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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她话里有话,令百里九瞬间就联想起那个云端高阳一样的楚倾尘,轻描淡写地就制擎住了秦宠儿,兵不血刃。那一局,不得不承认,自己输得挺惨。
    “你心里在怪我?”
    “九爷多心了,诺雅不敢,我只是不需要将自己的安危拴在一把冰冷的匕首上。”
    百里九的心里有点酸,低下头,对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对,你唯一需要依赖的,只有我百里九。你的安危,我责无旁贷,需要用心守护,不需要假手于人。”
    诺雅一惊,没有想到百里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霸道,但是貌似一本正经,挺深情的,听着蛮顺耳。
    纵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但是诺雅并不领情,故作镇定,冷声道:“也许九爷远离诺雅,就是对诺雅最好的保护。”
    “你不相信我?”百里九有些挫败,恼怒地质问:“爷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对人许诺。”
    诺雅见他恼羞成怒,脸上突然寒冰乍裂,绽放出极灿烂的暖阳一样的笑:“哪里?诺雅受宠若惊,自然拭目以待。”
    那一笑,百里九一肚子火气瞬间烟消云散,飞了个无影无踪。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克星,可以气得自己抓狂,有揍人的冲动,又瞬间飘飘然,如置云端。
    他抬起手:“那这把匕首?”
    诺雅一把夺过去:“用来切菜勉强可以。”
    百里九难得地没有嘲弄她,只宠溺一笑:“过几天是太子生辰,我们需要一起去太子府赴宴。”
    太子生辰?按照规制,这太子寿宴,漫说她一个卑微的侍妾,就算是侧夫人也是难有资格参加的,百里九怎么会带着自己去?
    诺雅可忘记不了猎苑里自己与太子妃的过节,以及她的刻薄刁难。这落马之仇,太子妃毫无疑问是记在自己头上的,躲避还来不及,难道上赶着去自取其辱?
    “太子生辰,诺雅去好像不太合适吧?”
    “怎么,怕了?”百里九挑眉问道。
    “跟胆量无关,我只是觉得主动送上门去,被一只疯狗奚落,未免太愚蠢。”诺雅说话毫不客气。
    百里九也不计较,好像同样认同诺雅的说辞一般:“若是我说,是太子特意邀请你去呢?”
    “太子?”诺雅更加吃惊,这绝对是鸿门宴,太子定然是小肚鸡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自家恶毒婆娘报仇雪恨吧?还专门挑拣个黄道吉日,也太看重她林诺雅了!
    百里九郑重其事地点头:“不得不说,你很荣幸。”
    荣幸个屁!诺雅恨不得破口大骂,怪不得他今日那样好心,又是送匕首,又是深情许诺的,就差明明白白地安慰一句:时日不多,你想吃点什么就吃吧!
    人之将死“欺”言也善!
    胆小不是林诺雅,左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脖子一梗,笑得有点虚:“太子盛情却之不恭,当然去!”
    “那就一言为定!我下午就让安夫人安排绣娘过来给你裁制一身合体的衣裳。”
    百里九一锤定音,丝毫不给诺雅犹豫的机会。
    下午将近黄昏,府里传唤的绣娘才过来,安若兮随后而至。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金丝木盒,当着一众人的面打开来,是十二颗一样大小的粉色珍珠,圆润亮泽。
    “这十二颗生辰珠是若兮的陪嫁,今日听九爷说要找绣娘给妹妹缝制一身合体的宫装,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觉得它们很适合妹妹的气韵,用来缀裙角,或者是打制首饰都是极好的。”
    诺雅知道那珠子无论成色或者大小,都属于极品难寻,安若兮竟然舍得拿来送给自己,也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她谦让几句,安若兮执意要送,也就不客气收下了。
    绣娘开始给诺雅量体,格外仔细,不敢有丝毫差池。她因为畏寒,穿得衣服厚重,绣娘就建议她将外面衣裳除去,仅着里衣就好。
