,活灵活现。
    巨鲸游弋在她年轻瘦削的裸背上,别样性感。
    “蓝鲸?”
    “对。”
    久路看他:“为什么是它?”
    “觉得你像。”
    李久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两者的共同之处,不知自己哪种行为,给他带来这么粗犷的印象,但不可否认,它是漂亮的。
    久路:“可我没说要这个。”
    “不喜欢?”
    “……也不是。”她抿了下嘴,又背过身看那图案:“我只是觉得,在这之前你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驰见举着镜子看她,耸耸肩:“抱歉啊,面对你的身体,突然来了灵感。”
    久路心跳快几拍,他嘴角的笑意坏透了,道歉的诚意没看到,说出的话也暧昧不明。
    “行了,没管你多要钱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