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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摹 诚然,这份公文早就调包了, 因为原文上写的是“特使永馨公主”。
而这份由沈方宇杜撰并临摹的公文上写的是“特使永和亲王”,这笔锋上有细微的出入, 御印是原文上挖下来后,填补上去的。
沈方宇仿得很细致,乌斯曼应当是瞧不出端倪的。
然后,他要代表大燕皇帝向西凉赠送礼物,这些礼包罗万象,从佛经到绢帛应有尽有。
接着,他还要表达大燕皇帝希望与西凉国永结同盟的期愿。
最后,他要和西凉国谈生意,包括引进他们优异的石漆提炼技术,宝石、兵器的锻造工艺等等,同样大燕也有不少西凉没有的东西,大家可以互通有无,等价交换。
炎知道有一堆的繁琐事情等着他去做,所以他必须养精蓄锐并且集中精神于公务上。
可是他连觉都睡不着,又怎么养精蓄锐?
炎倍感丧气地趴俯在床上,把脸闷进绣着金银花的枕头里。在一片柔软、透着熏香气味的鹅绒枕里,强迫自己宁神定心。
他必须在正午时露脸,所以趁着眼下还有点时间,赶紧歇会儿吧。
炎闭着眼,轻声呢喃道:“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这是儿时皇兄教他的入梦口诀,当然皇兄是从景霆瑞那儿听来的,皇兄说景霆瑞很神,念这个口诀真的能很快睡着,那时他还小,也跟着觉得景霆瑞很神,长大一些后才醒悟过来,那不是“睡觉”的谐音吗?一直念着睡觉睡觉,所以才睡着了吧。
兄弟二人就这样被景霆瑞给忽悠了,想来就生气呢。
想起那些童年往事,炎的嘴角不觉露出笑意,继续念道,“四只水饺……嗯?”
门外有动静,应该是沈方宇又来了,大约是放心不下亲王直到晌午还没起床吧,才会三顾门前,但又担心打扰亲王殿下休息,就闷声不出地守在门口。
真是辛苦他了。
炎想,这一路上最对不起的大约就是沈方宇了,单仿造御笔公文这一条罪名就够他受的。
等回大燕,定要好好犒赏他一下。
炎深深吸一口气,继续闷着脑袋数水饺:“五只水饺、六只水饺……十八只水饺……”
睡意渐浓,各种口味的水饺也渐行渐远,炎蓦地惊醒过来,“第几只了?”
“三十七只了。”有人在枕边替他答道。
“什么?!”炎抬起脸,吃惊地看到乌斯曼支着肘撑着下颌,正笑眯眯地躺在床沿,看着他呢。
“你怎么……”炎使劲地闭了闭干涩的眼睛,以为自己累出幻觉了。沈方宇一直都守在门外,“无比娇弱”的乌斯曼怎么进得来。
“嘘。”乌斯曼飞快地捂住炎的嘴巴,“外边有人呢,惊动你的侍卫就不好了。”
感觉到乌斯曼温暖的手心覆着自己的唇,这触感如此真实,告诉他眼前的乌斯曼是真的。他当真大咧咧地闯进自己的卧房,还斜卧在自己身旁。
炎当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拽下乌斯曼的手,低声喝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鹅宫的阳台每一层都是上下错开的,就像是一道道墙梯。”乌斯曼依然笑容满面,还比划道,“我让霜牙带着我,顺着阳台凭栏和窗子爬上来的。”
“什么,霜牙也来了?”炎看向床下,霜牙四肢摊平地趴卧在地,它红彤彤的舌头拉扯在牙齿外,口水流了一滩,很显然它已经累瘫成一张丰厚的狼皮了。
虽然乌斯曼说爬阳台就像走楼梯那样的简单,可从霜牙的样子来看,根本不是那么好爬的,而且这里是半山腰,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炎炎,你别看它,它没事的,歇歇就好。”乌斯曼撒娇般地道,“你看我,我的手指都受伤了。”
炎看着乌斯曼伸出的右手食指,确实殷红一片,连指甲都断了,看起来是惨不忍睹。
“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呢!?”炎气到脑仁疼,堂堂西凉国君竟然干出爬阳台,摸进别人卧房的事情!
