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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百里九转身欲走,刘婆子“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了下来:“九爷,我知道府里如今不让胡说八道,谈论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小姐是我看大的,很多情况我比较了解,小姐的的确确不是生病,怕是招惹了邪性的东西。她小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样一次,就是我家夫人找了仙家看好的。与其惊动皇上,倒还不如让我家夫人请个仙家过来看一眼再说。”
    “简直胡闹!”百里九不信邪,冷声斥责道。
    老夫人却一把拉住了他,对刘婆子吩咐道:“听我的,你让车夫送你去侍郎府,烦请亲家把仙家请进来看看。”
    刘婆子得了老夫人的应允,赶紧忙不迭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一眼百里九,然后着急忙慌地去了。
    ☆、第八十六章 有鬼
    也就是一两顿饭的功夫,老夫人与百里九依旧一筹莫展的时候,侍郎夫人与刘婆子就带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仙家心急如焚地过府来。
    安侍郎夫人一进浮粉世阁,就抱着昏迷不醒的安若兮长一声,短一声地“心肝宝贝”地叫,心疼地眼泪一个劲地淌,还是老夫人上前好说歹说地劝住了,然后将安若兮的情况如实地说了。
    安侍郎夫人这才想起身后的婆子,慌忙叫到跟前,对老夫人介绍道:“这位仙家是黄大师的弟子,道行高深,在京中素有名望,专程请她过来看看。”
    黄大师的弟子,就是指的是黄大仙的出马弟子,借助仙家的本事来看事的,看那婆子的长相委实是像一只成精的黄皮子,脸色赤黄,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百里九沉了脸,老夫人不能怠慢,也是好言好语地应着,说了两句好话。
    仙家走到床前,装模作样地念叨几句,在安若兮身上摸摸捏捏,然后紧蹙着眉,站起身来,吩咐下人备了一碗清水,三只竹筷,一只熟鸡蛋。
    下人立即飞奔着去了,过了片刻准备齐全了交到仙家手里。仙家将清水搁置在床边案几上,挥手让闲杂人等退出屋外,然后撩起眼皮瞅了一眼百里九:“男人身上阳气过重,麻烦也请回避一些。”
    百里九正是求之不得,转身出了屋子,任她们怎样折腾。
    婆子口中念念有词,将竹筷立在水碗之中,慢慢撒开手,那竹筷竟然直挺挺地就自己立在碗里,也不倒。
    老夫人与安侍郎夫人皆称奇,对仙家情不自禁又信服了几分。
    那婆子让两人搭手,将安若兮反转过来,背部向上,褪去衣裳,拿起那个煮熟的鸡蛋在安若兮的后背之上开始滚动,眼见安若兮后背上开始凝聚汗珠,越来越多,后来鸡蛋已经无法滚动,遂罢了手,快速剥开蛋皮,里面的蛋清之上竟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
    就在这时,碗里的三根筷子齐刷刷地就倒了。
    仙家从随身带着的东西里抽出三根银针,冲着那黑影扎下去,然后取一张朱砂画符的黄裱纸裹起来,递给老夫人:“命人把它埋在桃树下就可以了。”
    老夫人眼见术法神奇,自然信服不疑,慌忙命人照做了。
    仙家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晃燃了以后丢进水里,搅拌了捏着安若兮的鼻子,一道符水慢慢灌下去,安若兮就“哎吆”一声悠悠地醒了过来。
    老夫人与安侍郎夫人大喜,上前嘘寒问暖,安若兮伸展手脚,除了还有些酸软以外,已经是安然无恙。
    “仙家,我女儿如今没有什么事情了吧?”安侍郎夫人小心问道。
    仙家摇摇头,一脸凝重:“不好说。”
    两人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
    仙家闭目半晌,方才莫测高深地道:“府上有人枉死,戾气太重,阴魂不散,贵夫人身子虚,根本就禁不住她的折腾。”
    言外之意,就是说秦宠儿了?