    安若兮也劝道:“九爷交代给你赶制了两件狐裘滚边披风,宴席听说是设在暖房里,到时候根本就不冷的。这里面宫装就不要做得过于厚重,要贴身才好看。”
    诺雅想想,也觉得言之有理,就转到屏风后面,宽衣除去外面夹袄,随手搭在屏风上面。
    她随身携带的东西有两样:金子和玉佩,全都装在一个香囊荷包里,上面绣着一只雪团一样的小白猫。
    金子是诺雅这几个月的份例,一文钱也没有花,全部带在身上,时刻做着逃走的打算。
    玉佩是那块“刘海戏金蟾”,关乎她的身世,随身携带,并且视若珍宝。
    桔梗曾经好奇地问起这块玉佩的来历,纪婆子和朝三暮四几人都在跟前,诺雅就敷衍搪塞过去。
    她从腰带上解下来,犹豫了一下,也踮起脚尖,将它挂到屏风侧山凸起的雕花柱上。
    几个绣娘量得仔细,一丝不苟,并且在记录的时候都虚心地请教诺雅肥瘦细节之处。诺雅觉得这次赴宴吉凶难卜,任何细节之处都马虎不得,因此在衣服上也用了点心思,力求简洁舒适,方便施展手脚。
    待到量好尺寸,感觉身子有些冷,探手去取屏风上的衣服,才发现不见了夹袄。
    “桔梗,我的夹袄哪里去了?”诺雅奇怪地问。
    却听不到桔梗回答。
    “适才衣服滑落在地上,那夹袄占了一点水渍,我见你正忙,就没有惊动你,让桔梗拿去清洗,换了新的夹袄留在这里。”安若兮捧了一件新夹袄走过来递给诺雅。
    诺雅拣过来披在身上,去屏风上寻自己的荷包,也是不翼而飞,不禁变了脸色,慌乱地低头去找。
    安若兮笑吟吟地拿在手里:“你可是在找这个?我见上面绣的花样挺别致,就一并拿来学学。”
    诺雅忙不迭地抢在手里,急忙打开来看,见玉佩还在,方才缓了一口气。
    “这荷包难不成是九爷偏心送你的不成?竟然这样紧张?”安若兮笑着调侃。
    诺雅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淡然答谢,巧妙转移了话题,安若兮不好再玩笑追问。
    绣娘依照诺雅要求,三两下将宫装草图绘制好,拿给她过目颔首后,方才告辞离开。安若兮也不便多留,告辞回了自己的浮世阁。
    天色已经不早,夜色朦胧,浮世阁的刘婆子打开院门迎出来,暗里冲着安若兮使了一个眼色:“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妥当,炭炉也点旺了的,小姐现在就净身沐浴么?”
    安若兮立即会意,对院子里的几个下人交代道:“你们自顾去厨房吃饭就是,夏舞秋歌两人守住院门,千万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夏舞秋歌两人都是安若兮的陪嫁丫头,闻言立即按照自己主子吩咐,一左一右守住院门,待下人鱼贯退出以后,立即上了门栓。
    刘婆子方才打开安若兮的屋门,恭敬地压低声音道:“主子亲自过来了。”
    ☆、第七十六章 林诺雅是假的
    安若兮身子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点点头,示意刘婆子守好屋门,警惕行事,自己进了房间。
    屋子里一个浑身狠厉杀气的黑衣男子正负手背身而立,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副银质鲲鹏面具,双眼阴鹜,寒光迸射。
    “你去哪里了?”他冷声问道。
    “去林姨娘院子里耽搁了。”安若兮好像对他有些畏惧,回答得毕恭毕敬。
    “做什么?”
    “过几日,太子生辰设宴,竟然邀请了林诺雅同我们一同赴宴,我去她那里探探口风。”
    “探口风?”银面人冷冷一笑,阴冷直刺筋骨:“探口风至于让你这样破费么?竟然舍得十几颗东海珍珠?怕是你想要在百里九跟前博取什么贤惠的名头吧?”
    安若兮被他一言说中心事,有些惊慌,犹自辩解道:“那林诺雅深不可测,并非肤浅之人,若兮为了主子的千秋大业,自然要多花费心思。”
    “不是就好,我可不希望你将过多的心思花在取悦百里九,争风吃醋上面。”银面人冷声道:“你可不要忘记自己嫁进百里府的真正目的!”
    “主子的命令若兮自然不敢忘记,时刻谨记在心。只是那林诺雅委实难缠,几次较量,若兮竟然丝毫讨不到半分便宜,唯恐日后是劲敌,欲先除之而后快。”
    银面人“呵呵”干笑几声:“不过是一个青楼里面出来的厨娘,也至于你这样大惊小怪?你好歹是我花费了数年心血,精心培养出来的。我记得她腹中有孕,在你的手下也不过支撑了半个月而已。”
    安若兮听不出他的喜怒,只能恭谨道:“应该只是一时侥幸。”
    “啪!”