这说出去不得笑掉别人的大牙,而且这好比偷会情郎一般的方式,定会让他们传出各种不堪入耳的绯闻。
“炎炎……”乌斯曼委屈巴巴地看着炎,“我想单独见你,所以哪怕历经万难我也要……”
如今炎是亲王身份,两人相见必定呼啦啦一群人跟着,要单独讲话实在不方便。
“你给我闭嘴!”炎下床去拿清创药,待他回来时,发现乌斯曼的手指竟奇迹般的好了,看上去一点伤都没有。
“怎么回事?”炎惊愕地捏住乌斯曼的食指,刚还一副“鲜血横流”的凄惨模样。
“是‘醉千层’。”乌斯曼笑眯眯地坦白道,“我怕你赶我出去,所以路过一处阳台时,那里有一盆‘醉千层’。它的花瓣碾碎后能流出血般的红汁,涂抹在手上,乍看就跟受伤了似的……啊!疼疼!”
炎掐着乌斯曼的食指关节,面露微笑道:“涂什么花汁啊,那么麻烦。你要受伤装可怜,我成全你就是,全帮你折了。”
“炎炎饶命……”乌斯曼疼得弓身求饶,这时,门外有响动,炎登时捂住乌斯曼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别出声。
沈方宇应该是在听动静,好随时敲门进来,伺候亲王盥洗更衣。
在炎和乌斯曼安静了须臾后,沈方宇离开门口,站到走廊上去了。
炎松了口气,撤回手,手心里还有乌斯曼的口水,他嫌弃地往乌斯曼那华丽的长袍上抹了两下。
“我们都吻过好几回了,你怎么还嫌弃我啊……”乌斯曼小声嘟哝。
“别扯淡,你到底来干什么?”炎不想再被乌斯曼耽误时间了,都快正午了。
“我来这里是觉得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乌斯曼坐直身子,看着炎。
“我没话对你说。”炎皱起眉头,干脆地道,“你请回吧。”
“若真没有的话,炎炎,你也不会辗转难眠,”乌斯曼却是一脸关切,“你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要数水饺入睡,而且你都没察觉到我和霜牙的闯入,可见你有多心神不宁了。”
炎摇头否认道,“我那是睡着了,才没听见动静。”
“炎炎,不管什么话,你都是可以和我说的。”乌斯曼态度诚恳,“看在我一路不顾颜面爬上来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
“你倒知道这很丢人呀。”炎用力瞪乌斯曼一眼,然后用西凉语道,“乌斯曼,你给我仔细听着,我不会嫁给你,不仅是你,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所以你就别费心思了,就算你半夜里搞突袭,带着一大波人赶来提亲送礼,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炎炎,”乌斯曼看着炎,温柔一笑,“你知道我昨晚是来提亲的?”
“那礼物、那阵仗看一眼就知道了。”炎依然拧着眉头,“不管昨晚萨哈有没有出来搅你的局,我的答案都是不行。”
炎担心乌斯曼会因此而迁怒于萨哈,虽然嘴上说着不再饶恕他,但心里依然留有余地,不希望连萨哈都死了。
另外炎也觉得乌斯曼不会那么快就处决萨哈的,毕竟是旧部,有可能将他关押起来再做打算。
“你这是在为他求情吗?”乌斯曼笑了,“炎炎,你总是这么地口硬心软。”
“这是实事求是,我没有替他求情。”炎固执道。
“你放心吧。”乌斯曼显然看出炎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处死他,也没有关着他。”
“此话当真?”
