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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还不给搜!咱家要留在这,倒是要亲眼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子这样肥,竟然胆敢殴打二皇子!”老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边离着星子苑近得很,又吵吵嚷嚷了起来,不一会就将那边的人给惊动了过来。福安公主饶是再端庄矜持也绷不住脸上神色几遍,她同二皇子也只是同父的兄妹,平日那些荒淫做派已经看她很是不喜,没想这回竟然都闹到了她的宴席上。
    那老太监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有个罪奴跑来了这处,瞧把二皇子都打成了什么样儿。”
    裴瑰见她二哥穿了太监的衣裳,便猜到这是多半混来她宴席的,那样的品行想也就是那档子事,何况还衣裳散乱。“崔公公,你既知道二皇兄伤得不轻,还不将人抬走!”也怨不得她这样面冷词厉的轰人,这是她的生辰宴,却没想到被搞成了这样一团乱。今日请来的都是京中首屈一指的贵女,好巧不巧竟都目睹了这桩丑事,这要皇家的颜面都搁在哪里?!
    “是是是!快送王爷回去。可……公主,可这人还没抓拿到呢……”老太监不肯撤人,他是二皇子母妃宁妃身边的大太监,自然紧着要抓人,丝毫不肯退走。
    裴瑰不由又拿出了两分气势,“怎么,你是要将事闹到父皇那?还是想让本公主这会去将母后请来?”
    “这……奴才也是实在没法,请公主见谅,这伤了二皇子的人肯定就在这附近……”老太监也不顶撞,只是将话说得无处可挑错,“奴才这也是为了公主和各家小姐的安危,这人实在太厉害了。”
    裴瑰怒极了这个老刁奴,而她身边的史椿英却忽然插了话,“辜七呢,我刚才看见她往这边来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不见她了?”
    “那位蕴璞县主?”老太监问,旋即又朝着此处人群中细细打量了几眼,又尖着声音问:“蕴璞县主可在这?”
    辜七听出了是史椿英提了自己的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这时裴池还维持着之前那样的姿势对待她,根本不可能脱困现身。
    然而非是裴池不放她,只因另有顾虑。
    “呵,我是亲眼看见她过来的,绝不可能错。总不会是她打伤了二皇子,现在害怕得躲了起来吧。试想这天下,除了她谁还能这么胆大妄为。”史椿英尤在那煽风点火,心里又痛快又解气。至于辜七为何要出手打二皇子,这不用她逐一解释了,在场各个都能想明白。无非就是二皇子急色,而辜七反抗。
    如此一来,只消这事情这样定了,那辜七的名声青白可全都丢了。
    辜七又气又急,偏裴池还挟持着捂着她的嘴不让自己动弹,她宁可这时候出去,也不能让史椿英的那番鬼话再糊弄人!辜七抬着手肘去撞裴池的侧腰,可她动作摆不开并不得力,撞在裴池身上软绵绵的,就跟挠痒痒一样。然而她身子扭得十分厉害,两人之间不过是隔了几层夏季的轻薄落料,这样又磨又蹭,气氛就微妙了起来。
    辜七着急,半点没察觉不妥,只觉韶王捂着她嘴的手上越发重了两分更不乐意,哼哼了两声。这声音轻得很,落入人耳中的却是分外的……撩人。
    裴池心下无奈至极,皱着眉头在她耳畔低语,“等着——”
    辜七暗暗吐了口血,等?等个什么劲儿?再等下去,旁人都要以为她失身于二皇子,倘若因为这个让她嫁给的二皇子……辜七再不敢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不自觉的颤了几颤。
    “你再动个试试!”裴池道。
    “……”辜七没听出威胁的意思,应着他的话,扭了两下,心里还稀奇他为何要让自己活动筋骨——难道是体贴自己被他束缚了太长时间?
    裴池的脸可真是要黑了,“辜七!”这低吼咬牙切齿,要将辜七直接生吃了一样。
    “……?”辜七觉得自己很无辜,韶王殿下也太阴阳不定了吧!
    这两人气氛紧张焦灼,那外头也是一般无二。老太监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
    裴瑰不由再次问史椿英,“你确定没看错吗?”
    史椿英信誓旦旦保证。
    老太监深吸了一口气,“来人,给咱家找!”