    银面人身影一晃,安若兮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巴掌,一声惊呼,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
    “知道侥幸就好。”银面人的声音愈加森冷:“你竟然敢不经我的准许就贸然出手,而且使用了麝香虱!你可知道,那百里九表面看起来不学无术,实际上狡猾警惕得很!他身边还藏龙卧虎,隐藏着一个江湖百晓生,怪医十剂汤,岂是等闲之辈?你这样沉不住气,轻易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安若兮勉强站稳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颤抖着仓惶下跪,低声央求:“若兮知错,以后再也不敢。”
    银面人向着她走过来,径直在桌前坐下,安若兮赶紧上前,执了桌上茶壶斟倒茶水,手止不住发颤,茶壶盖磕得“啪啪”作响。
    银面人伸出手,盖在她不断颤抖的手背之上。安若兮一哆嗦,茶水洒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拭。
    “听说你跟刘婆子曾经试图进入百里九的书房,盗取京城城防图?”银面人抽离了手,低声问。
    “是的,主子,可惜那百里九十分警惕,书房四周把守严密,我们没有成功。”她的声音不觉有点颤抖。
    “没有成功就对了!若是他百里九这样好对付,我用得着这样煞费苦心地将你嫁入百里府吗?你们没有成功事小,若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引起他怀疑可就不妙!
    早就警告过你们千万不要急功近利,轻举妄动,你竟然置若罔闻!只恐怕百里九派遣了你去伺候那林诺雅,让她的丫头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就是为了监视。你还自作聪明地想趁机使用苦肉计挤兑,结果坏了我辛苦布下的棋局。”
    “是若兮立功心切,求主子饶命!”安若兮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惊慌央求道。
    “你给我记着,一切皆以大业为主,若是谁胆敢阻挠,杀了就是,包括那林诺雅,若是一再坏我们好事,就安排夏舞秋歌,或者刘婆子杀了她,多牺牲几个人没什么,但是记得千万要干净,不要留把柄。”
    安若兮连声应是,又好像有所顾虑:“若兮有一事,不知当讲与否?”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银面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那林诺雅怕是假的,我怀疑并非是原本琳琅阁的厨娘!”安若兮斩钉截铁地道:“很有可能是别人派进来的耳目,或者是百里九安插在后院监视我与秦宠儿的。”
    银面人顿时来了兴趣:“讲理由。”
    安若兮略微整理思绪,方才娓娓道来:“第一,这个林诺雅会武功,而且路数高深莫测,就连刘婆子也打探不清虚实;第二,就是她的见识,过于广博,不仅涉猎到美食,武功,甚至于竟然轻易降服了九狗一豹。还有,就是她的心机,秦宠儿在她跟前败得一塌涂地,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如若她果真只是一个琳琅阁的厨娘,按照常理应该煞费苦心争宠谄媚才是,她对于百里九又不像是那样巴结。
    还有,前一段时间,她莫名失踪了两三日,百里九掩饰说她是去寻医问药,但是回府以后,她竟然就结识了十公主与二皇子。疑点重重,绝非巧合,这绝非是一个青楼里面出来的厨娘能够做到的事情。”
    银面人不说话,沉默半晌,方才出声道:“当初百里九迎娶她高调进府,我就暗中派人前去打探过她的身世,轻易就追查到了一对山中猎户的头上,坦然承认林诺雅乃是她们的女儿,只是迫于生活无奈,卖给了人贩子。
    我当时就有些怀疑,是有人提前布局,故意引导我们,遮掩她的真实身份,但是觉得无足轻重,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听你这样一说,绝对轻视不得,今日我就再派人前去详细打听,你也暗中留心有没有蛛丝马迹。”
    “她在若兮跟前戒心颇重,我什么都打探不出,不知什么来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日我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见到她有一块随身玉佩,从不示人,视若珍宝。”
    银面人立即引起极大兴趣:“那玉佩是何模样?”
    安若兮略一沉吟:“玉佩玉质颇好,不过那图案倒是寻常,就是市井间常见的刘海戏金蟾。”
    “刘海戏金蟾?”正在低首饮茶的银面人猛然抬起头来:“你可看清楚了?”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记忆犹新,错不了。而且那玉佩上面的络子手法拙劣,与玉佩颇不相配。”
    银面人猛然站起身来:“那络子可是大红夹金丝线编制?”
    安若兮有些吃惊:“主子怎么知道?您认识她?”
    银面人犹自不敢置信,摇头道:“难道是她?她竟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她是谁?主子竟然识得吗?”安若兮忍不住多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