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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百里九猛然停伫脚步,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道:“你跟她们不一样。”
    诺雅见他那样正经,不禁一愣:“怎么就不一样?她们是菩萨,就我长得接地气了不是?”
    百里九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她们二人那是一不做,二不休,你是一不做二不休。”
    诺雅听得一头雾水:“这不是一样?”
    “非也非也,一个是字面上的意思,一个是引申出来的意思,大相径庭。”
    林诺雅还是不懂,所以纠结了一路,一直到被百里九拉着到了大堂,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和老将军磕了头,她还是没能明白这“一不做二不休”究竟是什么意思。
    百里九一脸得逞的坏笑,得意地小声道:“感觉好像是重新拜了一次堂。”
    身边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为何将军府两位夫人没有出来给老夫人贺寿磕头,竟然让一个侍妾出来抛头露面。看老夫人与老将军满脸笑容,都不以为意,纷纷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含义。难道果真如适才传言,这百里九宠妾灭妻,侍妾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一时间天马行空,众说纷纭。
    ☆、第三十五章 我要和你决斗
    贺寿礼毕,宾客陆续就坐,寿宴方才开始。
    诺雅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仆从将各色美味佳肴衔尾而出,流水一样端至宴席之上。因为是寒冬腊月,担心菜品冷了无法入口,她上了几道铁板与砂锅类的菜品,仆从近乎一路小跑,端至餐桌之上,掀开菜盖,里面仍旧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鲜香四溢。弥漫了整个大厅。
    对于在宴席之上吃惯了不温不热的菜肴的宾客来说,立即食指大动,赞不绝口。
    老夫人与老将军,以及太子,三皇子,呼哲左贤王等贵宾端坐上席,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就连杯盏都被尽数撤了去。
    指挥使夫人赶紧找到诺雅,小声嗔怪怎么将正宾席给怠慢了。诺雅神秘兮兮地冲着外面拍拍掌,悠扬的丝竹声起,立即有几位身着七彩云裳的漂亮仕女,推着一个五六尺见方的带轮圆盘袅娜而至。圆盘中间高高凸起,上面覆着一块红绫布,看不清内里乾坤。
    后面有同样打扮的乐师手持各色乐器,轻拢复挑,丝竹悠悠,犹如天籁。
    几位仕女乐师打扮得招眼,彩带飘飘,犹如凌波仙子一般。宾客里已经有不少人闻声抻着脖子向这个方向张望。
    “这是什么?”指挥使夫人也好奇地问,恨不能将红布掀开,一探究竟。
    “二婶可不要用手摸,”诺雅赶紧制止:“那圆盘底托藏有千年寒冰,直接用手摸会冻伤的。”
    她赶紧住了手:“也就是你鬼主意最多,我倒要看看,你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诺雅但笑不语,吩咐几位仕女将圆盘径直推到主宾席前,那圆盘与饭桌一般高矮,轻轻一推,整个脱离了下方滚轮,覆到圆桌之上,然后取过一壶滚烫的开水,旋转着圆盘缓缓浇下去。
    盘底顿时响起“嗤嗤”的响动,一股股白烟自盘下袅袅升起。
    仕女们高抬纤手,将上面的红布缓缓掀开,正中最高处,乃是栩栩如生的七彩面塑,麻姑献寿。麻姑脚踏处不是七彩祥云,乃是一枚巨大的红嘴白子寿桃,寿桃底座则是由九十九颗小寿桃做的莲花宝座。
