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秋明突然转变了话题,问:“你知道肖暑背上的纹身吗?”
“纹身?”
付秋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他背上有个纹身,我去调查过了,是在我认识阿泽之前就纹的,那个刺青师现在还留着当初的图纸,对他印象非常深刻,”他说,“那天在付家住宅,他给我看了,跟我说他真的是肖暑。他还告诉我,他全部都想起来了,当初DNA验出来的是假的,因为小时候他和哥哥恶作剧,在录DNA信息的时候互换了身份。”
片刻的安静,肖凌云的声音慢慢变了:“……你说什么?”
付秋明注视着他,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压着嗓子:“他从来没跟我提过纹身的事情,也没有提过身份互换。”
“那时候的他才多大?恐怕根本没意识到有DNA核验这回事,懵懵懂懂的,脑子也被刺激得不正常,”付秋明说,“心里可能也有埋怨和恨吧,当所有人都分不出来的时候。”
肖凌云的手在发抖,烟灰掉在了地上,张张嘴,太阳穴上突起了青筋。
又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付秋明低头,抖了抖烟灰,然后看向了窗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又高兴又难过,高兴阿泽永远都是阿泽,在最爱我的时候停止了生命,没有跟别的人恋爱、结婚、生孩子,难受阿泽是真的不在了,我这么多年的守护,这么多年的痛苦,这么多……”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得多了,似乎也无所谓了,他说的也许是真话,也许只是善意的谎言,到底谁是肖泽、谁是肖暑、什么是真相?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的痛苦而已。”
肖凌云一口气吸了小半根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两人安静地抽完了不知道第多少根烟,肖凌云带走了烟头,低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心酸、自责和难过,说完后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吧。”
付秋明转身,跟着他往楼上走:“云叔,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今晚我想把晓婉带回去。”
“付晓婉的事情还没完。”
“我知道,至少让她回来参加葬礼……”
两人慢慢地走远了,肖暑走到他们抽烟的地方,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些烟灰,鞋尖无意义地踢了踢墙角,来回走动着,最后又重新回到一楼,坐电梯回到了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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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兴过来跟他们聊姐弟俩的事情。几人都是老相识了,之前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付秋野也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道:“孩子我们肯定要带在自己身边,但最近的确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力量,避避风头。”
李兴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事本来就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很痛快,道:“三个月,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不过来也可以24小时看监控,三个月之后我们再谈后续的计划。”
肖暑怀里抱着已经瘦了很多的弟弟,弟弟难得没有感到不安,还很不适应地拿人类的双手抱着奶瓶,正专心致志地喝奶。李兴伸手逗了逗他,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叔叔,咧开了没长齐牙的嘴笑,奶顺着嘴角流下来。
付秋野抽出纸巾,给儿子擦掉口水,接过协议开始看。三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把大致的内容都敲定下来,李兴轻手轻脚地去看还没有醒的小狐狸,微微皱起眉。
“肖暑,哥跟你说句心里话,”他道,“我理解你们对孩子的担忧,但这两个小家伙,注定不可能跟正常孩子那样成长,你们如果只把他们带在身边,上普通学校,认识普通朋友,反而对他们、对大家都不好。”
这句话只戳到了两个爸爸心里最痛的地方,肖暑跟付秋野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为人父母最心底的愿望和现实之间发生了冲突,这让他们都感到了痛苦。
付秋野从肖暑的手里接过肖泽阳,最后道:“我们知道。”
李兴“嗯”了一声:“慢慢来。”
肖暑也道:“互相磨合吧,找一个最合适的平衡点。我相信你们也希望他们俩有一个健全的世界观。”
李兴笑道:“是啊,这两姐弟以后要是想干什么小坏事,那我们得头痛死了。”
付秋野还是不放心,又拉着李兴聊了很久,快聊到大半夜了,护士过来提醒该休息了,李兴道:“我明天过来带走他们。”
“……这么快?”
“野哥,市里一直在盯着他们两,”肖暑握住他的手,“再待下去可能麻烦了。”
付秋野没说话了,似乎很难过,扭头去看床上的宝宝们。
肖暑搂过他的肩膀,亲吻他的脸颊,低声道:“试试吧,大不了我们也搬军区里去。”
付秋野扣住他的手心,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第二天,果然秘书长又带人过来了,肖凌云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向,死咬着不松口,居然真的敢把他们拦在五楼门口不放进来。
又是一通乱七八糟的协调沟通和争斗,最后还把付秋明和曾霖叫了回来。肖暑和付秋野都感到疲惫,这一回谁也没出去,就窝在房间里陪孩子玩玩具。
姐姐已经醒过一回,喝了点奶,似乎太累了,很快又睡了过去。两人不敢吵到她,压着声音,一边教肖泽阳玩玩具一边小声的聊着天。付秋野一整天情绪都不太高,中途去洗了把脸,因为脑震荡而晕乎乎的,没骨头一样靠在肖暑身上,提了好几次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