    两人慌忙向着仙家请教,请她务必帮忙给想个周全的法子。
    仙家托大,沉吟半晌方才勉强点头答应,一脸莫测高深地沿着府里转一圈,各个院子都查看了,这次就相中了一念堂。
    仙家说,一念堂以前是佛堂,得佛祖庇佑,灵性最高,也最干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安若兮暂时住进一念堂里。等到秦宠儿五七过后,送走了她,然后再回浮世阁。
    对于仙家的胡说八道,老夫人做出了让步。更何况,只是让安若兮到一念堂小住个把月而已,要求也不过分。老夫人叫了诺雅过去商量。
    诺雅对于这样的鬼神一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对于浮世阁上演的这一出戏,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一念堂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这些人费尽心思往里面挤,不外乎就是为了百里九这块镇宅至宝吧?她依照对安若兮平素为人的了解,知道她定然又是憋了什么坏水,想要暗中做什么手脚。
    诺雅还未来得及表态,一旁的百里九一口就回绝了,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将安若兮送到尼姑庵里将养些时日,那里有神佛保佑,必然能够保住她冤鬼不近,安然无恙,比一念堂靠谱多了。
    百里九的提议很是合情合理,却惹恼了侍郎夫人,当着老夫人控诉道:“早就听说我家若兮在你百里府不受待见,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对她苛待成这个样子。这样的话也多亏你九爷能说得出口,将她送去尼姑庵自生自灭,敢问九爷,我家若兮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过?不过是让她到你一念堂借住上几日,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甚至扫地出门,有这样碍眼吗?你一念堂里纵然是添个下人,也总是会有一张床铺住吧?”
    百里九刚想开口,就被诺雅拦了下来,笑吟吟地道:“安夫人这话说得九爷好像罪大恶极似的,不就一个住的地方吗?莫说是借助,就是让我跟安夫人换了院子来住,我也是求之不得。毕竟,我那个院子过于寒酸,两个下人都是挤在一间屋里,连个空房都没有,与这浮世阁的华丽奢侈相较起来,怕是委屈了安夫人。”
    诺雅笑得甜,却是个华丽丽的还击,浮世阁与一念堂比较起来,谁好谁赖,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究竟是谁不受待见,你侍郎夫人自己看吧。
    说完站起身吩咐身后的桔梗:“桔梗,回去告诉暮四几个,把我们的东西收拾收拾,今天就跟安夫人换个院子来住。”
    安夫人慌忙阻拦了:“不用这样劳师动众的,若兮只要能有个安身之处就可以,哪敢挑剔,林夫人不必折腾。”
    一旁一直垂目不语的仙家这时候开了口:“这位夫人身上好重的杀气,一般脏的,邪的东西都不敢靠近,若是能住在一个院子里,是极好的。”
    诺雅心里冷冷一笑,安排安若兮住进一念堂,又不让自己搬走,究竟是像当初安平那样,想近水楼台,还是另外有其他的想法?诺雅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施展出来。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林诺雅了,而是地绝一诺,慕容山庄的慕容诺。我不找你安若兮清算以往的旧账就是好事,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想要作死,我若是不虐得你脱下一层皮,我就不是慕容诺。
    诺雅一口就应了下来,格外痛快。让桔梗跟暮四暂时挤在一间房里,将她的房间腾出来,给安若兮居住。院子里其实还有其他的下人房,不过因为闲置着,所以大火之后也没有怎样修缮,用来做了小仓库,也懒得再折腾。
    因为地方挤,所以安若兮只能带了刘婆子入住,其他下人仍旧留在浮世阁里。
    诺雅冷眼等待着安若兮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倒正好捉住把柄,给她华丽一击。谁料她比安平要含蓄沉稳地多,安生地搬进来,不声不响,对着诺雅也客气。平素百里九在的时候,也不会怎样上赶着往跟前凑,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越是这样,诺雅心里越是心惊,感觉身边好像卧了一条毒蛇,可能冷不丁地就抬起头来咬自己一口。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诺雅觉得,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是还不如主动出击,试探一下她的底细。
    杀手里有人擅长于易容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诺雅请他出面,给一擅于遁术的女杀手易容成秦宠儿的样貌,穿一身抢眼的凤冠霞帔,夜间偷偷潜入了安若兮的房间。
    安若兮正坐在镜子跟前梳头准备就寝,就见到镜中红影一闪而过,猛然间心惊,扭头去看,烛影摇曳,身后哪里有半个人影,也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拍拍心口扭过头去,镜中的人影已经放大,正是一身凤冠霞帔的秦宠儿!眨眨眼睛,还在,确定不是眼花。
    安若兮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抖若筛糠。
    “安若兮,你害得我好苦......”“秦宠儿”幽幽地呜咽,声音里满是幽怨与阴凉。
    安若兮面色苍白,噤若寒蝉一般颤着声音:“我不是故意的......”