    面塑四周,则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点缀以八仙拜寿,宾客皆起身,叹服于精湛的面塑手艺,和别出新裁。
    大家还未过够眼福,烟雾升腾而起,袅袅娜娜,氤氲了四周。所有的精致菜肴全被堙没,只余八仙与麻姑在云山雾海里,看起来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好像鲜活的一般。
    仕女轻轻拨动圆盘,云雾缭绕里,伴着弦乐声声,竟然又有花苞娉婷升起,至高处时,缓缓绽开,露出里面的嫩黄花蕊,尖尖上皆有一枚袖珍寿桃。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这样的鲜花,而且不过眨眼功夫就缓缓盛开了呢?近前有人好奇地围拢过去细看,才发现竟然是洋葱,或者萝卜雕刻而成,花瓣晶莹剔透,自远处看就与鲜花一般无二。
    众人皆咋舌称奇,但且不论这桌菜肴究竟口感如何,仅仅是这别具一格的创意也是一场视觉盛宴。
    少顷,浓烟散去,寿宴犹如水落石出,又是一场独特的惊艳。席间水晶富贵黄金虾,彭祖贺寿醉香鸡,八宝如意糯米瓜,松鹤延年白玉盏,一跃龙门芙蓉鱼......山八珍,海八珍,正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尤其是那碗罗汉寿面,除了菌子与菜蔬,上面还按照京中风俗,卧了两个荷包蛋,用红色番茄汁龙飞凤舞写了一个寿字。器皿也是特意烧制的陶罐,上有一陶制笑脸罗汉,正手握筷子,做狼吞虎咽贪馋模样。而罗汉筷子上,就挑着几圈寿面,正是一根绵延不尽,取福寿无疆之意。
    百里九惊叹之余,有心代诺雅取悦老夫人,率先拿了筷子,笑眯眯地道:“我先喂老娘吃一口寿面。”
    言罢从碗里挑起一根,将胳膊扬起老高,面条仍旧不断,他索性站起在椅子上,夸张地举起筷子,足有近十尺高,碗里还有剩余。可见整碗面都是一根,手法何其独特?
    直将老夫人哄得简直合不拢嘴,容光焕发,年轻了数岁。
    众宾客见了老夫人桌上寿宴,直觉得自己面前的饭菜都好似没了味道,极是好奇那林诺雅的手艺,尤其是那幻境一般的云雾缭绕,从此以后,怕是名噪一时,成为京中酒坊茶肆里食客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主宾席上布好杯盏佳酿,众人杯箸不停,觥筹交错,频频向寿星与老将军敬酒,道喜。
    那左贤王吃惯了草原上粗犷的炖煮与烧烤,食用这样精巧的烹制菜肴,一菜一格,百菜百味,觉得甚是新奇。又本身就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豪迈不羁,席间狼吞虎咽,那吃相有点令人咋舌不已。
    一旁太子看了,就有些冷眼,心里看不起。他原本生性就傲气,面对着战败之国,自然就满腔的优越感,言谈之间,傲气凌人,满是不屑。
    那左贤王在大汗也是被人尊崇惯了的,向来目中无人,对于老将军惺惺相惜,言谈之间还多少客气一些,看太子颐指气使的白面书生一个,就不顺眼,几次针锋相对。
    再加上,适才落座之时,他并不懂得大楚的繁琐规矩,又不拘小节,一屁股坐在了原本留给太子的位置上,别人拐弯抹角地提醒也浑然不觉,太子心里更是气闷,恨不能让他当众出些丑才好。
    他抬起手中酒杯,对着埋头吃喝的左贤王道:“还未请教左贤王,今年贵庚?也好论个长幼。”
    左贤王勉强咽下口中食物,含糊不清地道:“三十有二。”
    “喔?三十二春秋,那是亥猪守岁。”
    大汗并没有值岁属相一说,但是他对此略知一二,漫不经心地摆手笑道:“在我们大汗,子民向来崇拜信仰图腾,并没有属相之说。更何况我们热爱牛羊马匹,公鸡司晨,忠犬也能看家护院,只是贵国竟然将老鼠与猪奉为值岁守护神,委实有些令人费解。”
    太子笑道:“因为这其中是有一个典故传说的。”
    左贤王继续埋头苦吃,仍旧不忘好奇问道:“有何典故?”
    太子端起手边茶水,浅酌一口,意味深长地道:“原本这十二生肖里面根本就没有老鼠与猪,原定是驴和猫的。”
    “那后来怎么又变了呢?”