“嗯。”乌斯曼微微颔首,“我放他走了。”
“走了?”炎愣了愣,“走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既然放他走了,自然也没必要追问了。”乌斯曼柔声说道,“炎炎,你也不用担心他,天广地阔总有他待的地方。”
炎有些意外,因为昨晚萨哈还哭着想要回到自己的身边来恕罪,现在就干脆地走掉了,或许是乌斯曼重重斥责了他吧。
“罢了,”炎不禁感叹,“走了也好。”
至少萨哈开始过属于他自己的日子,不再用在行走在阴谋诡计上。
“炎炎,我们谈回正事吧。”乌斯曼拉回炎的注意力。
“哦,你说出使公文……”炎的脑袋里立刻想到这事。
“不,是有关宝匣的。”
“宝匣?”炎的心思都在萨哈身上,怕他被乌斯曼一气之下处死,都忘记这茬了。乌斯曼此刻一提起宝匣,他立刻高兴地道,“你拿钥匙来了?”
乌斯曼满脸遗憾地摇摇头。
“那是……没有钥匙?”
“钥匙是有的,就在我御书房的抽斗里放着呢。”
“那为何不拿来?”
“这……”乌斯曼面露难色,“之前在古墓中,又是刺客又是毒蛇的,我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就是……”
“别支支吾吾的,有话就快说!”炎快要怒了。
“这宝匣出土于临泽古城,那就属于西凉秘宝,外族人不得碰。”乌斯曼解释道,“这是西凉的律法,哪怕我再喜欢你,也没法为你改变律法。”
“你的意思是,这个宝匣我不能打开来看?”炎直接跳过喜欢二字,询问道,“哪怕这宝匣里面的内容也许记载着巫雀起源?”
“对,不管它里面收藏着什么,你都不能看,”乌斯曼点点头,“而且原本类似古墓古城之类的地方,你也是不能进去的。”
“也是律法吗?!”
“对。但你别急,先听我细说,”乌斯曼道,“在西凉有许多被沙土掩埋的古城和古镇,被枢密院挖掘并记载的就有五十七座;书上有记载但还没来得及挖掘的近百座,那些没有明确记载但可能存在古庙的地方也有百余处,临泽城只是其中之一,但凡是古城都是谢绝异国人探访的。这在西凉律法上不但有明文规定,还有近千条与之相关的细则,所以你很难钻律法上的漏洞。”
“等等,”炎用疲倦的脑袋消化着这个坏消息,“那我想要去古城里探寻巫雀起源的话,也是不可能的?”
“嗯。”乌斯曼点头,“统统都不可能。”
“那你还让我把宝匣带回来!”炎不爽极了。
“好像……不是我让你带回的……”乌斯曼极小声地说,“是你拿到宝匣后就没撒过手。”
“这……”炎脸红了,他确实是没放开过。
“那就没办法解决了吗?”炎有些着急,“我还想写信给皇兄,告诉他我在西凉发现这一神奇的宝匣……”
“炎炎,关于解决这难题的法子,我是告诉过你的,只是现在重提起来,未免显得我心怀不轨……”
“你告诉过我?”炎一愣,“什么时候?”
“就是……如果你成为西凉的王后……”乌斯曼掰着自己的指头,试探般地道,“不管是什么秘宝你都可以看,不管是古墓还是王宫禁地你都可以去,根本就没有阻碍。”
乌斯曼说完这话,偷偷拿眼角瞄一下炎,发现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在瞪自己,而是陷入了深思。
乌斯曼有了信心,万分热情地看着炎,接着说道:“即便是饱览群书的我,也从未在古书上见过巫雀族。想必要探究巫雀族起源,得花费上不少的财力和人力。若你找大燕皇帝寻求补给,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必定耽误时间,但我就不一样啊。你一旦成为西凉王后,我的人就是你的人,我的钱也就是你的钱,随便你怎么花都没问题……我这个人要什么有什么,但最不缺的还是钱。”
“乌斯曼,”炎忽然盯着乌斯曼的脸,“你又在算计我,对不对?”
第71章 一个吻
“绝对没有!我可以对着女神像发誓!”乌斯曼肃然道, “这律法上的事情, 真的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改。炎炎, 你也知道我们西凉人对自己的东西看管得有多严格了,何况古墓中还有不少稀世珍宝……那宝匣不就是吗?”