    刘婆子正巧去了厨房,桔梗在院子里,听闻到动静赶过来,一把推开房门,上前搀扶起安若兮:“安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安若兮抖抖嗖嗖地指着仍旧站在屋子正中披头散发的女鬼惊骇道:“鬼!鬼!鬼!”
    桔梗强忍住笑意,一脸莫名其妙:“哪里有鬼?安夫人你可不要吓我。”
    桔梗的话令安若兮愈加惊悚,抱着桔梗的胳膊不肯松手:“就...就在那里!”
    诺雅也闻声赶过来,径直擦着女鬼的身子而过,视若无睹:“安夫人怎么了?难不成又撞邪了?”
    那女鬼一脸阴森森的笑,眼睛里突然就涌出血来,冲着安若兮低声呜咽:“安若兮,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什么要害我!”
    ☆、第八十七章 围捕阁主
    安若兮看样子,是真的害怕,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不不不,不是我害你的,是太子妃,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气不过你每天那样折磨我而已......我也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害死了你......”
    女鬼桀桀地怪笑,向着安若兮缓缓伸出苍白的手来:“可是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不要!”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安若兮惨呼一声,双眼上翻,竟然昏死过去。
    刘婆子从厨房里赶回来,隔了老远,就听到了安若兮的惨呼,脚下八步赶蝉,以迅雷之势闯进了屋子里,身手之快,令诺雅有些大开眼界。早就知道这个婆子不简单,没想到惊喜竟然接二连三。
    婆子见诺雅竟然也在安若兮的房间里,不禁一愣,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焦灼地问:“我家夫人怎么了?”
    诺雅无奈地道:“我们也不知道,听她惊恐大叫,慌忙赶过来,她就已经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刘婆子古怪地瞟了一眼诺雅,赶紧上前从桔梗怀里接过安若兮,伸出手指,使劲地掐她人中之处。不过片刻功夫,安若兮“唉呀”一声,长舒一口气,然后缓过神来,睁眼见到刘婆子,搂着她的胳膊瑟瑟发抖,埋头痛哭。
    “有鬼,有鬼!刘妈妈,是秦宠儿回来了。”
    刘婆子将她揽进怀里,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细声安慰道:“夫人,您难道忘了,这里是佛堂,怎么会有鬼呢?想必只是眼花了吧?”
    惊骇中的安若兮一个激灵,虽然仍旧噤若寒蝉,双目惊恐地四处游移,但是仍旧斩钉截铁地点头道:“肯定是我一时眼花了。”
    诺雅与桔梗耸耸肩,退出房间去,心里觉得惊奇,那安若兮明明是被吓得魂飞天外,缘何刘婆子一句话就令她突然改了口,不再认定自己见到了鬼?
    不过今日她见到“秦宠儿”时候的反应倒是有些过激了,并非假装。看来秦宠儿之死是与她逃不掉干系的,她从中肯定没有起什么好作用。
    安若兮受了惊吓,恢复过来以后,依旧若无其事地留在一念堂,对于闹鬼之亊,在老夫人与百里九跟前只字未提。
    诺雅委实奇怪,按照她以往的做事风格,受了这样的委屈,应该会小题大作,从中大做文章才是,怎么这次反而偃旗息鼓,这样反常?
