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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节
    百里九看向自己身后,人群分开,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平在两个士兵的押解下,正跌跌撞撞地向着这里走来,见到镇远侯,先是一愣,驻足不前,然后眼圈一红,扭过头去,“扑簌簌”落下眼泪。
    “阿寻!”镇远侯在见到自己女儿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将自己的伪装一片一片剥落,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这包含着无数情绪的一声乳名,令安平也哭出声来,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扑进镇远侯的怀里,嚎啕大哭。
    “爹,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傻丫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你为了他背叛父亲值得吗?”镇远侯轻抚着安平的背不知是安慰还是责怪。
    “是爹爹教导阿寻,只要是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你说过天下间没有你给不了阿寻的东西,阿寻有什么错?”安平依旧执拗地反驳道。
    “你不听我的劝告,任性妄为,难道还是我错了吗?”
    “就是你害了我,如今阿寻什么都没有了,阿寻从来就不该听你的话!”
    安平挣脱开镇远侯,含泪控诉,字字如针。
    “我苦心筹谋又是为了谁?!”镇远侯痛心疾首,似是责问,又像是扪心自问。
    “自然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为了你自己的宏图霸业,一己私欲!她慕容诺在阵前骂得对,我这女儿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你毁了我的一切,声名狼藉,所以九哥哥才会这般嫌弃我,厌憎我,宁死也不愿意娶我,我恨你!”安平声嘶力竭道。
    面对着亲生女儿毫不留情的责问,镇远侯只觉心如刀割,手里的刀剑“呛啷”一声落在地上,终于放弃了反抗,宣布着战争的结束。
    自以为雄心壮志,一世枭雄,到头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落个众叛亲离。何苦来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班师回朝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束手就擒的反军擒拿了押解下去。不甘的安平跺脚哭喊,近乎歇斯底里地央求百里九,衣衫凌乱,嚎啕如杀猪,哪里还有原本那盛气凌人的尊贵样子?
    安平落得今天这样下场,咎由自取,没有任何人会可怜她,冰魄一记简单粗暴的手刀,终于出了郁结的闷气,命人将她拖下去。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百里九软绵绵地靠在诺雅肩上,感慨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镇远侯若是果真明白这个道理,一世荣华安稳多好。果真,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对,就比如说脸皮,是九爷你一辈子求不来的。”诺雅拨开他在自己腰间不断游弋的大掌,深以为然地点头调侃。
    这个女人果真好了伤疤忘了疼,失而复得宝贝了不过半刻钟就对自己又满脸嫌弃了。
    九爷表示很受伤,有气无力地点头,浑身柔若无骨一般:“再比如说,夫人的胸。”
    诺雅没好气地打量他:“跟别人同床共枕几日,开始嫌弃起我来了,难不成那太平郡主就有吗?”
    百里九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诺雅一把将他推开,火冒三丈:“你果真摸过了?!”
    百里九踉跄两步,不小心触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姑奶奶,我自始至终都跟挺尸一般,动弹不得,我怎么摸?”
    诺雅又觉得不忍心,命人取过伤药和棉布,亲自给他将伤口仔细处理好,轻手轻脚,格外温柔。见百里九低头望着自己径自傻笑,佯作凶狠地问:“这是安平伤得你吧?”
    百里九畏怯地点点头,活像个被捉奸的小媳妇。
    “哼,对你下了这样重的狠手,你竟然还这样护着她!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诺雅想想就有气,自己适才就不该心慈手软,怎样也要呼两巴掌过过手瘾才是。
    百里九讨好地笑:“我昏迷的时候,镇远侯数次想将我推到城门前做攻城的盾牌,他说,你若是不开城门,就将我一刀一刀地剐了,是安平不惜与他决裂,奋不顾身地护着我。否则我被千刀万剐是小,被人看光光了失节是大。所以,我还她一剑,夫人就不要气恼了。”
    诺雅上下打量他,满是疑惑,奇怪地质问道:“不对呀,百里九,你当时不是中了蛊,傻了吗?怎么会知道她护着你?”
    百里九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也莫名其妙,最初时晕晕沉沉,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就这三四天,突然就开始对外界有了感知,然后愈来愈清楚,慢慢地清醒,甚至可以导气运行。不过我双腿还是略有些麻木的,走路都不利落,否则也不会不是安平几人的对手,被她刺了肩头一剑。”
    诺雅继续上下打量,眯着眼睛,眸子里满是危险的意味,百里九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怯生生地问:“怎么了,夫人?”
    诺雅一声冷哼:“都是清醒的?好啊!那天天安平与你同床共枕,你是不是也是清醒的?她偷偷地摸你,亲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清醒的?怪不得她安平宁肯与镇远侯决裂,也要将你带走,原来是尝到了甜头吧?”
    百里九觉得冤,真的冤,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夫人明鉴,安平她用剑逼着我,我可是都宁死不屈,没有跟她一起走啊。今日她哭着回帐篷,告诉我镇远侯想要取我性命,所以要带我偷偷逃出去。我当时四肢麻木,根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这也是个难得的逃出军营的机会。若非是我一直佯作痴傻,趁她不备之时突然反击,又有海东青及时发现了我的危险处境,此时,我还不知道被安平带到哪里去了。”
    诺雅眸光闪烁,将信将疑:“当真?”