炎仔细想了想,没错。那些石漆还有机械制造明明这么高端, 可是大燕人却闻所未闻,这不仅是两国相隔得太远的关系, 而是西凉的封口令十分严格。
想必这一千多条相关律法, 已经细致入微到连口风上都不能透露一下了吧, 更何况还准许他这个异乡人进去古墓里东翻西找……
炎觉得要寻找与巫雀起源相关的记载,必不可免地要进入一些古城、甚至是那座神秘兮兮的祭司塔。
乌斯曼之前就说过祭司塔只有西凉人才可以进去……这样想来, 他虽然人在西凉却受西凉律法掣肘,根本没办法展开调查……
“所以,只要嫁给你就好了?”炎看着乌斯曼,认真地问。
“啊?”乌斯曼眨眨眼。
“是不是只要嫁给你, 成为西凉王后,我就可以自由进出任何场所,不管古墓、古城还是祭司塔,都可以吗?”
“可以, 连我寝宫你都可以随便进。”
“谁要进你的寝宫!”炎抬手就敲了乌斯曼的脑门一下。
“……是我多嘴了。”乌斯曼笑着揉揉额头。
“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乌斯曼凑近一些, 认真听着。
“只是这样做妥当吗?”炎轻叹一口气,然后道, “你是喜欢我的吧?可我不是当真想要嫁给你,而只想钻个漏洞罢了, 你能接受这样虚假的婚姻?”
“为什么不能?”乌斯曼微笑道,“炎炎,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即便我这样做也改变不了过去,但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所以如果你能接受这个提议,我会非常高兴的。”
炎眉心微皱,满脸狐疑地瞪着乌斯曼。
“怎么了?”乌斯曼问道。
“你突然变得这么好,让我有些不太习惯。”炎突然捏了捏乌斯曼的面颊,“你当真是乌斯曼吗?不会是什么人假扮的……”
乌斯曼轻抓住炎的手腕:“你想验证的话,这样就行了……”
乌斯曼把炎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你知道心跳是假装不了的,而我的心跳得很快吧,因为我现在紧张得不行,哪怕这是一场假凤虚凰的婚姻,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炎感受得到手掌下那厚实的胸膛以及剧烈奔跑似的心跳。他有些诧异,看着乌斯曼一脸开玩笑般的表情,还以为他又在寻自己开心罢了,原来他竟是这么认真。
“我……”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我……”
“炎炎,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乌斯曼再次问道,眼神温柔,“愿意嫁给我吗?”
“唔……那就……好吧。”炎踌躇了一会儿,点头应允。
“当真?”乌斯曼满脸吃惊。
“当真。”炎再次点头,幅度更大了些,“既然我们都说清楚了,谁也没欺骗谁,这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就算是结婚也没关系吧。”
“炎炎,你能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乌斯曼欣喜地道,“我总觉得不太像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说,你不屑做这种旁门歪道的事……”
“这……我总不能违背一国的律法吧?”炎感叹,“既然连身为西凉国君的你都那么说了,那我也只有变通一下了。对了,这才不是旁门歪道,这叫……”
炎想了想,然后说,“这叫入乡随俗、达权通变。”
“达权通变是……?”
“就是懂得变通,不死守常规的意思。那也是治国守家之道。”
“炎炎果然好文采。”乌斯曼笑颜如花,“炎炎,我很高兴。”
“又不是真的嫁给你,你瞎高兴什么。最高兴的人是我吧,从今以后,我可以随便出入西凉禁地……”炎岔开着话题,大约是乌斯曼那副毫不掩饰的高兴劲儿,刺痛了他的良心。
“你高兴,我就高兴。”乌斯曼顿了顿道,“不,是看到你高兴,我就更高兴了。”
“行了,我们不过是‘戏台上成亲’罢了,你一时高兴可以,但别高兴过了头,”炎不得不狠心提醒乌斯曼,“你要是泥足深陷进去,我可帮不了你。”
丑话就得说在前头,炎觉得自己没做错,可是这话才说出口,心里就不大舒服。
“我知道。”乌斯曼笑了笑,那灿若阳光的笑容丝毫未改。
“你该走了。”炎下意识地避开乌斯曼的笑脸,开始逐客,“我下午还有事呢。”
“好。”乌斯曼下床,又突然折回,“炎炎,你是当真的吧?不反悔?”