    辜七听见越来越靠近的搜寻声,心都快跳出嗓子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自己和裴池……不也一样不成样子嘛!她有些怨恼裴池,直接提醒她有人来了不就成了,为何非得躲在这边等人来找。
    “找着了!”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那原本已经离得很近的太监纷纷退了回去。
    辜七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远处,轻轻舒了一口气,唇瓣在裴池的掌心里嗫喏微动。
    等等,找着什么了?
    “这……”老太监见着刚被带来的人脸色微变,看打扮这应当就是来参加公主生辰宴会的贵女了,如此双眼红肿……他自家主子是什么样儿的哪会不知道。“一道待会去。”
    “是秦怜儿……怎么会是秦怜儿?”站在福安公主身后的贵女大老远就看出了那被带着过来的少女,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看她这样子,跟二皇子恐怕……”
    裴瑰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她的好皇兄,真是送了天大的生辰礼物给她。这一场宴席,想必这一辈子她都会记忆深刻了。“既然找到了,人都退下去!”裴瑰先前说话还软绵绵的,这回可当真是怒了,而她身后的那群应邀的贵女也在大宫女的安排下往星子苑去。
    老太监自然也有数,不再过多纠结,带了人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功夫,呜呜泱泱的人都离开了。
    裴池这才放开了辜七拉开了她同自己的距离,长眉微皱,语气平淡:“你可知欺辱皇子是什么罪?”
    “殿下——”辜七才开口唤了一声就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抓着那根棍子,她赶紧往旁边一扔,语气微弱的解释:“我刚才……一时气愤才会那样。”
    “气愤?”裴池嘴角稍稍牵起弧度,可却透着讥意。他忍不住打量辜七,真不知道她那皇祖母为何如此偏爱此人。若不是因为这一层,他今日也不会出手。现在看来,她是非但没有半点反悔之意,反而是理直气壮得很,真是被他皇祖母宠过了头。
    “殿下难道要袒护二皇子吗?”这个什么怪笑可真是有些激怒辜七,她很是不以为难的脱口道:“他那样欺负人,就该被……”后面原本还有话,可忌于韶王微冷的目光,辜七又自己咽了回去,到底没敢不管不顾的说出来。那些气愤也仿佛被人从头顶淋了盆水,全都熄灭了。
    裴池垂眸幽暗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问:“你就知道忠勇侯府的那位小姐是被欺负,而不是心甘情愿的?”
    第17章 示好
    “……”辜七张了张口,极为吃惊,半晌才缓缓吐道:“为何心甘情愿?”若她被指婚给裴汌,宁可一死了之,二皇子好色痴肥,她实在想不明白秦怜儿为何要心甘情愿。再回想到刚才那场面,辜七断然摇头,“她刚才可一直挣扎来着,我都听见她让二皇子别碰她了,后头还害怕得哭了。”
    辜七驳斥得一本正经,微微仰着头。林间倾泻而下的月华撒在脸上,香腮粉唇,眉眼间半娇半嗔,又似凝了稚气和憨态。这样的美色落在寻常人家是大祸,可对于辜七这样出身高的贵女来说则是如虎添翼。
    就好比现在,裴池的怒气便消了些许,“有时候挣扎反而……”话至一半他倏然住口,一是为了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说与辜七这样的姑娘家,二来也是因为自己刚才和她贴身而站……裴池向来冷静自持的心绪仿佛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涟漪。他轻咳了一声,淡淡别开了眼,“她明明比你先离开,要是害怕极了,必然会拼命躲着不让人发现的,怎么又会折返回来?”
    裴汌的喜性如何,他还是了解的,若非这样的“不情不愿”,那荒淫的二皇子根本提不起来劲,不然今日也就不会穿这么一身太监衣裳偷偷摸来这边了。
    辜七嘟囔:“殿下,刚才一直躲着,我根本没瞧见。”
    裴池耳力不错,故而能听见旁人不曾察觉的细微,倒是忘了辜七哪里能分辨得出。然而,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服气,感情她是不承认自己坏了人家“好事”。他与这位蕴璞县主见了几次面,倒真是回回都让人意外。拿棍子狠揍二皇子的事,当今天下恐怕也只能是她干得这样理直气壮了。“她被抓住现身,为何再没之前的慌乱反而不哭了?”
    “……”辜七语噎,慌乱不慌乱她不知道,可哭声的确是没听到。何况……韶王殿下方才这么笃定的让她“等”,难道是因为事先判断出了秦怜儿会现身?