    “在上古时候,有一种神兽,叫做饕餮,食量巨大,贪得无厌,可吞噬世间万物。
    十二生肖为了自保,就约定猫夜间蹲在树上值守,一旦发现饕餮靠近,就通知树下的叫驴。而驴的嗓门最高,一声叫唤,可以惊醒所有的兽类。
    可是猫总是玩忽职守,偷懒耍滑。终有一日,当饕餮靠近村庄的时候,它正在睡觉,浑然不觉。饕餮对兽类开始疯狂捕杀吞噬。毛驴大骇,自己闷不吭声地仓皇逃窜。
    猪最为贪吃,一身肥肉,所以落在了其他动物后面。饕餮胃口大,见猪大喜,穷追不舍。
    因为老鼠常年在地下打洞,掏空了那里的半个地下,而饕餮体型较笨重,所以在追赶的时候,突然就踩塌地面,困在了地下,方才使大家转危为安。
    动物们都以为猪英勇,为了救它们奋不顾身地将饕餮引开,所以心中特别感激。 就将猫和驴踢出了十二生肖,而作为最大功臣的老鼠排在行首,猪排在末尾。看来有的时候贪吃也并非一无是处,要是不小心混个英雄的名头呢?”
    这个故事大家全都闻所未闻,又见太子笑得不怀好意,转头看正在闷头吃喝的左贤王,全都醒悟过来。但是又碍于礼节,不敢爆笑出声。
    那左贤王愣怔片刻,方才缓过味儿来,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们大楚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这个左贤王目中无人,但是太子这样含沙射影地辱骂他,也的确有些失礼。老将军处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调停。
    “那是因为我们大楚有欺人的资本。”太子面对盛怒的左贤王,丝毫不以为意,冷冷地讥讽道。
    “你们大楚除了百里将军,还有什么依仗?就凭借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不自量力!”
    “匹夫之勇,不屑为之。”
    左贤王伸手一指太子:“你,出来,我要用我们大汗男儿捍卫荣誉的方式和你决斗,一决高下!”
    “大胆!他乃是我大楚太子殿下,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嚣?让太子跟你决斗,你还不够资格。”
    三皇子唯恐天下不乱,上前添油加醋。
    他的话自然令左贤王大为光火:“太子如何?我也是我大汗最尊贵的左贤王,大汗第一勇士。与你们太子决斗,不过是高抬他!”
    “战败之国,何足言勇?”太子冷哼一声,鼻孔朝天。
    双方剑拔弩张,百里九见势不妙,赶紧上前调停:“大楚尚文,所以我大楚皇子皆专于研习孔孟之道,治国之方,平日习武不过强身健体。左贤王若是感兴趣,不妨来日到我军营之中,指点指点我的部下,我等定能受益匪浅。”
    ☆、第三十六章 比就比,谁怕谁
    一句话高抬了呼哲,又不着痕迹地给太子抹了粉,示意他见好就收,这呼哲勇士的称号可不是花钱买来的。
    太子一声冷哼,不置可否。
    左贤王仍旧怒不可遏:“我大汗男儿士可杀不可辱,若是贵国太子自觉不敌,与我陪个不是,我自当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太子自幼在宫中拜了多位大内高手为师,经常受人吹捧,自觉功夫盖世,哪里会将这样莽夫看在眼里?不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过几分蛮力,也敢在本太子跟前耀武扬威,这样大的口气。”
    太子不知深浅,老将军可知道呼哲这大汗第一勇士绝非浪得虚名,赶紧也上前对太子好言相劝:“如今大汗与大楚乃是友好之邦,左贤王代表大汗出使大楚,我等作为主人,当以礼相待,彰显我大楚风范胸襟。还望太子海涵一二。”
    太子属于柿子专拣软的捏,如今大汗内乱刚息,不足无虑,所以面对呼哲的时候,就有点盛气凌人,想要趁机压制他一头,显摆威风。
    三皇子又想看太子笑话,巴不得他惹出祸端,让皇上怪罪下来,因此只在一旁煽风点火:“作为手下败将,还这样嚣张,目中无人,的确应该教训一下,磨了他的气焰。”
    那厢里,呼哲气得跳脚,一把拨开了百里九,就冲到太子前面来:“废话少说,出去见高低。”