    百里九高举一只手:“比珍珠还真!像我这样坚贞不渝的相公堪称楷模,都可以立贞节牌坊了。”
    阿九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已是谢天谢地,诺雅不是个别扭的性子,但是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一根刺,如鲠在喉,咋着都难受,不吐不快,醋意顿显:“那你说,她偷着亲你,摸你哪里了?”
    百里九一顿,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若是说没有吧,毕竟不可信,若是说摸过脸,这个女人会不会立即向着自己的脸上招呼一下子?
    他一踟蹰,诺雅直觉就是他心里有鬼了,扭身就走:“不说便罢了,我早晚将安平双手剁下来就是,让她后悔觊觎我的男人。”
    百里九起身想追,双腿却不争气,绊倒在了地上,夸张地大叫一声。
    诺雅赶紧转过身,将他费力地搀扶起来,紧蹙了眉头:“你怎么还这样笨,不及个学步的稚童?”
    百里九愁眉苦脸道:“如此你应该相信了吧?”
    “我倒差点忘记了,定是安平的苗蛊作祟。老汤头随军过来了,我去将他叫过来。”
    言罢,扬声唤了两声冰魄,没有看见人,倒是元宝颠颠地跑过来。
    “冰魄现在正跟自己闹别扭呢,夫人有啥吩咐?”
    “他闹什么别扭?”诺雅奇怪地问。
    元宝如竹筒倒豆子:“他说自己辜负了您对他的信任,非但没能保护好主子,还指引错了地方,差点铸成大错。这会儿自己正懊恼呢,说没脸见您,劝得我嘴舌都起泡了。”
    “矫情!”诺雅不屑道:“把他和老汤头一块叫过来,就说九爷有吩咐。”
    元宝应下,不一会儿就把老汤头叫到跟前,冰魄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跟着。
    老汤头仔细查看了百里九的身体,长舒一口气道:“那蛊虫仍旧还在你的身体里,并未彻底清除。”
    百里九有些讶异:“那我如何就清醒了呢?今日安平明显也极是意外,说不可能的。”
    “安平郡主应该也只是从别人那里求来的蛊虫,并不会操控,后期是一直在给你吃致幻的方子,而这些药多少会留一些后遗症。我猜想,应该是药量不够使你恢复了神智,然后靠意志力及内力强行压制了蛊虫。”老汤头沉吟片刻后分析道。
    “那应该怎么办?”诺雅焦灼地问。
    老汤头有些为难:“蛊虫倒是好说,只是我不知道她曾经给你服用过什么药,无法对症下药,只能慢慢摸索着清除体内毒素。”
    百里九顿时有些愁眉苦脸:“那要需要多久时日?我可不想继续躺在床上。”
    “说不准,快则数日,慢则一月。”
    “这倒好说,我去寻安平,往她脸上两刀下去,也就招了。”诺雅气哼哼地道。
    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冰魄猛然抬起头来,惊喜道:“那倒是不必,我知道九爷吃过什么药!”
    众人全都扭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
    “你知道?”
    冰魄兴奋地点头,将自己偷换药材的事情简单说了,他识得那个负责给百里九开药方的大夫,而且如今被他掉包了的药还丢弃在离他帐篷不远的位置。
    元宝一拳擂过去:“闷不吭声的这不还是立了大功么?”
    冰魄嘿嘿傻笑:“我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说还提心吊胆,害怕九爷吃坏身子呢,哪敢邀功?”