“嗯,不后悔。”
“可是,我总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完……”大约是炎方才的提醒吧,让乌斯曼觉得炎随时都可能取消与他的婚约,他不禁想要多确认几次。
“炎炎,你是真的——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啧!”炎皱起眉头,一抬手勾住乌斯曼的后颈,仰头就吻上他的嘴唇。
乌斯曼震惊到呆住,炎自己的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他们的双唇不仅仅是碰触在一起,炎的舌头不由自主地探入乌斯曼的唇瓣。当然,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炎只能用“鬼使神差”来形容自己眼下的举动。
他在亲吻乌斯曼,就好像他原本就想要亲他似的那般自然,而这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
总喜欢占他便宜的乌斯曼反倒是一动不动,老实得很。而乌斯曼的呆若木鸡就像一根导火索,把炎心底的羞耻感瞬间燃爆。
炎轻吮乌斯曼的唇瓣之后,慢慢地放开乌斯曼,脸红到比刚才乌斯曼用来充当血液的花汁还要红艳,甚至连耳根、脖子根都烧红一片。
炎根本不敢去看乌斯曼的眼睛,他的心脏跟失控飞奔的马蹄一样快,咚咚!咚咚!随时都会踏出胸膛。
乌斯曼却一直紧紧盯着炎的面孔,脸上的表情有惊讶,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炎沉默无言、浑身僵硬、头也不抬。乌斯曼忽然伸手摸上炎滚烫的面颊,然后用力掐了一把。
“哎!”炎皱起眉头,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你干嘛?”
“对不起,我还以为……”乌斯曼满脸歉意地松开手,“易容什么的……”
“什么易容,你以为我是你吗,整天装神弄鬼。”炎的脸更红了一层,“这、这是大燕定亲的礼节,一旦定亲了,就得亲一下嘴。”
炎方才丢失了的魂灵此刻都回来了,还辩解道,“既然是演戏就得好好演,你说是不是?这定亲礼仪就得做足了,那什么……你别多想,不是我想吻你,而是礼节使然。”
“原来如此。”乌斯曼笑了笑,“吓我一跳呢,还以为你对我动心了。”
“怎么可能,少白日做梦。”炎挥手赶人,“快走吧,你身为一国之君,真的很闲,居然能在我这里晃荡这么久。”
“是,我回去了。”乌斯曼笑脸盈盈,“明日有洗尘宴,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宴会上了,关于我们定亲一事,我会趁机放出消息。”
“知道了。”炎道,“你看着办。”
乌斯曼摇醒在地上以爪盖脸,呼呼大睡的霜牙,然后这一人一兽就又从阳台上翻了下去。
炎趴在阳台边,俯视乌斯曼那干脆利落的攀爬动作,忽然想:“作为没武功的人也太利索了吧?”
“不会又在骗我?”炎环抱着胳膊,“算了,来日方长,定要找机会彻底探一探他的底。”
炎回到卧室内,一看到床,想起方才那个冲动的吻,脸又红了。
“该死!我在干什么呢!”就算他能骗得了乌斯曼,又怎么骗得过自己。什么定亲的礼仪,都是他为了化解尴尬瞎掰的。
炎越回想脸孔越热,扑通一声倒进床里,把脸蒙在被子里,哑声哀嚎。
沈方宇总觉得殿下已经醒了,因为屋里一直有动静,但声音不大,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的时候,一位穿着藕粉色纱裙的西凉侍女,面带微笑地向他走来。
“打扰,请问大燕的亲王是在这屋里住吗?”侍女的手里拿着一只蓝色湖丝锦囊,上面绣着骆驼。
“你是?”沈方宇低声问道。
“小的是明月公主身边的侍女,名叫萝萝。公主知道大燕国亲王下榻在这,本想上门问候一声,”侍女不卑不亢地道,“但没想需要提前离开,公主殿下就委托小的来给亲王送一份礼。”
“原来是明月公主的人,卑职失礼了。”沈方宇即刻抱拳,感激道,“公主出借狮虎兽相助营救亲王一事,卑职都还没来得及向公主道谢。”
“不碍事的。”萝萝把锦囊递给沈方宇,甜甜笑道,“公主特别交代说,里面是玉虎笔搁,只是小玩意还请亲王笑纳,无需还礼。”
“卑职代为谢过。”沈方宇双手接过精巧的锦囊,仔细地收入袖袋内。
侍女一个微笑、点头,打算要走。
“姑娘稍等。”沈方宇叫住她道,“敢问一声,公主殿下可已经走了?”