    百里九自小勤奋练功,下盘极稳,竟然被呼哲一把推开丈远,“噔噔”后退两步方才站稳,暗自咋舌,这呼哲果然是有几分蛮力。就太子那绣花身手,怕是三两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若是别人这样不知死活,百里九乐得看清闲。但是偏生这挑战的,乃是一国太子,对手是大汗左贤王,意义非同寻常。若是败在呼哲的手上,丢的可是大楚的颜面。因此他不敢怠慢,慌忙上前劝阻。
    那太子横竖就是看着呼哲不顺眼,哪里能将老将军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这里乃是老夫人寿宴,难以施展,我们且到外面宽敞处,打个痛快。”太子不屑一顾地道,一把扯住了呼哲的袖子。
    这一下,就令太子知道了深浅。呼哲并未有什么动作,太子就觉得对方的衣袖瞬间灌注了澎湃的内力,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他手心处涌过来。他犹如摸到了一块灼烫的铁块,忙不迭地松了手。
    呼哲除了一身蛮力,竟然还懂吐纳功夫,将一身内力收放自如,无形换有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仅仅只是这一手,太子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顿时有了自知之明,蔫了下去,不敢再嚣张。
    “太子,走吧?”呼哲原本就体型高大,比太子猛上一头,两人这样近的距离,更加给了他压迫感,赶紧退后两步,自己讪讪地打圆场:“小九府上这是什么烈酒,怎么刚饮几杯就觉得有点天旋地转?”
    百里九一愣,心知肚明这是太子在给自己找台阶,赶紧接话道:“听闻太子这几日身体一直不适,怕是不胜酒力吧?”
    太子忙不迭地点头:“我就说平日里酒量也没有这样差劲。”
    两人想把话岔过去,呼哲鄙夷地看一眼太子,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怂包。”
    一旁看戏不够热闹的三皇子眼见好戏就要偃旗息鼓,立即上蹿下跳地不依不饶:“认输议和的乃是你大汗,竟然还有脸说我们是怂包?”
    呼哲正在气头上,听三皇子这样不阴不阳的风凉话,顿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我呼哲为了大汗子民向你大楚忍气吞声,不代表我服气认输!”
    三皇子被呼哲整个人提了起来,呼吸困难,一张脸都憋得青紫。他憋足了气力挣扎,那呼哲却是稳如泰山,丝毫撼动不得。方才醒悟过来,适才太子为何瞬间没了气焰。这呼哲乃是真正的高手。
    “我警告你,你这是在将军府,你们可是百里老将军的手下败将,休得嚣张。”
    一句话成功将祸水东引,想要挑起呼哲与将军府的罅隙。
    三皇子受辱,作为东道主的百里九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上前拍拍呼哲肩膀,沉声道:“放开他!”
    百里九的掌心里也是贯注了几分内力,拍在呼哲肩膀上,泄了他几分力道。
    三皇子终于得以挣脱,大口地喘息,仍旧嘴硬道:“不过匹夫之勇,根本无法与百里府内家的功夫相提并论。”
    大汗人向来好勇斗狠,呼哲适才又被百里九化解了内力,知道他功夫不错,如同久旱逢甘霖,就有心较量。他并不十分反感百里九,因此说话也比较客气。
    “若是少将军肯赏脸,不如今日你我就比试比试?”
    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席间刀光剑影的总是不吉利,再说,百里九也不愿意挑起什么事端,只是想息事宁人而已,一脸吊儿郎当地道:“左贤王可以在京城从城西走到城东,随意寻人打听我百里九,那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不长进,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不过是有个好爹,教授了一点防身之术而已。左贤王专门挑了我这样不学五术的人来比试,即便是赢了,也会惹得大楚子民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