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娘亲二字,凤汐眠轻轻坐直身子,偷偷往那边瞧。
“娘亲,对我很好。”无忧回答,声若蚊虫。
还是不确定的语气。
凤汐眠好生无奈。这孩子实在太不自信了,也太没安全感,她都几次三番对他许了诺不会离开他,当中虽有敷衍之意,但她说的时候却是情真意切。谁曾想人家还是一个字也不信。
皇甫释离将凤汐眠的无奈看在眼里,继续问无忧,“可觉着娘亲会因为新宝宝弃你而不顾?”
对面的凤汐眠不由拧眉,些许担忧地看过去,也有警告皇甫释离的意思。
可皇甫释离明明受了她的视线,却不为所动地追问一句,“还是你不喜欢弟弟妹妹,只想一人独享娘亲的宠爱?”
小团子登时将就要将眉毛拧成团了,偏偏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最后似是自己想通了,小声回道,“娘亲不会因为新宝宝而不要我的。”继转头看向凤汐眠,“娘亲是我的娘亲,也是他们的娘亲,娘亲疼爱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小团子不会吃醋的。就算吃醋只能偷偷吃。”
这通情达理的,合着他这双委屈的大眼睛,别提有多可怜兮兮。
大厅上顿有一会的沉默。
皇甫释离却因此看向凤汐眠,一种“有其母必有其子”的意思明明那样明显,偏偏凤汐眠看不懂。她对无忧的注视回以款笑,继低头打理自己的衣裳,决定不再理会他们父子的战况。
皇甫释离收回目光,又问了另个问题:“为何会觉着我,不喜欢你。”
这个语气明明平淡得紧,然凤汐眠就听出了别扭和紧张。
凤汐眠倒很想替小无忧说话,他的种种行径,从里到外,都无半点慈父的影子。
不过小无忧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他的胆子都已经在方才发脾气的时候消耗尽了。
他一直懊恼方才为何要停下来问这些话,以至于现在瑟瑟发抖地站在这里,现下更是连话都组织不好了,结结巴巴的好几句话都说不清楚。
皇甫释离听不下去,皱眉打断他,“你想让我和其它父亲一样贴身贴时地守在你身边,那其它父亲可能像本王一样护守边疆上阵杀敌?你忘了闯进家里来的刺?忘了他们砍在你父王身上的刀?你想留在我身边,可有能力自保?”
小团子缓缓抬头,又默声低头不说话。
皇甫释离:“既然不能,你待在我身边只能是累赘。”
他说这话,完全不考虑无忧还是个孩子,语气也不加委婉。偏偏小团子就听懂了,一副纠结愧疚的模样,俨然是一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错一般。
见此,皇甫释离也不继续说了,抬头看北褚一眼,北褚立即会意。
这次北褚没有直接把人扛起来带走,他是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将无忧当大人供着。
果然,他变了态度之后,皇甫无忧也不闹了。
他安安静静地走在前面,不哭不闹,直到回到西院,他还对北褚认认真真地说了对不起。
北褚岂敢接,合着这个意思他也得在他这个小大人面前也承认错误,并称以后再也不会不经他的同意就对他动手动脚。
这句动手动脚,是皇甫无忧怒瞪他时候嫌弃他的话,他可都还记得清楚。
一大一小的气对话之后,皇甫无忧敛着认真的小脸问他,“你觉得,父王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在敷衍我?”
北褚愣了愣,突感一个头两个大。
“王爷说的,自然都是实话。”他硬着头皮回道。
小无忧却轻哼,一把跳到床上,边道,“你是父王身边的小跟班,地位不低。所以我接受你了。可你总是和他们一起瞒着我,就欺负我是个小孩。”
北褚没忍住轻笑。想着日后谁还敢拿他当小孩,是欠收拾么?
见他不说话,无忧又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父王撇下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霸占娘亲。娘亲太心软才拒绝不了他。”
北褚:“……”他怎么觉着,小王爷的智商一下子高了一丈?
这事若让北冶来看,未必能看出这点猫腻。
瞧着无忧闷闷不乐,北褚又叹息道,“小王爷,王爷不是不关心你,实在是,待在王爷身边很危险。你若是因为我之前对你的种种不敬而误会王爷,那属下真是万死不能辞其疚。不过,若小王爷能找到一个打得过属下的人,属下愿意和他们交换职责,让他们来保护小王爷。”
闻言,皇甫无忧小大人般地白他一眼,自顾自地脱鞋子上床睡觉。
北褚挑眉,问,“小王爷不守岁了?”
闻言,小无忧忙又坐起来,须臾小脸又萎靡下去,“我刚刚害得娘亲摔了一跤,父王肯定不想见我。”
北褚深感赞同,想着难得小王爷还有自知之明。
稍一抬头,发现皇甫无忧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你就是一个小木头,我父王让你带我走你就带我走,也不知道替我求情。若你替我求了情,娘亲一定会让我留下来的。”
“你也知道只有王妃开口你才能留下来。”北褚小声嘀咕,忽而又觉得不对,复道:“小王爷,方才可是你先走的。”
这次明明是他一副要回去面壁思过先行一步的,怎么这会又怪起他了?
但又想,谁让他下属,而他是他主子的小主子?
北褚当作揖道:“小王爷,这次是属下没有眼力见,下次……”
“你就会和他们一样把我当小孩来敷衍。”皇甫无忧冷冷哼道,倒下蒙头就睡。
北褚是不敢再说话了。
他是怕皇甫无忧突然说出一句不得了的话又能将他堵得一无是处。
谁说五岁的就一定是孩子?
谁说孩子的智商不如大人?
皇甫无忧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反例子。不仅思想超前,智力超前,还是一个人精,轻易惹不得。
北院正房。
皇甫释离亲自给凤汐眠的擦伤上了药,外面孙妈妈过来提醒说守岁的时间已过,可以去睡觉了。
凤汐眠原想着要不要回南院,可她刚刚起了这个想法,皇甫释离那张清明的眸就砸了过来,她便又端着被人捉住什么把柄的心虚模样,先开口道,“你睡里面,还是我睡里面?”
问这话也只是气地打破尬局,不等他回答已经一溜烟地爬上床,和往常一样往里面挤。
“你就不问我,皇甫桑吉的事?”皇甫释离道。
凤汐眠静了好半晌,才想出这么一个问题,“皇甫桑吉是谁?”
皇甫释离:“……睡觉。”
听着是郁闷的语气。凤汐眠又努力回想,注意到了孙妈妈口中小团子的姑姑。可那真真不是她想考虑的,孙妈妈没有明说她也能知道,五年前离王府发生最大的事无外就和烈如倾有关。
和烈如倾有关,和她凤汐眠又有什么干系?
这样想着,凤汐眠睡得便更加理所应当地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