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在半边天际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皇兄,今日的行程,是我故意透露给国师的。”凤汐眠看着远方的雪,缓缓道,“今日的情形其实我早已预料。只是说出来怕你多心。”
凤岐渊深沉叹气,“说与不说又有和区别。父皇早已不是当年的父皇。或许我们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我记得皇兄跟我说过,身在皇家有诸多的逼不得已,皇家险恶,迈入皇城一步如往深渊直行。以前我不大相信,因为我能感觉父皇是真的疼爱我们。”凤汐眠看着他,微笑道,“曾经的父皇也很爱我们,不是么?”
国师一行人进了凤皇寝宫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朝公公开门走出来,“长青公主,皇上有请。”
他刻意只强调了凤汐眠。
凤岐渊紧蹙着眉,明显不放心凤汐眠一个人进去,且别说里面还有国师。
凤汐眠给了凤岐渊一记放心的眼神,对朝公公颔首,指着一侍卫说道,“上次来得匆忙,我从闫亚国备了些礼物忘记拿给父皇,今日特意带来了。”
朝公公当即示意旁边的公公去收下。只是小公公走到侍卫跟前正要去接,侍卫反而避开了他的手,将手里的盒子抓得更紧。
公公正要呵斥,被朝公公疾声叫住。
凤汐眠倒无所谓地笑了笑,“公公莫言见笑,我的这个随从平时警惕惯了,我交给他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向来不会转交他手。尤其是贵重物品。”
朝公公听了,脸上些许不自然,俯首道:“公主说的是。那就请公主和这位小侍卫一同进来吧。”
进去之前,凤岐渊拉着她的手道,“见了父皇切不可多留,以免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凤汐眠说完,跟在朝公公后面进了殿内。
殿内不似外面的明敞,许是因为凤皇生病的原因,窗户都拉着浅色帘子。
凤汐眠走进来之时,只见一位身着素色的瘦小男子弯腰站在床榻旁边,该是刚刚给凤皇施完一针。
而国师,他就坐在外室,桌面备着热滚滚的茶,可惜他带着面具,也喝不着。
“神医还在给皇上施针,公主先来这里坐着等一会吧。”国师说完,见凤汐眠站着没动,复又道,“我是担心公主的身体,毕竟公主受不得寒。”他看着外面,叹道,“这场雪落得这么大,公主暂时怕是回不得了。”
凤汐眠终究还是走过去坐下。
两人都安静地坐着。
国师两眼紧闭,本就五官不清,现在就真只剩一张冰冷的面具。
凤汐眠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凤皇,也是平静。
“公主还是很担心皇上。”国师淡淡的声音传来,“不过公主也不用怀疑他的医术,他的医术已经得到众位太医的肯定,就连木清澜,对他的医术都颇为赞赏。”
这话让凤汐眠轻微诧异,“师父见过他?”
“公主这话说的不对。”国师缓缓睁开眼睛,道:“他是木策,木清澜的儿子。公主在木清澜身边从师这么多年,也未曾听说?”
凤汐眠轻扯着嘴角,不予回应。
须臾,木策缓缓直起身子,将针布收好走过来,“公主,国师。”
“皇上的情况如何?”国师问。
木策看了凤汐眠一眼,实话道,“情况不容乐观。”
凤汐眠:“父皇得的是什么病?”
“心疾。”不等凤汐眠继续问,木策缓道,“这种病可大可小,严重的有像皇上这般情况。但也非无药可救。”
凤汐眠知他话中有意,“先生实话实说便是。”
木策轻一颔首,道,“公主在离王府住了这么久,不知是否听说过决明子这个人。”
“听说过一些。”
“决明子手里有一个神物,锁魂灯。”提及锁魂灯,木策清淡的眉目间也闪过少许憧憬之色,“这锁魂灯是世间圣物,有起死回生之效,对凤皇的心疾大有帮助。”
凤汐眠想了想,清冽的眸落在木策身上,“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从决明子手中求来锁魂灯?”
木策摇头,“锁魂灯是决明子的命根子,你是求不来的。”
“那你要我如何做?”
“盗取。”木策言简意赅道,“确切地说,是借用。用完在还,就算失了礼数,也情有可原。”
凤汐眠讥诮勾唇,“先生也说了,这锁魂灯是决明子的命根子,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盗走?”
“公主也说笑了。盗取锁魂灯是为了救皇上,草民不过是给公主提了一些建议,公主要是觉得为难,不做便是。”木策淡淡说完,对国师行礼告退。
临走前,木策对守在一旁的公公叮嘱道,“皇上要一些时候才能清醒。届时按照我开的方子熬药给皇上喝下便可。这几日切忌让皇上劳累,最好是静养。”
朝公公遵照木策的法子,亲自下去叮嘱熬药。
偌大的殿内,就只剩国师和凤汐眠二人。
外面的雪,越来越厚了。
天空也开始变得阴沉,仿佛要将所有的光明都覆盖下去,只余茫茫的一片苍白。
“其实公主心里明白。皇上这病并非把不出来,只是有人不愿告知实情。”国师的语气依旧平缓,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凤汐眠看着外面的落雪,“国师不必拐弯抹角,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国师静默片刻,缓缓看向她,“若我记得没错,皇上曾经让公主去闫亚国寻找一件圣物,刺魂剑。”
从殿内出来,雪依旧没有停。
“小眠。”凤岐渊疾步走过来,静静看了她一会才松了一口气,“可见到父皇了?”
凤汐眠点头,“父皇很好。父皇的病已经找到救治的法子了。皇兄不必太过担心。”
“真的?”凤岐渊紧锁的眉梢终于舒缓些许,“太好了。”
恰有一个侍卫牵了马车过来,“太子,公主,雪太大,路不好走,坐马车出去吧。”
凤岐渊认出那是国师乘坐的车碾,也只有国师有这个权利能在皇宫内大摇大摆地乘坐马车。他本是不想接受的,但顾及凤汐眠的身子,他不得不替为点头,“代我们谢过国师。”
侍卫已经将马车垫子放置地上,“太子气了。太子,公主,请上马车。”
直至出了皇宫数米,在外头冻得瑟瑟发抖的宇文谦才一溜烟地窜进马车里来。他进了马车有一会了,浑身还是冻得有些哆嗦。
他这样子遭凤岐渊狠狠地鄙视了一遍,“一个大老爷们,怕冷怕成这般,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宇文谦哑然,“那你怎么不下去跑一路试试?”
凤汐眠在他们身上扫一眼,轻笑,“这场雪落得挺大的,外面确实是冷。”话是这么说,其实她的感觉和平常并未两样。
许是有白南虎在,她觉得身子比任何时候都舒畅。
难怪皇甫释离非要猎这白南虎来认她做主。
“你真的相信凤皇的病?”宇文谦问,眼睛看着凤汐眠。
凤汐眠点头,“我在师父身边从医几年,对把脉也有几分通透。父皇的脉象很复杂,几日前尤为虚弱,但经木策的针灸治疗后,父皇的心脉明显增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