    “别再惹事了。”裴池道。
    辜七这才反应过来这回裴池救了自己她还没致谢,忙欠了欠身,“多谢殿下——”她刚一说完,又觉得这种话实在太敷衍不经心,随即又道:“殿下几番助我,我该如何报答殿下才好?”
    “往后别再惹事了——”
    “哦——”
    辜七垂下头后撇了撇嘴,心说韶王殿下怎么这般软硬不吃,原本自己还想同他好好维系一下关系的呢。“殿下,我也没有经常惹事,不过是每回危难时候,殿下总能及时现身相助。”不过,旁人接不接受是其次,辜七觉得自己不能在示好之事上消极怠工。到底她是重活了一次,于这些脸面上的问题看得十分淡,想得也极为通透。辜七很喜欢自己的这种通透,也觉得没人会不喜欢。
    “聒噪。”裴池皱了皱眉,“本王带你从另外一条路回元宁宫。”不待辜七反应,他就径自走开了。
    辜七闷闷的跟在后头,被打击得兴致全无,这才疑惑起韶王殿下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的,她思来想去估摸也就只能是跟二皇子有关了。然而,辜七并不打算多问,韶王殿下刚才嫌弃自己聒噪呢……
    “沿着这条道走到头就能看见元宁宫的侧殿了。”裴池停下脚步说道,见辜七抿着唇点头,略微诧异了一下……而后未发一语,转身离开了。
    辜七其实很怕黑,不过碍着韶王殿下才克制了脱口嘀咕的冲动,足可见她对韶王殿下的重视。她心中幽幽一叹,倘若韶王殿下能体会她的这番用心就好了。
    还未等辜七走入元宁宫,黄忠广就领着打灯笼的小太监急吼吼的迎了上前。他围着辜七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没什么不妥才放了心,“县主去哪里了,太后娘娘晓得宴席上的事,正担心着您。元宁宫多半的太监宫女都让打发了出去寻您去了。”
    辜七被赶紧带入了内殿,她一见太后娘娘就娇软软的唤了一声,又半真半假的撒娇:“妙妙儿在外头迷了路,叫太后娘娘担心了。”
    太后娘娘见她完完整整才松了口气,又在辜七后背上打了一下,气笑着道:“不定是你外面玩疯了忘了回来。”
    “太后冤枉死妙妙儿了,那宴席烦闷得很,也没半点意思,还不如陪着太后您来得高兴。”
    辜七娇憨可爱,太后疼得不得了,今晚星子苑那发生的一概事情,她都清清楚楚。裴汌那个蠢货虽是她皇孙,可今日倘若是她的妙妙儿受了欺负,她也定然不肯轻饶。越是这样想着,太后越是觉得形势紧张,心下觉得那桩事要尽快下来。“哀家虽然有几个皇孙,可全都是平庸之流,不如妙妙儿的贴心。”
    辜七小女孩心态,巴不得太后娘娘只宠她一人,在心里太后其实就是她的祖母。旁人都惧怕她的这位“祖母”,可辜七自小起就是被太后抱在怀里长大的,感情不是一般可比拟。是人都有独占的欲望,谁愿只得其中一份呢。
    不过,辜七的占有欲碰上了裴池只会往旁边让位,“太后怎么会这样说,妙妙儿觉得韶王殿下就很好——”喏,她可不是没良心的,得了他的恩惠,也会帮他说好话的。
    “哦?”太后娘娘老谋深算,暗笑这不就让辜七乖乖衔着钩儿上赶着交代了嘛。“你倒是说说他哪儿好了?”