“还没有,殿下在中庭等我回去复命。”
“那卑职可否与你同去?”沈方宇谦谦有礼,“亲王遇险受惊,尚在休息,故不能亲自向公主言谢,卑职想代为谢过。”
“这当然可以。”萝萝笑道,“公主对大燕人很感兴趣,见到你必定开心。”
萝萝还有意朝沈方宇看了一眼,这位在救援现场挥汗如雨的大燕武将,早就收了无数颗西凉侍女的芳心,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有劳你带路。”沈方宇只是俯身抱拳,有规有矩得很。
天鹅宫的中庭由能工巧匠搭建着纳凉的棚架,棚架外是花园和大理石天鹅喷泉。
西凉的花草和大燕很不同,有许多带刺儿的比人还高的仙人掌,还有很多带毒的艳丽花朵,但只是观赏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
沿着漂亮彩石拼砌的小道,沈方宇穿过那些半个人高的花丛,绕过汩汩喷涌着的泉池,还没看到那坐在雕花棚架下的人,就先听到济纳雅莉的声儿。
“公主,下回来时,我再教您新的剑术。”她难得柔声细气的讲话,若不是嗓音依然清晰,沈方宇还听不出是济纳雅莉。
“只要济纳姐姐不再用木剑,而是用真剑教我,我就跟你学。”回话的应该是公主,沈方宇是听得懂西凉语的。初次学的时候,总觉得很夸张,因为它要动用到唇舌的全部力量,有许多非常用力的发音,而且西凉人喜欢声情并茂的讲话,肢体动作幅度大,以大燕喜静不喜动的礼制风俗来说,就是太粗鲁了,完全不拘小节。
这还是第一次沈方宇听到一种与众不同的西凉腔调,就好像小鸟在唱歌,不,是花间燕语,优雅婉转之中还透出一份少女特有的俏皮,让人过耳难忘。
“公主殿下,大燕亲王的侍卫沈方宇来向您问安。”侍女萝萝一直挡在沈方宇跟前,沈方宇也没有冒然直视公主和济纳将军,只是站定在那摆满花果的圆桌前,抱拳躬身道:“卑职沈方宇见过明月公主、将军。”
“什么将军,你好敷衍,连我的名字都不叫?”济纳雅莉不爽道。
“卑职……”沈方宇抬头,看到了明月公主端坐在桌后,与他正对。
沈方宇整个人都惊呆,眼珠子都转不动似的紧紧盯着明月公主,还不觉动了动唇:“怎、怎么会……那么……”
“怎么不会?”济纳雅莉从桌前起身,十分鄙夷地看着瞠目结舌的沈方宇,说道,“你以为就你们大燕有那些国色天香的女人?告诉你吧,我们西凉才是美人天下,我们单一位明月公主就能碾压过你们所有的大燕美人!”
