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释离倒也不着急,慢步走到树下的木椅子坐下,完全没有被凤汐眠冷落后的郁色。
他这越是平静,碾迟庚和颜世琛的嘴巴咬的越紧,衣襟内汗如雨滚,如待凌迟。
皇甫释离缓缓示意,“不坐?”
颜世琛干笑,“坐,坐。”却和碾迟庚推脱着走不过去。
最后还是北褚突然现身,先他们一步屈膝跪下,“王爷,属下没有盯住温狐舟,让他闯进了王府,请王爷责罚。”
碾迟庚和颜世琛均是一愣,默契地后退一步肩膀靠一起站。
“他这么快酒醒了?”颜世琛凑近碾迟庚的耳边小声问道。
碾迟庚挑眉,看到后面跟着的高黄。高黄一对上自家主子的眼睛就能读懂他的意思,几步走过来小声坦白道,“属下给他喝了醒酒丸。因为情况紧急,这个醒酒丸是用了少爷留下来的。”
颜世琛惊讶一句:“什么醒酒丸这么靠谱?”早知道有这等好东西,之前在灌北褚酒的时候还费那劲儿温柔做什么?
“这个,得问少爷。”高黄说完,自觉地低下了头。
“问我……”碾迟庚是反应了好一会才记起来,那是他千方百计从决明子那里骗过来的。意识到这一点,他险些气得炸毛,是恨不得立刻将高黄摁下来揍一顿。
“等等,北褚怎么知道温狐舟已经闯进王府?”颜世琛最先反应过来,看向高黄,“你说的?”
高黄忙不迭地摇头,“我们来之前遇到北冶,北冶说的。不过他说好像不用再继续跟了。”
碾迟庚和颜世琛顿觉毛骨悚然,默默对视一眼,意领神会。
颜世琛挑眉:这么说,释离知道了?
碾迟庚眨了眨眼:就算不知道,凭那根棍子,猜都能猜到我们是罪魁祸首了吧……
“下去,领多少鞭子自己看着办。”
皇甫释离冷冰冰的声音缓缓传来,像逃窜在春日里的冬风,凛冽冰寒,专挑毛孔渗入,是为渗人。
待北褚领命离开,碾迟庚和颜世琛这才抬头,深知瞒不下去,却还想做无谓的挣扎,不垂死也差不多了。
“那个,我们其实也是好意的。”碾迟庚强装镇定地走过去坐下,“谁知道温狐舟那小子这么狡猾,这北褚前一步刚走,他就挑衅上门了……不过温狐舟的身手我们都知道,他想进来王府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问题。这也怪不得人家北褚吧?”
“说得对。”颜世琛也跟着坐下来,理智分析道:“你不想让人家接近王府,不就是不想让他和王妃见面?我觉得老三说的对,他们见面是迟早。现在他们见着了,王妃的态度你也能知晓,王妃不愿跟着离去,断然是心中将你置于最重要的位置,你也能了一桩心安。再说他们见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那哥哥温狐罂?如今温狐罂已经远困在都衍国抽不开身,他就是想继续对王妃施好也是有其心而力不足,他不足为惧。”
“你胡说什么?”碾迟庚作势在底下踹他,“就凭他温狐罂也想对王妃示好?他也不想想当初在王妃胸口插的那一刀到底是因为谁……”
“你才胡说八道。”颜世琛急得连脚都不隐晦地踹,而是用手扯他胳膊,并连连挤眉子弄眼的菜让碾迟庚迟钝地反应过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就是瞧着王妃和过去的有些相像,是动了恻隐之心才会……”
“行了,你们那点心思本王还看不出来?”皇甫释离淡淡打断他们的一唱一和,“温狐舟因为何事来找眠儿暂且不论。就说你们私底下将北褚灌醉这件事,你们有如何打算?”
“打,打算?”碾迟庚眨眼一愣,“那个,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和王妃,还能有什么打算?”
颜世琛掩嘴轻咳,“这件事的确是我们不对。王爷既惩罚了北褚的擅离职守,我们这干扰任务的罪名自然是不能直接过去,否则难平他们的悠悠之口。”这话可把碾迟庚吓得,都快要在下面和他打起脚功夫了,可一会又听颜世琛说道:“不过,我们若是能将功抵过,是不是就能免于责罚?”
皇甫释离淡眸扫他一眼,微潋眸光闪过精算的笑,“你想如何将功抵过?”
“事情不能只做一半,半途而废也不是王爷你的作风。”颜世琛哂笑,悠悠道,“若我们能帮助王爷和王妃缓和关系呢?”
出了朝阳阁,在出离王府的途中,碾迟庚对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释离真的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颜世琛连连点头,“你要是不信,自己再滚回去问一遍。”
“……”虽说皇甫释离不整他们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但碾迟庚心有余悸地问他,“话说,你怎么知道王妃的态度?万一王妃是因为释离的出现才改变主意的呢?你这无根无据地说大话也不怕踩雷?”
颜世琛却笑,“你觉着王妃若真有那个意思,释离还会如此平静?你只看到他追在王妃后面的委屈样就以为他会发怒。但你见过他即将发怒的时候会酝酿这么长时间?况且他那哪是委屈,明明是在心中窃喜。”
这话碾迟庚听不明白,“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可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颜世琛还是笑,“老大若真和王妃闹了,早忙着哄她去了,还有时间陪我们瞎闹和?”
碾迟庚想了想,琢磨道:“你是说,释离他至始至终就是想让我们给出主意的,却碍于面子迟迟拉不下脸,这才借此机会让我们戴罪立功?”
颜世琛点头。“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一早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却故意瞒着我,让我一人在担心受怕?”碾迟庚准备炸毛。
“非也。”颜世琛缓缓道,“当时北褚下跪请罪的时候,我是真担心会被牵连。若不是我们还有这点用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瓜仁,“保不齐真的会被他派去干苦力。”
碾迟庚脸色稍缓,又问,“那你想到缓和他们关系的法子了吗?”
颜世琛停下来看他,似在深思,一会后说,“正在想。”
碾迟庚:“……”
“碾少爷,颜少爷。”刘陆突然在后面叫住他们。
两人迟疑地停下来,又得紧绷神经,尤其看到刘陆手里竟还提着棍子。
碾迟庚小幅度倾斜身子,小声嘀咕:“释离不会是后悔了,突然改变主意了吧?不是,他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还让这厮带着棍子来,就这瘦成竹竿的棍子能拦得住我们的飞腿?”
颜世琛倒还镇定,待刘陆走过来还气问道,“有事?”
刘陆被他们看仇人似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坦,忙干笑道,“不是我有事,是王爷……”
“王爷真反悔了?”碾迟庚脱口问道。
刘陆再度一愣,“不是,是王爷让我过来将这个拿给你们带回去的。”他说完,他把手中的棍子给递了过去。
碾迟庚和颜世琛:“……”
虚惊一场就是这么来的。
可他们怎么觉着皇甫释离就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