    辜七说不出来,在旁人眼里头,她可是同韶王殿下只打过两次照面的而已,如何能列举出好来?她“嗯嗯哦哦”了半晌,“妙妙儿见韶王殿下时常来看太后,却从来没见其他皇子来,想来有孝心的人肯是好的。”
    辜七如是道,她因为心虚脸色有些发烫,一喷见太后探究的眼神还要撇开眼胡乱朝别的地方看。
    而太后娘娘觉得,辜七这模样肯定是逃不开娇羞二字了。
    太后娘娘的被她逗笑的停不下来,几乎就要前仰后翻,那架势哪是宫里头伺候的太监宫女见到过的,不过众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这是在开心极了。
    辜七真是一脸懵然。到了第二日,太后娘娘大清早就打发了辜七出宫,她自己则开始琢磨那桩事刚如何下手。
    话说辜七前世一直不明为何宫里会有将她赐给韶王殿下的打算,殊不知道她的这一世,太后娘娘也已经打算如此安排了。可怜辜七重头至尾还被人蒙在鼓里,半点不知自己在宫里小住几日却已阴差阳错的促成了将来的赐婚。
    且说辜七回府的马车驶离皇宫,在齐横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前行,忽然有人骑马追了上来,唤了一声“七七”。
    来人正是辜七的四哥辜黎。
    镇国公府孙辈除了辜七这么一个孙女外,其余都是男孙。辜七在投胎一事上占尽天时地利,几个哥哥也都宠她。
    “七七,你刚从太后娘娘那回来?”辜黎骑着马儿跟在辜七的的马车旁,辜七则是挑开了车窗帘子点了点头,“四哥是想知道我这妹妹的行程,还是旁人的?”
    辜四郎生得高大威猛,前年定楚堂比试得了前三,如今正在宫里当差,是陛下的带刀侍卫。他被辜七一下戳中了心思还不承认,嘴硬着道:“……自然是担心七妹,昨儿公主宴会,你没事吧?”
    “四哥不老实!”辜七娇声娇气的揭穿了他,“明明瞧见我是好的还故意这样假模假样的问!”
    辜四郎也不恼,乐呵呵的傻笑数声,“七妹,四哥的心思藏不住,就想问问你昨儿唐笙怎样,可有卷进去?”虽说昨儿的事丢了皇家的脸面,可当时这多人在,怎么藏得住。辜黎那时正在御前当值,根本走不开,这会见到自家妹子定要仔细询问了。
    “你放心好了,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我后头直接去了太后的宁元殿……”辜七画风微微一转,提醒道:“四哥,你可别像上回那样去守在国子监祭酒大人家的府外,这要再来一回,唐笙肯定要跟我断绝交情啦!”
    辜四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红晕从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镇国公府的子子孙孙中,也唯独这一个最像年轻时候的老国公,这般英伟挺拔的模样,就是在满京城中的世家勋贵子弟当中也实在是少见。
    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镇国公府外,辜四郎扶着自家妹子下马车,“我娘接了消息,老夫人这几日就能回京了。”
    镇国公府里自老国公、老夫人下头共有三房,这辜四郎就是大房所出,说起来他是辜七的堂哥。
    “算算日子……怎么比原先定的早了上个月?”辜七问。老夫人今年突发兴致,乘船下江南回了趟吴兴的娘家老宅,原本计划两个月的时间。
    辜四郎也是不经意听她娘提了一句,当真没有细问,遂说过会再去问问。
    辜七点头,想到正好还有一桩事要求她这身手不错的四哥,“那四哥过会来水光榭找我。”她这一趟入宫住了七八日,走时还留了没了结的事,也不知挽玉办的如何了,现下就着急回去了。
    然而,辜七还没等进水光榭,挽玉就得了消息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当即跪地认了错,“小姐,奴婢办事不力。”
    第18章 三婶
    辜七看这情况,就知道肯定是自己的水光榭出了大事,忙让人起身,等回去再谈。
    “小姐,如今三夫人堵在咱们水光榭外头呢……”挽玉起身跟在辜七身后往回,她额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是硬生生急出来的。
    辜七闻言步伐微滞,回过头来疑声问:“她来做什么?”
    挽玉旋即将自打辜七入宫后水光榭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没想到小桃还有个在咱们府上干活的老爹。小桃被关起来两日,老丁就找了过来,可奴婢没想到……没想到他竟会死了。”
    “这人和三房有什么关系?”若不是跟三房有关系,辜七觉得她那三婶没立得住的理由能将手伸到她这来。
    “正是三房园子里的花农,平日只管干些给花草施肥浇水之类的粗活。”人是昨儿夜里头死的,今日一大早三夫人就带了三房一众小厮婆子来,说老丁死的冤枉,就算他那闺女犯了什么事,都不该没人给送终。
    辜七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大致情况,竟还能语气平缓的开口:“三婶现在倒仁厚得很,这种事还能让她亲自劳心劳力。”
    挽玉不敢接话,但也能听出小姐话里头的不快。转眼已经能瞧见水光榭了,那儿聚集了不少人。辜七还未走到近处,那里头便有人高喊了一声:“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