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他会斜侧脸或者微低头,不着痕迹地避讳着镜头,视线往下,总是在说完话之后才笑,笑起来的时候永远只止于嘴角,不会蔓延到眼角,给人一些非常细微又理所当然暗示,真实到让看得人不知不觉被牵着鼻子走。
白越泽只是在监视器里看着,慢慢发现他最初对这个角色的印象已经被彻底地抹去,只要看到“顾宴”两个字,脑中必定浮现起于褚的模样,甚至到了梦里,说着台词的也依然是于褚。
对于导演来说,完全被演员的艺术风格牵着走,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严导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诠释方式,跟杜明江会讲戏,到了于褚这儿便很少了,大部分时候都任由他发挥,只会提一些技术上的要求。
白越泽曾经觉得于褚个人风格太强,不适合演戏,现在看来,他的戏路依然是强势,霸道,蛮不讲理,却的确让人无话可说。
一种值得敬佩的艺术风格。
双男主的戏拍了大半个月,其余演员陆陆续续的都开始跟组,拍摄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白越泽下午开始一个一个发拍摄通知单,找了好久才找到于褚。
他也不知道在哪找了个皮椅,躺在上面裹着毛毯跟化妆师小姐姐闲聊,正聊到要不要把泪痣用遮瑕笔压一压,白越泽把通知单递给他,低头看了一眼,道:“不用,这样挺好的。”
于褚回过头来,左手还捏着自己的假发马尾,扬眉道:“盖一下吧,太显眼了。”
化妆师接过他的头发,用皮筋熟练地扎起来,笑道:“我也觉得不用盖,泪痣多好看呀,哭起来特别让人心碎。”
于褚被弄着头发,也不知道在对谁说,玩笑般的:“好,都听你的,下次多哭一哭。”
白越泽又看了一眼他的妆,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于褚听着那脚步声,忍了一会又扭头去看,看到他站在寺庙边跟杜明江聊着什么,两人都点了烟。
他不爽地收回目光,问化妆师:“你觉得我帅还是白导帅?”
化妆师拿着定型喷雾,头也没抬,夸张地嗲声道:“当然是于老师帅啦,我房间里贴满了你的海报呢!”
于褚满意点头,她看着他笑,又补了一句:“不过找男朋友还是要找白导那样的,看着有安全感。”
于褚“啧”了一声:“我怎么就没安全感了?”
化妆师说“这你就不懂了”,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聊女生眼中的理想男友,于褚听了一会,又抬头去看,那两人还在抽烟,似乎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杜明江在笑。
“靠,”于褚心里憋着说不出来的不爽,“明江不会喜欢白越泽吧?”
化妆师手一顿,差点把他的眉毛画弯了。
她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兴奋地甩了甩眉笔:“于老师,你刚才说……”
“逗你玩的,”于褚扭正了脖子,“这眉毛是不是不太对称?”
化妆师撅起嘴,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弯下腰,细心地把眉毛给补了回来:“晚上还有几场戏?”
“我就两场。”于褚画完妆,从皮椅里站起来,其余演员到了之后等戏的时间开始变长,他有些无聊。
刚才白越泽和杜明江抽得那根烟让他也有些犯瘾了,他拿着剧本,揣了一包烟,跟化妆师道:“我去外面抽个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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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城这几天冷得过分,穿着羽绒服都抵挡不住寒意往里面渗,寺庙里开着暖气,没一会突然听见外面狂风大作,雪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寺庙是照着剧本描述造出来的,表面上看起来气派辉煌,其实都是木板临时拼起来、刷上漆的虚框框,冰雹砸下来吵得更本没法收音。严导停了戏,剧组里乱哄哄的,好多人跑到窗户口去看外面的暴雪。
杜明江刚换了戏服,倒了一杯热咖啡,转身想要找于褚,找了一圈没发现人。他拉住一个工作人员:“看到于褚没?”
“刚还在那儿,”工作人员说,“上洗手间去了吧?”
杜明江皱起眉,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没人接。他又去了一趟洗手间,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外面的冰雹打的吓人,杜明江听着那声,心猛地一沉。
他提高音量,问有人看到了于褚没有,剧组的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主演不见了,给于褚化妆的小姑娘突然想起来,声音发虚,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于老师出去了,往竹林那边,边,说是抽烟。”
杜明江火气噌地一下冒到了头顶,他看向于褚的助理,沉声道:“干什么去了,人丢了都不知道!”
外面的冰雹声越来越大,助理听着这声音也急了,咬着唇不敢说话。白越泽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道:“看看有几把伞,两人一组去附近找,他下面还有戏,不会走太远,也许只是在哪里避雪。江哥,先别急。”
杜明江拿了伞先出了门,助理急匆匆地跟了上去。严导开始安排人手,白越泽也拿了伞,手里还捏着下一个分镜的剧本,心想着真不让人省心,但自己忍不住着急,大步走进了雪里面。
第9章 表白
冰雹越下越大了,里面夹杂着雨水,再被冬天的北风一吹,能把寒意直吹到骨头深处来。于褚四肢已经没了直觉,冰雹穿过树枝再砸到身上,只剩下闷闷地钝感。他狼狈地扶着树干,挣扎着从倒下的竹子下面爬出来,浑身湿透,混着泥土的雪水一直糊到了头发上。