“什么?”沈方宇都没听清济纳雅莉的话,只是依稀听见美人二字。
第72章 节外生枝
“别装傻了, 沈方宇, 我知道你被明月的美色迷到魂都没啦。”济纳雅莉一手叉腰, 相当豪放的站姿。
“济纳姐姐,你总这么让人难为情……”明月公主面若桃花,柔声道, “他哪是这个意思……”
沈方宇快速地眨着眼睛,在心里惊叹道:“真的……好像啊!怎么这明月公主长得就像皇上的孪生妹妹似的。”
为护送珂柔公主出使西凉, 沈方宇应召入宫, 觐见皇上不下二十次, 自然对皇上容貌熟悉起来,他从前就觉得皇上长得是龙章凤姿、玉润冰清。若是个女儿身, 必定是天下第一美人,比那芙蓉花似的珂柔公主还要更胜一筹。
而这也印证了外面的传说,巫雀族人不论男女都长得貌若天仙,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沈方宇更崇拜皇上的才情, 虽说有摄政王在鼎力辅佐,但若没有皇上坐镇大局,大燕国不会如此蒸蒸日上,繁花似锦。
再看眼前的明月公主, 雾鬓云鬟、齿如含贝, 当真像那女儿身版的皇帝呀。
只是公主的眼眸不似皇上那般灵动明亮,她的眼似两颗琥珀石, 虽然晶莹剔透但缺乏神采,仔细一看, 就能发现她的瞳孔里蒙着一团白雾,使得眼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永远都是目光涣散,令人叹息。
“你在看什么呢?!”济纳雅莉注意到沈方宇直盯着明月的眼睛看,便不客气地往他肩上拍了一掌。
沈方宇不及防备,疼得眉心都冒汗了,还站立不住地连退两步。
济纳雅莉这一掌可是下了七、八成的力道吧。
若不是沈方宇练就一副强健筋骨,此时锁骨和肩膀均已折断。
不过这怨不得人家生气,沈方宇回神过来,知道自己失礼至极,便跪下请罪:“公主,卑职冒犯了您,甘愿领罚。”
“真是太不像话了。”济纳雅莉依然在气头上,说话自然不留分寸,“你是没见过盲人还是怎么的,有你这么盯着明月看的吗?她可是部落公主,能砍你的头!”
“济纳姐姐,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又没怎么样。”明月拉了拉济纳雅莉的臂膀劝解道。那副冰凉的臂铠因为主人的生气而颤动不止。
“明月,不能轻易饶他,这太过分了!”济纳雅莉却不依不饶。
“姐姐,你刚才那一记断风掌就够他受啦。”明月公主苦笑道,“我听他都退了两步呢。”
“才两步而已,我就该一掌打死他。”济纳雅莉道,但可能看着沈方宇一脸懊悔地跪地不起,她的语气稍稍和缓了些。
“姐姐,消消气,来,吃葡萄吧,君上送我的这一篮葡萄可鲜甜了。”明月公主起身拉过济纳雅莉,让她坐下来,然后她的手背在身后,偷偷摆手,示意沈方宇快起身吧。
沈方宇见到了,不禁一笑,但很快敛住,起身后,再次向公主致歉:“是卑职唐突了。”
“比起那些偷偷瞧我的,”明月公主转身过来,正对着沈方宇道,“我倒喜欢你这样明目张胆看着的。”
“这……”沈方宇实在是汗颜。
济纳雅莉则气咻咻地连皮带籽地吞吃葡萄,仿佛那就是沈方宇,一口一个,绝不留情!
“沈方宇,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明月公主忽然道,“我只有摸到一个人的脸,才知道他长什么样。”
“当然可以。”沈方宇点头。
“明月,小心他偷袭你。”济纳雅莉提醒道。
“不会。”明月公主笑了笑,“虽然我不知他为何盯着我看,但绝不会是济纳姐姐说的见色忘形。”
“你又把人想得太好了!”济纳雅莉吐槽着,“这里除了你,就没好人了。”
“瞎说,济纳姐姐就是好人,萝萝也是。”明月笑着,伸手摸上沈方宇的脸庞。
沈方宇诧异的是,她虽看不见但心跟明镜似的,不但知道他非好色所以目不错珠地看着,而且还能很准确地摸到他的鬓角,都不需要人引领。
她的手指温热而柔软,如煮熟的糯米粉团,贴着脸皮滚过有种柔糯之感。
且浑身有淡淡的花香。
“我算是懂了。”明月公主咯咯地笑起来,“难怪济纳姐姐总是提到你,果真是眉目舒朗、望之俨然。”
“望之俨然……”沈方宇不觉说出这个词儿,公主明明看不见,怎么能够知道他是一副庄严肃穆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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