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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暑好像陷在什么可怕的噩梦里面,放松的手慢慢蜷缩、收紧,捏成了拳头,付秋明不让他伤害自己的手心,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掌,长时间地注视着他血色全无的脸,轻声道:“他到现在还让你这么痛苦吗?”
    肖暑没有回答,他在发抖,嘴里想说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付秋明俯下身来,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然后凝起神来去听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肖暑粗重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侧,一些破碎的、听不清楚地呢喃传进了耳朵里。付秋明贴上他的脸颊,就靠着他的耳垂,如同安抚小孩一样低哄着:“你要什么?说出来,我在听,嗯?”
    床上的人紧紧地皱着眉,长而密的睫毛不知道沾了泪水还是汗水,看上去像打湿了翅膀的蝴蝶,在空中不安的颤动着。付秋明伸手去碰,他的意识似乎很浅,嘴里的呢喃越来越清楚,认真去听的话,慢慢能够分辨出来一点了。
    他在说:“肖暑……肖……曦……”
    付秋明的心猛地一跳,扣着他的手掌用力,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因为他的呼吸不断地在变急促。
    他低下头,小心地亲了一下身下人的脸颊,低声问:“你是谁?”
    ……
    “你是谁?”
    “说啊,你到底是谁?”
    “不要骗妈妈,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宝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是我肖家的儿子,坚强一点!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看到我手里的挂钟了吗?很好,就这样看着它,对……告诉我,现在钟里面几点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是肖暑吗?还是肖泽?”
    “你在说谎。为什么要说谎?”
    “……”
    “我没有说谎,”肖暑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桌后面,身下的凳子太高了,他瘦小的身体坐上去之后甚至碰不到地面,双腿只能悬在半空里,空荡荡的找不到落脚点,“我亲眼看见他倒在我身前,他的额头上像失控的水龙头一样涌出血,很快整张脸全部都变红了……我就在那里看着他,很近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就这么看着……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你在哭,”他的心理医生温和地伸手摸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擦拭他的脸,“我相信你,肖暑,你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会说谎。”
    肖暑狼狈地挥开了他的手,微微低下头,拿手背去擦自己的脸颊。
    那里分明是干的,没有打理的皮肤在冬天的空气中变得粗糙,因为缺乏水分而刺刺的,摸起来像即将脱皮的蛇。
    第121章 真假
    那里分明是干的, 没有打理的皮肤在冬天的空气中变得粗糙,因为缺乏水分而刺刺的,摸起来像即将脱皮的蛇。
    “我没有哭,你在骗我, ”肖暑倔强地抿着嘴唇,高高地扬起下巴,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 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在微微地发着光,“你也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我已经见过好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你们才是满嘴谎话、热衷于欺骗、虚伪又无可救药的大人, 永远只会自以为是地沉浸在想象里面, 以为全世界的真相都只能照着你们可笑的逻辑生长,盲目,愚蠢, 高高在上, 我已经受够了……”
    “肖暑,冷静一点,你的桌前放了一杯温柠檬水, 我们先慢慢喝掉它,好吗?”
    他端起柠檬水, 仔细地低头去看里面淡黄色的液体, 震动的水面在扭曲着, 像是一张狰狞的恶魔的脸, 他脸部的肌肉在轻微颤动,突然之间把杯子摔在了地面上,“砰”地一声脆响,柠檬汁高高地溅起,溅湿了他的脚踝和裤腿,碎片甚至刮伤了他的皮肤,他对面的医生皱起眉来,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努力尝试着解释什么,但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连同那张带着欺骗性的温柔的脸一起,如同被摔碎了的柠檬水一般,晃动着,慢慢地扩散起涟漪,然后淡化、消失……
    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坐了下来,在同一张书桌后面摘下了帽子,还没开始说话,眉间已经刻起了深深地川字。他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肖暑,半响之后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得让人难受:“你为什么要去罗马皇城?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我看到了哥哥,他新打了耳洞的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身上还穿着校服,急匆匆地跑得满身是汗,悄悄从侧门里进了罗马皇城,”肖暑直直地挺着自己的背,思路清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我很担心他,他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所有的情绪变化,甚至偶尔会梦到他和他吵架的男朋友——他虽然玩乐队,经常出入酒吧,但是像罗马皇城那样的地方还是心里有数,从来都不会去的。所以我怕他出什么意外,一直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呢?”
    “我看到了他,付秋明,他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对吧?他们谈恋爱的这段时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但是第一眼望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肖暑的眼睛里面像是在烧着灯,灯油里面添着自己的魂魄熬得油,“那个比我哥大上好多岁的男人混在人渣里面,他们在KTV里吸大.麻,很多人已经脱掉衣服,像一群恶心的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我哥没有走进去,他就站在门口,门没有关,剩了一条半分米的缝,付秋明从里面看到了他,他很惊讶,或者说很恐惧,甚至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被人又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