    一念堂里的下人平素没有那样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要百里九不在的时候,经常会跟诺雅没大没小地在院子里折腾,安若兮也只安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会从窗口向外看,看着几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看起来,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艳羡。
    尤其是,官洛,元宝几人全都聚拢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热闹的时候,她会躲在窗子后面,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看,好像眼睛都不眨一下。
    诺雅委实猜不透,安若兮这样做为了什么?就为了每天能看一眼百里九?那也太痴情了吧?连她都有些被感动了。
    元宝凑到她跟前,冲着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官洛努努嘴,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话:“官洛那小子,夫人可要防着点,我看他不仅对暮四有意思,老是找借口搭讪,他还老是跟安夫人眉来眼去的。”
    诺雅转头看安若兮的房间,安若兮正看着院子里官洛的方向,果真就如元宝说的那样,看起来专注而认真,眼睛瞪得溜圆,都一眨不眨的。
    “不可能吧?”诺雅极其肯定地道:“元宝你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看着那官洛不顺眼,就觉得他与全天下女人都有奸、情是不是?”
    元宝不屑地撇嘴:“那小子一言一行我都死盯着呢,他今天已经向着安夫人那窗口瞟了十几次了。你想啊,安夫人是不是他进府以后,才要死要活地非要住进一念堂的?反正你以后少让那官洛过来就是,否则万一他真有那贼心怎么办?”
    说的也是,秦宠儿已经不由分说送了一顶绿帽子给百里九,若是安若兮再不安分,可怜的百里九岂不从头绿到脚了?
    诺雅正想说话,府里有下人急匆匆地过来禀报,说是有人在城南南山发现了杀手阁阁主的行踪,九爷接到情报已经率领人马匆忙赶了过去。
    从鹰城平顶山杀手谷回京已经一个多月,中间被看守的杀手们频频有毒发的症状出现,每次毒发皆是在地上翻滚,痛不欲生,甚至于场面一度出现失控的症状。
    百里九的人加快了对阁主的缉拿,甚至整个大楚都发下悬赏告示,再加上有武林中的人参与,他犹如过街老鼠,被四处围追堵截,但是好多次都被他巧妙逃脱了,今日竟然自投罗网,主动来了京城。
    如今终于有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诺雅瞬间精神抖擞,回身进屋,抄起那把灵蛇剑,迫不及待地出府翻身上马,径直向着城南一路飞驰。元宝等人也杀气腾腾地追随了过去。
    当诺雅赶到南山的时候,百里九率领的人马已经将阁主团团包围了起来,雪亮的刀剑林立,织成天罗地网,这次他任是插翅也难逃!
    终于可以,用手中这把长剑为父亲,为天煞报仇雪恨!
    诺雅足尖一点,从士兵头顶一跃而过,轻飘飘地落在了场地中间。
    黑衣阁主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脸上的三道伤疤已经愈合,使得整张脸扭曲得狰狞恐怖。他这些时日东躲西藏,明显过得狼狈,尤其是经历了一场浴血混战之后,身上衣服褴褛,满身是血,犹如惊弓之鸟。怎样看,都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阁阁主。
    诺雅微微蹙了蹙眉头,抽出手中长剑,冲着他冷冷一笑:“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阁主抬头见是她,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绝望:“没想到,我杀手阁竟然会毁在你一个女人的手上。”
    “不,你错了,”诺雅摇摇头:“杀手阁是毁在了你自己的手上,怪你自己贪心不足,为了谋利造下太多杀孽,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纵然是我今日死在你的手里又如何?我一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蛊虫的下落,你也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我一死,地绝,完全没有了生还希望的杀手们会群起而攻之,杀了你泄愤!不要以为关押了几个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你忘了,杀手阁真正有本事的人,包括几位长老,都没有留在杀手谷,落在你们手里,如今安然无恙。你觉得,你能逃过他们的追杀吗?”
    诺雅一声不屑地冷哼:“阁主大人,天下间并不是只有你一人会养蛊,并不是只有你可以配制出剔骨香的解药。至于我的仇家,相信我,我自然有办法撬开你的嘴巴。”
    “哈哈,还是这样傲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今日落在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手上,死的也不冤。你不是想替你家人和天煞报仇吗?来吧!”
    诺雅将手中长剑利落地挽起一个剑花,直指向他的面门:“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杀害我全家的?”
    阁主得意地狞笑:“自然是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