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忽有飞鸟惊慌四起,惨声连连。
不过半晌,白南虎就叼着猛兽回来了,它变出原形,体型庞大,相比之下,那猛兽又显得有些娇小。
白南虎将猛兽重重摔在地上,身子逐渐缩小,又呈兔子般大小模样,迅速蹿到凤汐眠怀里,蓝眸挣得很大,嘴里呜嗷地叫,尤为乖巧可爱。
而此时,猛兽已经喘喘一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它腹部裂开一条很大的口子,还有浓稠的鲜血在往外流,血腥味经风轻轻一吹,尤为难闻。
凤汐眠稍稍避开风口,看向怀里的白南虎,“内丹服下了?”
白南虎嗷呜点头。
凤汐眠用手绢帮它擦拭白毛沾上的血迹,边道:“王爷不愿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便当王爷是默认了。”
皇甫释离轻叹,“我衣服上沾的血可比这小东西多的多了,也不见你多问一句。”
凤汐眠缓缓地答,“这是你咎由自取。”
皇甫释离挑眉,“夫人这可就冤枉我了。”
凤汐眠:“……”他真当她看不出来北冶的担心里面几分故意几分真实?凭北冶的性子,就算皇甫释离把矛头指着他的头颅,北冶也断不可能丢下他这个主子离开,更别说还站在那里瞎等。
或许之后北冶是真的担心,不过他的隐忍也太过强烈,若非有人逼他这么做,他怎会如此纠结?而能将他逼成这样的,全天下也只有皇甫释离能做到。
见凤汐眠真真不信,皇甫释离很是无奈,“真不是咎由自取,是情势所逼。”复对上白南虎挑衅的眼神,他自个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解释道:“这头猛兽出自西峰林,是西峰林的兽王。它忽然出现在这片林子中,眠儿以为是什么原因?”
凤汐眠略是一想,微惊道:“他们想用它来对付我?”
皇甫释离欣慰勾唇,“所以为夫还算是帮了夫人。”
“可你单枪匹马怎可能敌得过一头猛兽?”
“你不也单枪匹马过来了?”
凤汐眠气结,语气闷闷道,“说到底,你还是算到我会过来寻你。”
皇甫释离摇头一笑,“若非这么逼你,你怎会看得清自己的心思?今日我见你过来,喜忧参半。喜,是因为知晓你心中有我,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清冷。”
凤汐眠默不作声地将手绢拽在手里,淡问道:“那忧呢?”
“你单枪匹马闯进来,若是这小东西的冬眠还未苏醒,你就这般出现在猛兽跟头,伤着了该如何?”是无奈的语调,“此番就算你没有赶过来,我也有法子将那猛兽逼到悬崖下面。”
凤汐眠往悬崖口看了一眼,眸光微聚,“你倒是自信。”
“为夫向来如此。”
“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麽?”凤汐眠忽然转头看他,澄净的双眼慢慢涣散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自嘲,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算出一切,甚至连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琢磨通透。可我不行。我常常看不懂你,看不懂你的眼神为何突然哀伤、惆怅、苍然。甚至你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那样莫名其妙,我听不懂,你也不想让我听不懂。可是你,就是不肯多解释几句。”
从悬底吹来的风带着一种暗幽的冷,吹在凤汐眠的脸上,像在结一层冰。风吹散她额前的碎发,那双净若星辰的眸也被掩藏在碎发下,让人看不真切。
皇甫释离看着她沉默须臾,再出声时音调薄凉,“可我对你的心,你也看不懂吗?”
“懂。”凤汐眠回答的很快,但语气却不甚肯定,“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也知你不怕麻烦,可王爷你别忘了,当初我嫁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无外是还想劝我以大局为重。可是,眠儿,你知道在我心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皇甫释离涩涩启唇,唇之沉重,恍若在说一句早已在心中酝酿许久之言,“是信任。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心里的秘密也能如数对你和盘而出,可是你……你何时才能让我走进你的心里,何时才能真正试着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很好地解决所有事情?”
凤汐眠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封禁的心兀地开始有了松动。
小白南虎仿佛能察觉主子心里的痛苦,窝在她怀里蹭了蹭,是想安慰她。
凤汐眠对它敞开一丝柔和的笑,“你回去吧,你待在小团子身边,我也能放心。”
白南虎皱着眉嗷呜一会,还是听了主人的命令,乖乖从凤汐眠的怀里跳出来。
深林有少数火把在移动,隐约的叫喊声逐渐清晰。
凤汐眠静静地站了一会,往皇甫释离那边走,“我以后,尽量。”
尽量信他。
也尽量试着将自己交给他。
凤汐眠说完那句话,看也没看皇甫释离的脸色就原路往回走了,直到走了几步还没听到后面有脚步跟来,继转身看个究竟,皇甫释离竟还站在原地。
“你,你还想站在那里看风景不成?”凤汐眠懊恼道。
皇甫释离勾起无奈的笑,“若是看风景也不错,只是……”他的身子晃了晃,刚刚站稳,就有个人影倏地跑过来扶住了他,“这就是你说的轻伤?”
“本来是轻伤。”皇甫释离那张苍白的嘴唇已然浮着浅浅笑意,“若方才能喝一滴小东西的血,这会已经完好无碍了。”
凤汐眠怔了有一会,“你是说,白南虎?”
皇甫释离点头,见不得她走神,便将整个身体往她肩上压,气若游丝道:“走不动了。”
凤汐眠:“……”所以她方才把小东西赶走的时候他为何不拦着她?
自和猛兽一战后,皇甫释离受了轻伤,留在林中小屋住了小段时间。
烈楚暮自然是不愿和皇甫释离共处一屋的,但他又不能把人赶走。在迷阵这件事上他本就处于劣势,虽然凤汐眠口头上说不怪他,之后却还是躲了他几天,愣是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之后烈楚暮也算看明白了一点:他这个宝贝妹妹怕是要再一次栽在皇甫释离这课树上了。这会与其和皇甫释离对着干继续惹她不高兴,倒不如先放下对皇甫释离的成见,将她哄回来再说。
不过这些时日里,他最烦的不是皇甫释离,反倒是碾迟庚。
碾迟庚是个叽叽喳喳的好鸟,一有空闲就要找人说话,他找谁不好,偏偏就喜欢找他烈楚暮。碾迟庚找他聊天也就罢了,偏偏十句话里有八句不离皇甫释离和凤汐眠,句句讽刺句句狠,不厌其复。久而久之,连烈楚暮自己都险些以为自己真的是多余的了,一次还真的被气出了小屋。
虽然最后烈楚暮没有走成,但曾经被说服的事实摆在那里,委实丢人。在那之后,烈楚暮每次见着碾迟庚,要么就是绕路走,要么就是躲起来,要么直接拿出弓箭逼他离开。
烈楚暮这样子不小心被凤汐眠撞见过一次,凤汐眠当场就给了碾迟庚一个大拇指,等烈楚暮走远了,还悄悄对碾迟庚夸赞道:“我对他这么多天的冷眼相待都没能把人气走,你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人气成这般,真真是个人才。”
碾迟庚便引以为傲,“那我,继续发扬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完便要找烈楚暮,谁知烈楚暮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