    众人忍俊不禁,轰然大笑:“看来冰魄如今也开始滑头了。”
    如此一来,哪里还需要诺雅开导他?冰魄自己已经兴奋起来,一把拉起老汤头屁颠屁颠地去了。
    此仗大获全胜,信阳城危机彻底解除。楚卿尘派遣过来的将领率领部分军队继续南下,收复湖广,云南,有步凡,石陆等人接应,那是易如反掌。
    诺雅与百里九则即刻启*旋而归,押解范世谋与镇远侯等一干重要人犯回京。
    他们没有想到,此次湖广之行,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老将军与镇远侯乃是至交,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而如今他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百里九也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安平坐在囚车里,一会儿哭闹,一会儿大笑,胡言乱语,披头散发,袒胸露背,近乎歇斯底里,完全没有了人形。士兵们围绕着她的囚车,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窥探,趁百里九与诺雅不在的时候,说些污秽下流的话。
    镇远侯无可奈何,不得不央求百里九差人用绳子将安平结结实实地捆了,塞住嘴巴,自己悔得捶胸顿足,老泪纵横,直撞囚车栏杆。
    大军行军速度很慢,而这次因为押解的都是重要犯人,不容差池,诺雅又身怀有孕,所以两人只能跟随大军一起,走走停停,行进颇慢。
    京中来信,如今三皇子妃仍旧潜逃在外,老将军正坐镇京中,四处通缉,捕获党羽无数,京中局势尚稳,一切安好。
    既然已经大局已定,又有老将军运筹帷幄,所以两人心情难得的清闲畅快,一路如游山玩水,神仙眷侣。
    九爷在数万大军跟前,也毫不掩饰自己疼宠老婆的事实,将她捧在手心里,百依百顺,呵护备至,并且经常会调侃消遣自己,满脸宠溺。
    ☆、第一百五十章 出大事了
    正是天凉好个秋的好时节,诺雅更是一凉万事足,蜷缩在马车上睡得昏天黑地,似乎是要将前些时日欠缺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百里九心疼地拥着她,柔柔软软的一团,听马车外的士兵讲述怀里人在这场恶战中的丰功伟绩,带着夸张的渲染,他不厌其烦,逐字逐句地听,偶尔忍不住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诺雅踢了毯子,还会向着他的怀里拱,一蹭一蹭的,果真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那份满足感都会令百里九无端生出感慨来。按捺了体内莫名的躁动,胳膊越揽越紧,越有种失而复得的侥幸与珍贵。
    他最为宝贝的,就是诺雅的肚子,这个孩子来的极是时候,又最不是时候,自从诺雅有喜之后,就四处奔波,操心劳力,而这个孩子都顽强不屈地挺了过来,并且从未给诺雅增添一点麻烦。这点愈加令他心疼,他经常会悄悄地对着诺雅的肚子说话,小心翼翼地抚摸,数次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在诺雅醒来之前装出一本正经的淡定或者酣睡。
    后来的将士听闻诺雅身怀六甲,率领着数千将士死守信阳城,抵抗镇远侯数万大军的传奇之后,都满心敬佩。尤其是诺雅临行前,信阳城守城将士们亲手给她端过来的饺子,向着她远行的背影那一声铿锵的充满敬意的低吼,以及信阳城里百姓间流传的那一首怪声怪调的十八摸,都令这些士兵们觉得,自家这位夫人,那是铁打的汉子,稀世的珍宝,值得自家九爷捧在掌心里的明珠。
    大军在行军过程中,有两个消遣,一个是跟元宝学唱信阳城那首变了腔调的十八摸,另一个就是探讨将来百里府小将军的名号。
    一群粗人,在酸秀才的带领下,每天乐此不疲地想一个,否定一个,然后又挖空心思地继续想,觉得哪一个名字都不合适。
    阳刚的,叫着不亲,亲昵的,配不上咱这铁打的名头。
    这果真是一个好消遣,听队伍里此起彼伏的大笑,就知道,定然是有逗趣的名字,传到诺雅的耳朵里,笑得乐不可支,怎样的玩笑也不恼,还同他们插科打诨,打成一片,比那百里九还要混得开。
    大个儿提议,诺雅这一首十八摸从信阳城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大楚,九爷排行第九,儿子本事翻倍,不如就叫百里十八。
    他这样粗俗的名字立即引来了酸秀才的抗议,他说,十八的寓意倒是不错,就是忒难听了一点,不如就合成一个字,叫做“木”,顶天立地,也取“慕容”两字中“慕”的谐音。
    诺雅对于“木木”这个小名倒是颇喜欢,百里九率先不乐意了,自家风流一世,儿子怎么可以起个这样呆头呆脑的名字?若是将来应了名,木头木脑,跟冰魄似的,岂不毁了他家老子的一世风流英名?
    两人对于这个问题也展开了热切的讨论,争执不休。诺雅贪吃,满脑子都是“汤圆”,“丸子”,“糖包”一类的名字,而百里九则当初重金求子,传为府中笑谈,认定儿子将来必然是小财迷,满是“万贯”,“千金”,惹得诺雅各种鄙夷不屑。
    酸秀才则背后感慨,看来没有学问果真是要吃大亏的,看看自家将军与夫人,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反面教材啊。
    众人对于孩子的名字颇有分歧,但是有两个问题,他们却是出奇地保持了一致,众口一词。
    其一,就是九爷跟九夫人,究竟是谁的功夫更厉害一些?酸秀才等人知道百里九深藏不露的功夫根底,所以曾认定九爷技高一筹。士兵们却不以为然,对此比较偏向于诺雅,虽然耳听为虚,但是她地绝的名头不是大风刮来的,当初血洗慕容山庄,独闯杀手谷的骇人听闻的事迹也毫无夸张渲染,这次,她又以一介女流的身份,率领几千兵马,死守住了信阳城,巾帼不让须眉,这本事,谁敢小觑?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看看自家九爷对她那份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一看就是拳头调、教出来的规矩,显而易见,肯定是九夫人压倒九爷。一行人恨不能就挑唆着两人立即打起来,分个胜负,也好涨个见识。
    百里九对于那些士兵的猜度颇为鄙夷,一群生瓜蛋子,一看就是打光棍的。男人畏妻,那都不是被拳头制服的,都是在床上被调、教的。你家九夫人人前给我面子,关了门一言不合就让我下去睡,床边都不让沾,我能不小心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